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鲛记(上) 第一章 鲛人 (第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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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昊青笑着摸摸她的头,然后把她头上的草与乱枝都摘去,在她耳边戴上一朵花,笑称:“花戴在妹妹头上最好看。”
而现在,记忆中温暖笑着的哥哥,却只会对她留下并没有什么感情的背影……
纪云禾垂下头,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之间之所以变成这样,一点都怪不得林昊青。
要怪,也只能怪她……
纪云禾回到栖云院时,天色已黑,她坐在屋内,点了灯,看着豆大的烛火跳跃,一下两下,等她数到第五下的时候,空气中倏尔闪来一道妖气,一个身穿白衣红裳的黑发女子蓦地出现在了屋内。
纪云禾拨了拨灯,看也未看那女子一眼,只问道:“说吧,林沧澜这次直接让我与林昊青相斗,他想要我做到什么程度?”
女子神色薄凉:“要你全力以赴。”
纪云禾一笑:“我全力以赴?我若真将那鲛人驯服了,林沧澜真敢把谷主之位给我?”
“谷主自有谷主的安排,你不用多问。”女子只答了这样一句话,手一抬,一粒药丸往纪云禾面前一抛,“你只需知道,若让他发现你不曾全力以赴,一月之后,你便拿不到解药就是了。”
纪云禾接住药丸,余光看见白衣红裳的女子同来时一样,如鬼魅般消失,她手指捻着药丸,唇角抿得极紧。
驭妖谷中的所有人,包括林昊青都认为,林沧澜是十分宠爱纪云禾的,老谷主封她为护法,对待她与对待林昊青几乎没有差别,甚至隐隐有让她取代林昊青的意思。
然而,只有纪云禾知道,那个老谋深算的老头子,根本就不可能把这南方驭妖谷的谷主之位交给一个“外人”,哪怕她是他的养女。
更遑论,林沧澜从未将她当成养女,她只是老头子手下的一颗棋子,帮老头子做尽一切阴暗的,见不得人的勾当……
纪云禾服下这月的解药,让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苦味能让她保持清醒,能让她清楚地思考她所面临的困境。
她知道老头子根本没有打算把谷主之位给她,而现在却搞了个这么光明正大的比试,还要她全力以赴。她若输了,便是林昊青上位,她必定被驭妖谷抛弃,连着瞿晓星与这些年支持她的人,一个也讨不了好。
而她若赢了,更是不妙。
老头子背地里不知道准备了什么样的招收拾她。而且,就算没有招,只是断了她每月必须服食的解药,就足够她受的了。
前后皆是绝境……
纪云禾拉了拉衣襟,刚服食了药物的身体本就有几分燥热,想到如今自己的境地,她更觉得烦躁,一时觉得屋里待着烦闷,便踏步出了房间,循着春夜里的寒凉在驭妖谷里信步游走。
一边寻思事情,一边无意识地走到了关押那鲛人的地牢之外。
其实并不是偶然。
关押这鲛人的地牢机关极多,整个驭妖谷里也就这么一个。以前鲜少有够资格的妖怪被关在这里,平时也少有人来。于是纪云禾以前心烦的时候总爱在这周围走走,有时候甚至会走进地牢里去待一会儿。
里面谁也没有,是一个难得的能让她感觉到一丝安全的地方。
鲛人被关在里面,今夜地牢外有不少看守,但见是纪云禾来了,众人便简单行了个礼,唤了一句“护法”。
纪云禾点点头,随口问了一句:“那妖怪可还安分?”
守卫点头:“白日少谷主将他收拾了一通,夜里没有力气折腾了。”
纪云禾点点头:“我去看看。”
她要进,守卫自是不会拦。纪云禾缓步下了地牢,并没有刻意隐去脚步声,她知道,对有那样力量的妖怪来说,无论她怎么隐去自己的行踪,都是会被察觉出来的。
下了地牢,牢中一片死寂,巨大的铁栏上贴满了符咒,白日的血腥已经被洗去,地牢顶上投下来的月光将地牢照得一片清冷。
而那拥有着巨大尾巴的鲛人就那样被孤零零地吊在地牢之中。长长的鱼尾垂搭下来,拖曳至地,而鱼鳞却还因着漏进来的月光而闪闪发亮,隐约可见其往日令人惊艳的模样。
纪云禾缓步走近,但见那鲛人垂着头,及腰的银色长发挡住了他半张脸,可即便如此,纪云禾也觉得,这个鲛人,太美了。
美得过分。
纪云禾行至牢房外,透过粗重的贴满符咒的栅栏抬头往里面仰望,双手被吊起的鲛人一身的伤,他的琵琶骨被玄铁穿透,一条铁链缠绕在他蓝白相间的美丽鱼尾上,禁锢了他所有的动作。
他一身的血,像是将铁链都浸泡透了一样,滴滴答答地往下滴,在朦胧月色之下,他一张脸惨白如纸。饶是纪云禾已经入了驭妖谷多年,见过那么多血腥场面,此时也不由得胆寒。
而在胆寒之余,也为这鲛人的容貌失神。
这世上总有那么些人或物,盛放自有盛放时的惊心,萎靡也有萎靡时的动魄。
纪云禾上前一步,就是这一步,像是跨入了鲛人的警戒区,勾魂眼的弧度一动,睫羽轻颤,眼睑睁开,冰蓝色的眼眸光华一转,落在了纪云禾的身上,眼瞳中映入了地牢里的黑暗、火光,与她一袭素衣的身影。
他嘴角有几分冰凉地往下垂着,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和与生俱来的贵气。他眸光慑人,带着戒备、杀气与淡漠至极的疏离,似有冰刃刺人心。
他一言不发。
送这鲛人来的太监没有提供任何关于这个鲛人的信息。从哪里来,叫什么名字,身体状况如何,法力达到哪个层级……自然,也没有告诉驭妖谷的人,他会不会说话。
这要他口吐人言,是教会他说话,还是让他开口说话?
纪云禾没有被他的目光逼退,她又近了一步,几乎是贴着牢房的封印栏杆审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