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伦敦逃亡记 (第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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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你应该已对这股恐慌之潮有所认识。周一黎明时分,它便席卷这座世界上最大的城市——逃亡民众迅速汇聚成一股急流,裹挟着无数泡沫向各大火车站周围猛烈冲刷,又为争抢船只在泰晤士河畔兴风作浪,随后穿过每一条通路,朝北边和东边奔涌而去。十点钟的时候,警务机关就已乱作一团。而中午刚过,连铁路部门也失去控制。一切都陷入混乱局面,秩序颠倒,效率低下。最终,整个社会体系崩塌,如洪水决堤,迅速泛滥,一泻千里。
早在周日午夜,泰晤士河以北各条铁路,以及东南铁路坎农街站的居民,就已收到警告,一时间火车上人满为患。甚至凌晨两点,人们还在为争夺一处立足之地,而在车厢里大打出手。到了三点,连距离利物浦街站几百码之遥的主教门街,又出现踩踏推搡的人潮。人群中不时传出枪声,还有人遇刺负伤。奉命前来指挥交通的警察身心俱疲。他们本该保护民众,却气急败坏地冲着人们的脑袋一阵猛打。
天渐渐明亮起来,火车司机和司炉工都拒绝返回伦敦。在逃难的压力驱使下,离开车站沿路北撤的人越来越多。中午时分,有人已在巴恩斯看见火星人的身影。一团徐徐下沉的黑色蒸汽,顺着泰晤士河,从朗伯斯区的公寓一带飘过。随着烟雾缓慢游移,桥上的逃生之路被悉数切断。另一团黑烟则飘到伊灵区上空,使城堡山上一小群幸存者围困其中。这些人虽然存活下来,却始终无法逃离此地。
我弟弟本打算从查尔克农场站搭乘西北铁路列车,但却徒劳而返——因为火车在装货区载满货物之后,便费力地从尖叫的人群中驶离。十几位彪形大汉竭力抵挡汹涌的人潮,以免他们将司机挤到锅炉上——于是,我弟弟只得走回查尔克农场路上。他左躲右闪地穿过飞驰而过的车流,冲到一家自行车店,并有幸率先抢到一辆车。当他把自行车从橱窗里拖出来时,前胎被刺破了。可他已无暇顾及,赶忙骑上车就跑。幸好,除了手腕稍有划破之外,他并没有再受伤。行至哈弗斯多克山,几匹马翻倒在陡峭的山脚下,挡住了我弟弟的去路,于是他只好拐向贝尔塞兹路。
就这样,他逃离惶恐不安的人群,绕着埃奇韦尔路骑行。大约七点,他抵达埃奇韦尔。尽管又累又饿,但他已经将逃难的人潮远远甩在身后。一路上,好奇的民众站在路边,满腹狐疑地朝他打量。几个骑车人和骑马者,以及两辆汽车都从他身旁超过。在离埃奇韦尔一英里的地方,车轮钢圈突然坏了,自行车无法再骑。他把车扔在路边,徒步跋涉进入村庄。主路两旁,有几家商店半开着门,人们聚集在步道上、门廊下或是窗户边,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这群先期抵达的逃难怪客。我弟弟在一家旅店吃了点东西。
他在埃奇韦尔停留片刻,不知接下来该何去何从。逃亡的人群越聚越多,其中不少都和我弟弟一样,似乎想待在这个地方。此时还没有关于火星侵略者的最新消息。
当时,马路上拥挤不堪,不过还远不及阻塞的地步。这时候大多数逃难者都还在骑自行车,不久就出现各种汽车、双轮双座马车和四轮马车,在通往圣奥尔本斯的路上扬起漫天尘土。
一个模糊的念头浮现在我弟弟的脑海:到切姆斯福德去,因为几个朋友住在那里。于是,他最终拐到一条僻静小路,向东而去。没过多久,他遇到一道篱墙,越过之后便沿着小径朝东北方向走去。他途经几座农舍和一些鲜为人知的小小村落。一路上,逃难者寥寥无几,直到他抵达通往高巴尼特那条杂草丛生的小道才撞见两位女士,并与其结伴同行。相遇之时,他正好赶得及搭救她们。
他听见女士们在尖声叫喊,便急忙转到路口,看见她们坐在一辆小型轻便马车里,两个男人正使劲把她俩往车外拉,还有个人费力拽着小马驹的脑袋,那匹马显然受到惊吓。其中一位女士身材矮小,穿着白衫,一个劲地叫嚷着。另一位肤色黝黑,身材修长。她一条胳膊被男人按住,另一只挣脱的手举起马鞭,向那男人猛抽。
我弟弟立刻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大喊一声冲了过去。其中一个男人停下手,朝他转过身来。我弟弟看到对方脸上的神情,便知一场鏖战在所难免。我弟弟是个专业拳击手,只见他径直冲上前去,将那男人一拳打倒在车轮下。
现在可不是拳击手讲究绅士风度的时候。我弟弟又踢了他一脚,使对方不敢吭声。然后,他揪起另一个男人的衣领——就是按住高个子女士胳膊的那个男人。这时,他听见马蹄声传来,脸上被马鞭抽了一下。原来是第三个男人,正一拳打在他的双眼之间。被我弟弟揪住的男人趁机脱身,顺着来时的方向一溜烟儿地逃跑了。
我弟弟被打得有些晕头转向。他发现那个拽着马头的人就站在自己跟前,这才注意到马车已东摇西晃地沿着小道离开,两位女士在车上向后张望。他面前这个男人身形魁梧,正试图向他扑来,却被我弟弟一拳打在脸上。这时,我弟弟突然意识到自己孤身一人,于是转身躲开,朝马车的方向追去。那个壮汉紧追不舍,刚才逃跑的那个人也折返归来,远远地跟在后方。
突然,我弟弟绊了一跤摔倒在地,紧跟着他的男人径直冲到前面。我弟弟从地上爬起来,发现自己与那两个男人再度迎面相对。若非高个子女士勒停马车,挺身而出回来帮忙,他绝无胜算可言。似乎那女士一直携带着左轮手枪,不过她与同伴遇袭时,手枪正放在座位底下。这时,她从六码开外射了一枪,差点击中我弟弟。那个胆小的强盗仓皇而逃,他的同伙紧随其后,责骂他是个孬种。他们在路边停下脚步,发现那第三个男人躺在那里,失去了知觉。
“拿着!”那个高个子女士说着,把枪递给我弟弟。
“快回车上去。”我弟弟一边说,一边拭去嘴唇开裂处的血迹。
她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去——他们俩都有些气喘吁吁——他们回到那个白衣女士所在之处,只见她正努力勒住受惊的马驹。
那几个强盗显然受够了这一切。当我弟弟再次回头张望时,他们早已溜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