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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欣的手术结束了,在手术室红灯熄灭的那一瞬间,小欣的父母和其他病友便拥到了门口。小欣的手术不算成功,推出来后一直在深度昏迷。由于病情危重,他没能回到原来的病房,而是被转到了重症监护室。
医生说了一句话让小欣的父母瘫坐在地上:垂危之际。
老马感到浑身发冷,不敢相信面前发生的一切,他怎么也想不通,怎么一个好好的孩子瞬间就变成了垂危?这手术到底是在拯救还是毁灭?
张文昊在围观时,突然感到不适,被医护人员搀回了房间。老马还是没有机会和他挑明,或者是没有勇气。张文昊这些天似乎老了十岁,老马看着他颤颤巍巍走进病房的背影,一时竟想不起来他刚刚入院时傲慢冷漠的模样。人啊,在命运面前,真的是群蚂蚁。
老姚也开始陷入深度昏迷。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患者病情垂危,随时可能死亡。”这么简短的两行字就决定了老姚的命运。不知怎么回事,在窗外的严冬到来之前,一种急转直下的窒息迅速在病房弥漫开来,人们的状态和情绪像极了这过早漆黑的沉沉天幕。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掌控着人们的命运,就那么随意地一伸一展,人们就要付出巨大的痛苦和无尽的眼泪。
老马在坚持着,但肝部已经出现了腹水,腹水越抽越多,肚子也越来越大。马刚送过来的上一顿饭还放在床头,没胃口去吃,而下一顿饭又打了回来。“浪费……”老马总是这么说。马刚工作转正之后,开始忙碌起来,年轻人就是这样,总想寻找更广阔的天空,而不知老人们却在这城市的喧嚣之外,默默地吞咽着少盐少油的饭食,耗着这毫无意义的时光。寂寞的时候,可以记清点滴的次数和间隔时间,他们许多人都能有这种能力。生活的意义,到底还在哪里?
林楠查实了两张照片的共同位置:城西的某个军队大院。通过进一步调查,又查明了张文昊和张鹰都曾经在这里居住过。他们在二十多年前都曾经在这里居住,张文昊是军人子弟,从小便在军队大院长大,而当时张鹰只是暂住在这里,母亲孟淑珍在大院的机关食堂里打工。张鹰曾离开了大院外出开办公司,但却看不出与张文昊有什么直接的关系。而那块欧米茄手表的购买人,就是张文昊当时创办的新天公司。这一切的线索纠结在一起,基本形成了在张文昊身上的交集。老马和林楠都明白了,张文昊很可能就是幕后的主谋。
历史不可能重演,谁也无法去弥补过去的罪孽。张文昊的这笔债,苦苦折磨了他后半生的每一分每一秒。而老马作为张鹰案件的见证者,也付出了半生最美好的岁月。一步错步步错,就像迅猛发展的癌症细胞,如果不及时清除而是逃避,早晚都会毁灭一生。
老马没有直接证据对张文昊动手,张文昊也深知这点。两个人在弥留之际还在你追我跑,让彼此都痛苦不堪。张文昊感到极度的疲惫,他不想再做什么猫捉老鼠的游戏,他不想被人在车后盯梢,不想在老马面前演戏。他知道自己喜怒于形,不是个好演员。他只想在生命的最后一段路上过得坦然些、自由些。他高调地举行并参加了张鹰母亲的葬礼,让张鹰母亲最后一程走得风风光光,又花重金购置墓地,将张鹰母亲埋葬在张鹰的墓旁,让母子团聚。他不想再去遮掩、再去逃避,他断定老马和林楠会在暗中监视自己,却不料他们也坦然地参加葬礼。在老马和林楠默默尾随自己的时候,他看到了他们狼一样的眼神。但时至今日,他们却没有理由扑向自己。张文昊感到坦然,甚至有些不屑,他懂得法律和证据的关系,他知道这几条猎犬根本奈何不了他。反而是小郭用魁梧的身材挡在他背后,阻隔着他和警察的距离。
女儿夏尔还是会来看他,但他们之间依然隔着一堵高墙,无法触及也无力破解。但张文昊却很感恩,他觉得在这时能有女儿在身旁,简直是对他最大的恩赐。他又想到了那次与老马谈论人生遗憾的对话,他觉得自己再没有什么遗憾了。
而当他觉得自己安全的时候,老马却在加快着追逐的脚步,老马没有向他认输。老马让林楠彻查新天公司的银行账目,沿着每一笔资金流向,寻找与张鹰案件的关系。哪怕是一丝一缕的联系,再小额的一笔资金,也要详细摸清。逆向思维,是老马的拿手好戏。那天他一说出这个想法,林楠都喜出望外。而这一切危险,张文昊再无法得知。他终于搬回到了VIP病房,终日要护士照看,这不是他能选择的。
“孩子……孩子……我的孩子……”那撕心裂肺的声音,似乎预示了张文昊的猜测。
他挣扎着坐起,在护工的搀扶下,缓步走出门。
是小欣的母亲。那个干瘦苍老的中年女人,此时正伏在一个冰冷的病床上痛哭着。张文昊在这里住了五个多月了,这种情形已经见到太多,但还是忍不住那揪心的疼痛,他想到了小欣那双纯真而固执的眼睛,想起了那个孩子瘦瘦的身躯和大大的脑袋,想起了他快乐的笑声和疼痛的呻吟,想起了他傻傻地说:“爷爷,别害怕,你得的是感冒……”
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所有人的双眼都在下雪。
一个稚嫩的生命干涸了,谁也无法阻止他的衰弱。生命的抛物线有时降落得太快太早,快乐还没开始便走向了坠落,而阳光却一直在天空等着他去飞翔。走吧,孩子,别带着悲伤,就那么微笑着伸开翅膀;走吧,孩子,你不懂悲伤,就算你离去了,我们还记着你的美好。
就算所有人都无法接受,但事实仍然存在,病房里流动着一股沉重的压抑,似乎人们生命中的天使已经离去,带走了快乐和欢笑、憧憬和希望。张文昊痛苦地转过头,看着那托盘里早已变成黑色的半个苹果,哭出声来。他突然觉得自己充满了厌恶,用力地撕扯着头发。
“孩子,是爷爷不好……是爷爷不好……”张文昊痛哭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