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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凭着经验,知道这又是关东军又通过这条高压线在送电。但是他说了这么几句,就没电了。叫我费了好几天工夫,也没思索出结果来。
事实是,关东军又想出了一件事要叫我做,不过,关东军司令官植田谦吉被张鼓峰和诺门坎两次战事弄得心神不宁,一时来不及办这件事。植田指挥的这两次战役都失败了,终于被调回国卸职。在他临走的时候,大概又想起了这件没办完的事,所以在辞行的时候说了:日满亲善,精神如一体,因此,“满洲国”也不能信外教,在宗教上也该与日本一致才是。关于这件事,希望我要考虑一下。
我觉着日本关东军管得太宽了,这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考虑的事,而且我也不知怎么去考虑,就把这件事撂到一边去了。但是关东军并不把它撂到一边,继任的关东军司令官梅津美治郎到职后不久,就叫吉冈告诉我,日本的宗教就是“满洲国”的宗教,应当把日本的天照大神迎到“满洲国”来,立为国教,并且还要叫我亲自去迎接它去。
这个令我哭笑不得的决定,据说在日本军部酝酿已久,意见原来也很不一致。有一部分人,比如本庄繁,多少懂得一点中国人心理的,就不赞成这个只会引起更大恶感的举动,但是当权派还是坚持,认为暂时虽然会引起反感,但只要时间一久,就会发生预期效果。大概这派人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了,其实凡是认为自己最聪明的,往往就是最愚蠢的。他们不知道,这个决定不但遭到东北人民的极端仇恨和耻笑,就是在一般汉奸心里,也不是一件受用的事。以我自己来说,这件和我的敬天法祖思想完全抵触的事,是让我非常气愤的。
我当了康德皇帝之后,第一次要祭祖陵时,吉冈就出来拦阻过我,曾叫我心里非常不自在。他说我是“满洲国”的皇帝,不是清朝皇帝,因此不应祭过去的清朝皇帝。我解释说,我是爱新觉罗的子孙,我这是祭我爱新觉罗的祖先。他说,那可以叫爱新觉罗别的后人去祭,用不着我自己去祭。我没办法,只好一面派人去代祭,一面在家里偷着自己祭。现在事情竟发展到不但祭不了自己的祖宗,还要把别人祖宗请来认做自己的祖宗,这和我的思想更不相容了。
但是我还是答应了关东军。因为在我的心里,个人的安全超过了祖国,也超过了祖宗。
一九四〇年五月,我第二次访问了日本。这次和上次比起来,既没有那么热烈的欢迎仪式,也没那么多的来往,时间也短,一共只有八天,事情只有一件,就是按着关东军的导演,去向日本天皇裕仁要那个天照大神。
会见裕仁的时候,我拿出了吉冈安直给我写好台词的纸条,照念一遍。原话我已不记得了,大意是“为了体现日满一德一心,不可分割的关系,我希望,迎接日本天照大神,到满洲国奉祀……”他的答词简单得很,只有这一句:“既然是陛下愿意如此,我只好从命了!”
我心里想:咱俩真是一对难兄难弟,专门被训练出来说反话的。我不由得想起了幼年时庄士敦教我念的《爱丽思漫游奇境记》,觉得真像爱丽思走到镜子里一样,一切都是反着的。
裕仁说完了反话,便站起来指着摆在一张桌子上的三样东西,一把剑、一面铜镜和一块勾玉,所谓代表天照大神的三件神器,讲解了一遍。我心里想,听说在北京琉璃厂,这种玩意儿多着呢,太监从紫禁城偷出去的零碎,哪一件也比这个值钱,这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大神吗?这就是祖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