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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胆的计划,”欧维尔国师听完后谨慎地表示,“蘑菇”则称为“疯狂”,但又补了一句,“‘龙王’伊耿声称要征服全维斯特洛时,人们也说他疯了”。克米特·徒利指出风息堡、旧镇和凯岩城都跟史塔克家族的临冬城一样坚固(可能更为坚固),难以攻克(或许根本攻不下),班吉寇·布莱伍德也附和道:“您会折损半数人马,史塔克大人。”
“临冬城之狼”用灰色的眼眸盯着“嗜血”班:“他们随我出发那天就已经死了,孩子。”
跟之前的“冬狼军”一样,绝大多数随克雷根·史塔克南下的北方人不指望再见到故乡。颈泽以北已是积雪深厚、冷风呼啸,放眼北境各地的城堡村庄,人们不分高低贵贱,都在刻着人脸的心树前祈祷冬天尽快结束。然而吃饭的嘴越少,就越容易熬过黑暗的日子,因此北境一项历史悠久的传统是老人、幼子、未婚者、无后者、无家可归者及其他无法供养的人在初雪降临时就得离家出走,好让亲族更有机会看见下一个春天。对这支冬天的大军来说,胜利尚属其次,他们参军是为了光荣、冒险和劫掠,最重要的是死得其所。
与前朝相似,这回又轮到“潮汛之主”科利斯·瓦列利安来力主和解、大赦和停战。“杀戮已经够多了,”老人说,“雷妮拉和伊耿均已亡故,他们的纷争也该随之而去。您言及攻打风息堡、旧镇和凯岩城,大人,但这三地的主人都在内战中战死,顶替的是儿童、乃至母亲怀中的稚子,对我们毫无威胁。只要保证其体面和荣誉,他们必会臣服。”
史塔克公爵也跟前朝的伊耿二世国王和阿莉森太后一样对此无动于衷。“儿童迟早会长大成人,”他回应道,“稚子将从母乳中汲取母亲的仇恨。除恶务尽,否则二十年后,当现在的婴儿拿起父亲的宝剑来秋后算账时,我们之中还没进坟墓的人定会悔不当初。”
瓦列利安伯爵同样寸步不让。“伊耿国王也这么说过,他覆亡的原因正在于此。当初他若肯听从我们的谏言,向敌人提出停战与赦免,今日或许还能同堂议事。”
“大人你就为这个毒死了他,对吗?”临冬城公爵反诘道。克雷根·史塔克与“海蛇”本无私人恩怨,但他知道科利斯伯爵曾任雷妮拉的女王之手,后因叛国嫌疑被捕入狱,又经伊耿二世释放,并在其御前会议中任职……而从结果看,这导致伊耿被毒杀。“难怪你外号‘海蛇’。”史塔克公爵厉声道,“你滑不留手,左右逢源,哦,还生了长牙和毒液。伊耿固然背誓、弑亲、篡夺王位,但他终究是你的国王。他不肯听从你懦弱的建议,你就以懦夫手段除去了他,使用卑鄙下流的毒药……你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话音刚落,史塔克的部下便扑进议事厅,解除了门边卫兵的武装,将上年纪的“海蛇”从椅子上揪起来,拖进地牢。随后下狱的还有“弯足”拉里斯·斯壮、欧维尔国师、“跳蚤”佩金爵士、尤斯塔斯修士及其他五十来个史塔克无法信任的贵族和仆从。“我本打算钻回面粉桶里,”“蘑菇”声称,“幸亏我个子小,冰原狼没注意到。”
克雷根公爵的怒火甚至波及他名义上的盟友“小子们”。“你们是三岁小儿,都被鲜花、盛宴和漂亮话蒙蔽了吗?”史塔克质问,“谁说战争结束了?‘弯足’还是‘海蛇’?为什么?因为他们希望它结束?还是因为你们在泥巴地里打赢的小胜仗?战争只在一方屈膝的时候才算结束。旧镇投降了吗?凯岩城归还王室的金子了吗?你们说要让王子迎娶国王的女儿,可那个女儿远在风息堡,你们鞭长莫及。身为伊耿二世的继承人,她只要一日不回都城,婚约一日没得到履行,不就随时可能被拜拉席恩的寡妇加冕、拥为女王吗?”
徒利公爵坚称风暴地人已被彻底打败、无力再战,克雷根公爵又指出伊耿二世曾派三名特使渡过狭海,“其中任何一人明天就可能带着成千上万佣兵回来”。北方人还提醒大家,雷妮拉女王夺取君临后自诩胜券在握,结果轰然倒台;伊耿二世把姐姐喂龙后也以为江山稳固,现而今雷妮拉的支持者却拿下都城,“伊耿成了灰”。
“小子们”辩不过史塔克公爵,他们唯唯诺诺地让步,同意加入讨伐风息堡的大军。慕昆说他们是被“临冬城之狼”说服自愿参与的。“他们很享受胜利的滋味,渴求更多荣耀,”慕昆在《真史》中写道,“而年轻人梦寐以求的那种名声只能从战场上获取。”“蘑菇”的看法比较冷淡,他认为几个年轻领主纯粹是被克雷根·史塔克唬住了。
无论原因为何,结果是史塔克公爵主导了局面。“都城被那个北方人控制,他随心所欲地行事,”尤斯塔斯修士说,“而他为此甚至没费一刀一箭。无论国王的支持者还是女王的支持者,无论风暴地人还是海马家族的部属,无论河间诸侯还是‘阴沟骑士’,无论贵族、平民抑或士兵,他都面不改色地使唤,仿佛他们生来就该为他效力。”
整整六天里,君临剑拔弩张地行走于战争边缘。在跳蚤窝的食堂与酒肆,人们为“弯足”、“海蛇”、“跳蚤”和太后的脑袋还能保几天下注。城里流言不断,有人说史塔克公爵打算把伊耿王子劫回临冬城,让他和自己的某个女儿结婚(这显然是胡扯,克雷根·史塔克公爵当时还没有嫡生女儿),又有人说史塔克公爵企图谋害王子,自己迎娶杰赫妮拉公主,从而登上铁王座。修士们宣扬北方人会烧光城中的圣堂,强迫大众回归旧神信仰。更有谣传临冬城公爵有个野人妻子,他会把跟他作对的人扔进狼坑,观赏他们如何被狼群吞噬。
狂欢氛围消失无踪,恐惧重新笼罩大街小巷。一个来自贫民窟的男人自称“牧羊人”转世,宣布诸神将消灭不信神的北方佬,虽然其外貌跟从前的“牧羊人”毫不相像(首先他双手健全),仍有数百人聚来听讲。徒利公爵的手下和史塔克公爵的手下为一个妓女爆发争吵,以致双方的亲朋好友展开血腥斗殴,丝绸街上一家妓院因此被烧毁。贵族于平民区出没也不再安全,史塔克公爵的封臣霍伍德伯爵的小儿子与两名同伴在跳蚤窝寻欢作乐后失踪,若“蘑菇”的说法可信,他们的最终归属大概是化作褐汤。
不久又有消息传来,里奥恩·科布瑞业已离开女泉镇朝君临进发,随行有慕顿伯爵、布伦伯爵和雷纳佛·克莱勃爵士。科恩·科布瑞爵士也同时离开暮谷镇去与哥哥会师,随行有克莱蒙特·赛提加——已故老巴提摩斯伯爵的儿子与继承人——和鸦栖堡的寡妇斯汤顿夫人。在龙石岛,年轻的埃林·瓦列利安要求释放科利斯伯爵(这是真的),并威胁若老人有个闪失,他将率舰队攻打君临(半真半假);又有人说“谷地处女”已从海鸥镇启航,随行有雷妮亚·坦格利安和她的龙(这也是真的);更有谣传兰尼斯特家族和海塔尔家族已再度起兵,马斯森·维水爵士亦带着从里斯和古瓦兰提斯招募的一万佣兵登陆(这是彻头彻尾的谎话)。
大军开进,磨刀霍霍,克雷根·史塔克公爵坐镇红堡,一边计划根除残余的“绿党”,一边调查伊耿二世遇害真相。伊耿王子被禁足于梅葛楼,身边只有“淡发”盖蒙做伴。王子质问为何限制其人身自由,史塔克公爵回禀是为他的安全着想。“君临是个毒蛇窝,”公爵解释,“朝中不乏骗子、变色龙乃至下毒者,他们为保住权力,害你就跟害你舅舅一样连眼睛都不眨。”当伊耿抗议说科利斯伯爵、拉里斯伯爵和佩金爵士都是朋友时,公爵答道对国王来说,虚伪的朋友比敌人更危险,“海蛇”、“弯足”和“跳蚤”救他只为利用他,试图以他之名统治维斯特洛。
站在百年之后回顾过往,我们自然知道“血龙狂舞”已然结束,但时人被内战黑暗而凶险的余波裹挟,前途仍一片迷茫。尤斯塔斯修士和欧维尔大学士均囚于地牢(欧维尔就是从这时开始写下供词,那些文本为慕昆流传后世的《真史》奠定了基础),只有“蘑菇”能为我们提供宫廷实录和王家谕令之外的线索。“各大家族差点就要再打上两年,”弄臣在《证词》中声称,“全靠女人带来和平。‘黑亚莉’、‘谷地处女’、‘三寡妇’和‘龙家双胞胎’,多亏了她们,流血纷争才能就此终结。她们用的不是刀剑或毒药,而是渡鸦、言语和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