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铮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愛看小說網2kantxt.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转了几趟车后,老马又来到了那个小楼里。午后的阳光酷烈,气温达到了一天的最高点。老马用手扽了扽背心,觉得里面湿腻无比。这是张鹰母亲的住所,一栋老式的六层建筑,没有电梯。老马扶着膝盖费了半天劲儿,才爬到了位于三楼的房间门前。老马喘了一口气,面前是铁将军把门,防盗门上插着各种促销的广告、超市的宣传单,显然是好久没人居住了。
老马在门前点燃一颗烟,犹豫了良久。一个穿粉色睡裙的中年女人从楼梯间穿过,警惕地看着这个陌生人。
老马知道自己无权进入这个住所,自己现在已不是警察,没有任何办案的权力。而且就算自己还是警察,面对这样一个早已破获的案件,也再无重新开具搜查手续的可能。可以说,这是个死局。老马琢磨来琢磨去,看时间已经临近中午一点,就果断地出了手。他选择的不是依法办案,而是非法闯入。老马从兜里掏出了一串钥匙,那并不是普通的钥匙,而是一串专门开锁的工具。
开锁需要技巧、需要冷静、需要控制,更需要时间,再好的开锁高手也不可能一蹴而就。老马在楼道里等了半天,等的就是人们午休的这段空白时间。他怎能不知这是违法?但他没有办法,也无路可走,像他这样一个只有退休证的警察,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搜查的理由的。他只能这样做。
上次干这事该是在二十年前吧,那时为了学这个,他整天拿着自己微薄的工资请老家伙们指点。而这一晃,自己也成了老家伙。老马琢磨着、摸索着、试探着,双手笨拙地寻找着昔日灵活的回忆,汗水从额头滑下,直至满身大汗。还好,老人家的防盗门是那种小区统一安装的便宜货,而且也是超龄服役。这种防盗门抵御一般的冲撞还行,但随便遇上一个会开锁的,就是防不胜防。老马干了得有十多分钟,当汗水淹进眼睛里的时候,终于听到了一个“咔”的响动。老马慢慢地拧开防盗门,抹了一把汗,又拿两根细铁棍往防盗门后的木门锁眼里捅了几下,门就开了。老马左顾右盼了一会儿,轻轻地推开门,一股灰尘从门框上落下,呛得他差点儿打出喷嚏。一进门,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是一间一居室,显然久未有人居住。老马轻轻地带上身后的门,但还是发出了一声金属的碰撞。
一进门是个不到五米的狭小门厅,摆放着一个破旧的沙发,沙发的旁边是一个挂衣杆,是八十年代的样式。老马走了几步,地板由于干燥多处都鼓了起来,发出吱吱扭扭的声音。老马随手摸了一把沙发上的土,厚厚的一层。凭这层土,就能分析出这间房子空置的时间。老马推开了卧室门,门角的蜘蛛网随之脱落,灰尘扑面而来。老马用手扇了扇尘土,再次忍住了打喷嚏的欲望。
一个疑团在他脑海中继续膨胀、扩大。面对老人简陋的家,那个养老院实在显得过于奢侈豪华了。他站在房间中试着想象老人居住时的样子,那满是油腻的灶台,那狭小的门厅和背光的卧室,一个老人或是佝偻着背步履维艰,或是坐在门厅的破旧沙发上,无望地看着面前的21寸旧电视。同时,他又回想起夕阳漫山养老院里的那间宽敞明亮的两居室,阳光、植物、专人的照顾。老马觉得这该是破获此案的最关键线索,抓住了这点儿,就离揭开大幕不远了。老马没有打开窗户,那样现场会留下更多的痕迹。老马从卧室开始,逐一翻箱倒柜,搜寻证据。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入室惯犯。
一个小时后,依然毫无所获。但一块手表却引起了老马的兴趣,那是一块高档的欧米茄手表,与这间屋子的装修毫不相称。老马把表从抽屉里拿出来,用手掂量审视着这块手表,觉得这该是个突破口。欧米茄手表在阳光下反射着瑰丽的金属光泽,精钢的表壳握在手里坚硬冰凉,指针周围环绕着12颗夺目闪烁的小钻,特别是手表的表面,更是崭新透彻。老马停留在想象里,思索着张鹰该是个怎样的人呢?
而就在这时,窗外的一阵急刹车声搅扰了老马的思绪。他顿时警觉起来,这种停车的方式太熟悉了。他走到窗户前,看到一个女人正急匆匆地跑到警车跟前,跟车里的警察说话。坏了!老马觉得不妙,直觉告诉他,这是奔着自己来的,行动即将败露。
老马没有犹豫,他知道自己此时该怎么办。再聪明的贼也逃不过警察的手掌,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在于警察了解贼的作案手段,甚至有的时候要超过贼的作案手段。老马把手表放在自己口袋里,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厨房的窗前。他用力拽开了窗户,往外一看,窗外有一根排水管,一直通到楼的侧面。老马把鞋脱下来,用手拿着鞋弄出了几个脚印,又探出身顺着满是灰尘的排水管往下拍了几个手印,之后迅速地跑出屋门,轻声地将两扇门掩上,动作一气呵成。
老马没有往楼下跑,那样会直接碰到警察。他像个作案高手一样反其道行之,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了六楼。老马短暂歇了一下,之后便开始回忆刚才的细节。他知道自己不能让警察抓到,因为他根本没有任何理由说自己是在办案,一旦被抓到根本无法解释。他想了想刚才走向警车的那个女人,应该就是自己动手前那个穿粉色睡裙的女人,她当时警惕地看了自己一眼后上了楼,然后五步、十步……老马琢磨着……嗯,关门的声音出现在十多秒后,该是住在这个楼的四层。老马一点点琢磨着,觉得该是关门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这时,楼下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老马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的尘土,便迅速脱下湿腻的上衣,之后用上衣擦净脸上和身上的灰尘污迹,打开楼道的窗户,将衣服团成一团,扔了下去。下落的地方,正好是楼门的反方向。
老马定了定神,冷静是这个时候最需要的素质。他缓缓迈动脚步,光着膀子走了下去,走到四楼时他停了下来,往下窥探。三个警察已经掏出了警棍,正围在房门前,那个女人有点儿害怕,躲在后面。为首的警察三十多岁,看着挺干练,他伸出三根手指,然后逐一减少,三、二、一,之后猛地拉开门,和一个警察一起冲了进去。后面粉衣服的女人也随着进去,该是好奇的心理战胜了恐惧。老马知道时机到了,便三步并作两步,迅速放轻脚步走了下来,迎面正碰上堵门的一个小警察。
两人的眼神迅速交汇。那是个刚毕业的小警察,有一张年轻的脸和少得可怜的警衔,老马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紧张、惊慌和激动,而那个小警察却从老马的眼神中看到了慵懒、坦然和疲倦。
“怎么了这是?”老马有一搭没一搭地问。
“快走!抓人呢!”小警察被老马的眼神骗了,用力挥手,示意他走。
“哎哟,那得快走。”老马就坡下驴,光着膀子就快步往楼下跑。耳听着身后又一阵混乱。老马知道他们该看到那个厨房敞开的窗户和窗外排水管的手印了。下了楼,老马几步便要跑到楼后取回背心。
呵呵,小警察终究玩不过老警察,老马暗自得意。
而就在这时,他却突然感到身后的一阵重压,右手随即被一股力量反剪过去。
“警察!不许动!”身后传来声音。
老马一惊,没想到楼下还有伏兵。但他也不是吃素的,遇到突然的袭击本能地爆发出应激的力量。老马顺势向后靠去,将身体反压在来人身上,之后猛地发力,用左肘向后猛击。
“哎哟……”后面一声惨叫,与老马左肘碰撞的酥麻相应。这下撞得不轻。
老马努力抽身,摆脱了身后的束缚,却还是一下没站稳,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他向后望去,一个年轻民警正痛苦地捂住脸。
跑,这是此时唯一的主题。老马扶着膝盖从地上站起,用尽全力迈开双腿,但眼前却突然一阵眩晕,视线恍惚,眼前就像是盗版电影的画面。他想飞速地跑,尽快地逃离,但腿软得却像是踩了棉花,做梦似的跑了几步,怎么也跑不快。沉重的呼吸声占据了他耳边的一切空间,老马感到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