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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大山!”门突然被敲响,赵家庆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王大山看了眼骆玉珠苦笑:“以后再不敢说人坏话了,说谁谁到。”
骆玉珠捶了丈夫一下,王大山笑着推门出去。骆玉珠透过窗户看见赵家庆和大山嘀咕着什么,王大山脸上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王大山推门进来,骆玉珠眼巴巴瞧着他。
“赵家庆说家里有急事,他老婆病了,求我去顶班。”
“为什么总要你顶班?他就是想打牌,下午我还看见他老婆四处逛呢。他们就知道欺负老实人,你……哎!要下雨了,带上雨衣!”
“总得有人顶班啊,你先睡,天亮我就回来了。”王大山收拾好工具已经推门出去了。
窗外隐隐传来了滚动的雷声,骆玉珠担忧地叹息着。
迷糊中骆玉珠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被人劫持,哭喊着:“爸!爸!我想回家!”大雨中,爸爸捂住脸背过身去,自己越哭喊挣扎离家越远……骆玉珠搂着小王旭斜靠在床边,满头是汗,突然睁开眼一个激灵坐起。
骆玉珠轻轻地给儿子掖好被角,看了看床头小钟,焦虑不安地望着窗外的瓢泼大雨。骆玉珠在屋中徘徊,雨越下越急,突然又一个闪电雷击,骆玉珠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看了看依然熟睡的儿子,便拿起一件雨衣推门出去。
骆玉珠披着雨衣一路小跑,远远地就听到赵家庆老婆在哇哇大哭,铁路工段办公室里的人在劝着:“大家正在寻找,家庆不会有事的,嫂子你别哭了!”
“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赵家庆老婆满脸是泪。
骆玉珠挤开门口看热闹的人。“工长,出什么事了?”
工长烦躁地甩开她的手:“哎呀,你就别添乱了!赶紧多派些人去找!”
骆玉珠脸色苍白,声音颤抖:“你们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
“北线滑坡了!值班的人掉沟里去了!”旁边的人说。
赵家庆诧异地挤开人群走进办公室,看着自己老婆说:“吊死鬼,你哭什么呀?”
所有人都鸦雀无声,掉头惊诧地看着赵家庆。赵家庆老婆也瞠目结舌地瞧着丈夫。赵家庆莫名其妙后退一步:“这是怎么了?都看我干吗呀?”
“大山!”骆玉珠身子一晃,吐出一声凄厉的喊叫。
众人还没缓过味来,骆玉珠已经跌跌撞撞,夺门而出……
铁路医院手术室门前,骆玉珠失魂落魄地坐在长椅上,工友们面面相觑,都是一脸焦急。“玉珠,我叫嫂子先去家里看小旭了,你心放宽点,大山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骆玉珠默默点头。
赵家庆在老婆的陪伴下,从拐角处探过头来,颤巍巍地走到骆玉珠面前:“嫂子你别急,大哥肯定没事的!”
工长上前抓住赵家庆的领口,严厉询问:“赵家庆,滑坡的时候你去哪了?你这是逃离岗位知不知道?是逃兵!你等着组织追究你的责任,等着惩罚你吧!”
“工长,我就在班上啊!我冤枉啊工长!”赵家庆见事态严重,急忙撒起谎来。
“你在班上?那大山干吗去了?”工长皱起眉头,用疑惑的目光盯着赵家庆。
“我……我不知道啊!”
骆玉珠抬头愤怒地看着赵家庆,猛地站起将一旁劝慰的赵家庆老婆推开。此时手术室的门推开了。骆玉珠被众人簇拥着围上:“怎么样,医生?”
医生摇摇头:“脊椎断裂压迫神经,脑中又有血块,没办法实施开颅手术。我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
“医生您想想办法,您救救他!”骆玉珠双膝跪倒在地。
医生扶起骆玉珠:“命是可以保住,但也是植物人了。”
走廊中只有骆玉珠的哭泣声,众人面面相觑,看着医生离去。
赵家庆靠在墙边望着医生背影,又转头看了看哭泣的骆玉珠,暗自松了口气……
王大山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头部裹扎着,鼻子内、手臂上都插着管子,骆玉珠伏在一旁含泪看着丈夫:“大山,你说话得算数,你答应过我们娘俩,还得换更大的电视机呢,还得换彩色的。小旭还在家里等着爸爸呢!你得扛住,大山!”骆玉珠哽咽着,忍不住泪水横流。
“完全丧失自理和感知能力,而且随时会出危险。别说咱们这个小医院,就是送到北京总医院也没用。”医生与工长在门外的说话声,传进屋里。工长焦急询问医生,您这话的意思是人救不回来了?
病房寂静无声,骆玉珠紧紧攥住丈夫的手,哽咽着:“大山,我们回家去吧,我跟儿子陪着你。”
王旭不顾大家的阻拦夺门而出,工友们从车上抬下爸爸。骆玉珠几步上前搂住儿子。王旭哭喊挣扎:“我爸怎么了?”
骆玉珠俯身,紧紧地贴住儿子的脸,轻声坚定地:“旭,你爸睡着了,你爸没事,我们不哭。”
“我要爸爸!我要爸爸醒过来跟我说话!”
骆玉珠含着泪,哽咽着用力摇动儿子的肩膀:“不许哭!以后你就是家里的男子汉,顶梁柱!你要跟妈妈一起照顾爸爸!把这个家撑起来,懂吗?”
小王旭怔怔地看着母亲,骆玉珠含着泪,用力将儿子搂在怀中。她轻声地对儿子说:“我们不能让别人看笑话,坚强些,不哭!”
骆玉珠松开儿子起身进屋,王旭独自站在小屋外抽泣。小王旭几次想擦干泪水,却又不争气地让它淌落下来。看着这个苦命懂事的小王旭,大家都偷偷地拭泪。
屋里传来了叮嘱声:“关键是要做好皮肤护理,预防褥疮,要勤观察、勤翻身、勤按摩、勤擦洗、勤整理、勤更换……”
三
接到老严的电话,陈江河匆匆忙忙地赶了回来,没等货车停稳,陈江河就从车上跳下,迫不及待地往车间走去。老严早在车间门口翘首以待了,见到陈江河风风火火着急的样子,他笑着说:“邱主任他们已经参观完车间,小蒋正给他们讲解电脑提花机呢。就等你了。”
陈江河无意间瞥了眼门外,一个大眼睛的小女孩正蹲着画画,非常可爱。他来不及打招呼就兴冲冲走进车间,几个客人正在聚精会神地观看小蒋操作。邱英杰神情疲惫,目光却炯炯有神,他对着陈江河大笑:“各位,我们义乌的传奇人物鸡毛驾到!”几个袜商纷纷上前握手,恭敬钦佩的神色溢于言表。
邱英杰搂着陈江河肩膀:“人家玉珠牌袜子是紧俏货,质量好、工艺水平高,花色优美,北京、上海都抢得厉害。现在想见一次鸡毛可不容易呢!”
“陈厂长,您是我们义乌的传奇人物,只要哪个摊位抢到玉珠牌袜子,就等于拿到了钱。”
“陈厂长,您这袜子的名字不错,玉珠!”
邱英杰异样的眼神暗暗打量着。两人目光相对,陈江河苦笑了一下。
柱子突然不知从哪冒出头:“别拦我!我是跟他们一起的!鸡毛!”
陈江河被吓了一跳:“柱子叔?”
邱英杰解释说:“他非要跟着来,说来找侄子挣钱,连换洗衣服都带来了。”
柱子热情地上前扳住陈江河的肩膀,又拍又搂:“鸡毛,你在外单打独斗、没人帮你可不行,叔说啥也得赶过来帮你!上阵还得父子兵呢,是不是?”
陈江河哭笑不得:“我金水叔不是不让……”
柱子神秘地拉他到一旁压低声:“你金水叔老糊涂,我跟他说出去打工,他还傻乎乎地贴我路费,布置我找你呢。鸡毛,给叔个好差事吧,最好是能帮你把关的!”
陈江河无奈地摇头苦笑。
“爸爸,我画完了。”小姑娘有一双乌黑深邃的大眼睛!
“哎,看看我们岩岩又画出什么大作了。”邱英杰答应着走出去。
陈江河愣了一下,目光追随着门外的父女俩,只见那女孩脸庞光洁白皙,深邃的眼眸明净清澈,灿若繁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对着自己兴奋一笑,好像那聪慧的灵韵都溢了出来。
父女俩跟着陈江河来到袜厂宿舍。小邱岩在床上欢快地蹦跳着,邱英杰抱住女儿亲道:“别把陈叔叔的床给蹦塌了!听话岩岩,吃完午饭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