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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头和麻杆站在马路对面看到一身狼狈的铁林从宪兵司令部出来,门口停着一辆车和两个法国警官,铁林大摇大摆要上自己的自行车,却被法警带上了小车。
铁林仍旧是惯常那副浑不吝的表情,示意大头把自行车带回去。大头在马路这边挥了挥手,告诉他自己知道了。麻杆看着车子绝尘而去,嘴里念叨着:“嘿,他这下倒坐上汽车了。”
大头心有戚戚,“……这次铁公子真的要倒霉。”
徐天目送铁林离开司令部,转头对一直盯着自己的影佐问:“……田丹在哪里?”
影佐指了指远处的窗。
“让我看看她。”
“先让我听听你查到了什么?”
“武藤脖子上有枪伤,公布会解开纱布,死于领口药物过敏,杀手在元宝街西装店事先安排了药剂,料啸林也是死于事先布置……”
“我更感兴趣的是你有没有找到干这些事的人。”
“……很快了。”
“不是你?”
“当然不是。”
“和去年从我眼皮底下运走两船货的是同一个人?”
“应该不是。”
“那个人也查到了?”
“三天我只能干一件事。”
“先查杀武藤、料啸林的人?”
“还有长谷。”
影佐缄默了片刻,“……难道我真的看错你了?”
徐天眼眸半合,喜怒莫辨,“从一开始就看错了。”
“……让铁林走,你又欠我一个情。”
“无所谓,你说欠就欠。我不是为铁林来的,我很忙,没工夫知道他的动向。”
徐天看向影佐刚才指给他看的那扇窗户,影佐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呵呵一笑,“就想来看田丹?我们之间的协议不是这样的。”
“我们的协议不包括强迫她和刘唐结婚。”
影佐笑着看着徐天,“女人嫁给刘唐更好一些,你每一天都不太平,不适合成家结婚。”
“那是你的角度,田丹觉得嫁给我很好。”
“……可以,但是时间不能太长。”
后窗已经钉死,田丹满脸平静坐在床边怔愣地看从木条缝中被挤出的阳光,心中却奔涌似海,摩挲指间那枚戒指显露出她的不安。门口传来脚步声,门锁转动,然后她看到了笑嘻嘻的徐天。
田丹慢慢坐起来,脸上有了表情,飞奔到徐天怀里,泪如雨下,“他们也把你抓来了?”
徐天脸上笑意轻松,如同往常一样,“我自己来的。”
田丹从他怀里挣脱,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徐天迈前一步,田丹却不断后缩,脸上全是仓皇惊恐。徐天看着田丹苍白的脸色心中揪痛,面上却笑得更加温和,“……我看到报纸,没关系,晓得是假的,后天你就回家。”
“我不回去,我要怎么回家?你来换我对吗?影佐叫你找人,三天,找不到就你来我走,对吗?”
田丹泪如泉涌,徐天柔声安慰着她:“对,已经安排好了,铁林送你和姆妈下船,有朋友接。”
“你呢?”
“我随后。”
徐天的笑容一如往日般温暖和煦,落在田丹眼里却全是残酷,“我真傻,你都不知道要找的是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我知道……”
这一天一夜里,田丹的心都在焦灼煎熬中度过,“没想到那些事会连累到你,你对我这么好,这么老实……和姆妈走就好了,再不要管我。”
“胡说。”
“影佐要你找的人是我。”
“是我。”
“把自己送上门也救不了我,你根本不清楚怎么回事!”
田丹凄然惨笑,徐天向田丹伸出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就像当初她在西服店门口那样,“……我清楚,那些事情都是我做的,武藤盘尼西林过敏,第一次中枪伤了脖子,我用盘尼西林浸透他在元宝街西服店的第二件礼服,时间是他公布会前一天,那天我在西服店量我的新西装尺寸,西装是你送的。料啸林杀得也简单,我没有向同福里邻居要鞋胶和剃刀,也没有把剃刀和金刚钻装到鞋底。事先划了电线和玻璃楼板,我的同伴替我用两粒台球弹子从消防梯落下来砸破玻璃,混在客人里走了,当然他也事先用药物冰块麻醉了料啸林……还要我再讲吗?长谷在查武藤死因,西装店有我做西服时登记的名字,我撕掉了有我名字的那页,拧开广告灯箱的螺丝。”
田丹的心犹如被猛锤击下,一时间脑中轰鸣,只听得见自己喃喃自语:“……你到底是怎么知道……”
“没有多少时间,他们随时会来喊我出去,你要听好,我是老实人,但曾经不是普通人,这个世界天外有天,你做得很好……真的已经很好了,剩下的事交给我做了。”
徐天扶住田丹的肩膀,用眼神安抚着她。
“怎么做?”
“听我的话就是。”
田丹的眼泪再次控制不住,她泣不成声地仰脸看着徐天,“事是我做的,后天你来认,我走?”
“是。”
徐天担忧地看着田丹,眼中全是痛色,田丹不敢置信地盯着徐天,“然后你的朋友送我离开上海?”
“是。”
“你能保证脱身跟我一起走吗?”
徐天犹豫了,生死悬于一线,他并不确保自己能安全脱身,却会拼死保证田丹和姆妈安然离开,可是眼下这些话都不能告诉田丹,如果她知道了,一定不会让自己这么做……
徐天的怔忪表情都落在田丹眼里,田丹的笑容愈发凄绝,“你疯了,我有这么好?不过是一年前偶然碰到,我什么也没为你做过,值得吗?”
“为你做什么都值得。”
徐天拥住田丹,却被田丹推开。
“去年冬天我早点出发,或者快走几步就好了,如果我们碰不到你会更好。”
门再度被打开,探视时间已经到了,徐天将田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轻声而飞快地对田丹说:“我有安排,相信我。”
田丹猛然将自己投入徐天怀里,依偎了一会儿,徐天紧紧地揽住她,用脸颊摩挲她的发顶,靠近她的耳边,声音细碎,“我答应过娶你,让你平安。”
田丹放纵自己最后一次沉溺在徐天的眼睛里,随后慢慢挣脱了徐天的拥抱,她的双眸决绝坚定,“……当一场好梦,忘掉我,各走各的路。”
徐天怔住了,田丹轻轻将徐天推出去,房门旋即关闭上锁。房间里面的田丹颓然坐倒,她坐在地上双臂环膝,脑中空白一片,却有无数情绪纷乱而过,无论如何,她不能让徐天替她赴死,她是他的命,他也是她的命。田丹心意已决,缓缓擦去泪痕,半晌,摘了手上的订婚戒指。她将戒指举在光下看,宝石折射出幻丽色彩,好像梦中光景。梦中光景,真的好像是一场梦境,梦醒了,人总是要散的。
徐天亦在门口怔愣了片刻,田丹反应完全在他预料之中。不管她愿意或者不愿意,他都必须要将田丹送走,只不过,刚才看到田丹,她又瘦了……徐天回了回神,被两名宪兵一前一后夹着送出来,徐天环视四周,院子里有军火堆在各处。徐天的手插入大衣襟,他的手在衣襟里拧紧一个装置的发条,他停在一排迫击炮边,扬脸问道:“二位送我出去?”
“是。”
“影佐没有话要对我说了?”
两名宪兵对视了一眼,一名宪兵进岗楼去拿起电话,徐天微展袖口,襟内的装置滑入迫击炮筒。
山本来报,告诉影佐那批药确实在三角地菜场冷库,影佐接起电话将徐天放走,放下电话他的笑意愈发志得意满,自言自语道:“……还有一天,药在冷库,女人在这里,我看他怎么做。”
岗楼里那名宪兵放下电话挥了挥手,徐天再回望了一眼那扇窗走出去。
大头、麻杆两人等在总捕房前,大头扶着两辆自行车,铁林晃出来,两人迎上去。
大头看着铁林的样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碍,嘿嘿笑着,“铁公子横扫虹口日本宪兵司令部,毫发不伤又回来了!”
麻杆摸了摸后脑勺,跟在铁林后面,“没,没啥事体吧?”
“我像有事的吗!车。”
大头递过车子,铁林骑上去就走。麻杆用手捅了捅大头,“走,回捕房。”
大头看看铁林晃晃悠悠骑车远去的身影,想了想往总捕房走,“……我到里面问问。”
柳如丝从八仙楼出来,满心欢喜,先去了铁家却没找到铁林,只能往巡捕房去,铁林也不在捕房,柳如丝只能等在门口。
铁林骑车回来,连看也没有看柳如丝一眼,径直走进捕房。柳如丝跟着进来,看铁林脱了衣服,摘下帽子,解了腰间的钥匙。柳如丝看铁林浑身带伤,心中骤然酸涩,小心翼翼地问:“……打架了?跟谁?”
铁林将一切收拾停当,看也不看柳如丝一眼,抬腿就往外走。柳如丝眼眶发酸,软声唤着铁林的名字一路追出来,铁林已经跨上自行车,柳如丝站在楼梯上大声喊着“铁林——!”
铁林却置若罔闻地骑车离开。
铁林回到家,一言不发,闷声喝了一肚子凉水,老铁拄着拐杖出来,“铁林啊,柳小姐来过,”
老铁看着铁林的伤,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弄的!”
铁林脸上还有血,不耐烦地转头看着老铁,“啥?”
老铁指了指他的脸,“血,嘴角也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