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宫宴惊魂 (第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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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慎远摇头,皱眉道:“我这是焦头烂额的,您可别再添乱了。父亲那边我跟他说。”
林海如看到他眉头微蹙,知道他不喜听到这个。她对这个继子一向不敢说重话,人家毕竟是正四品的官员。但是有些话硬着头皮还是要问:“你不来就罢了,我可得问问你。就算不说孙家小姐,你可有哪家看得上的姑娘?只要你说了,母亲怎么也得帮你说几句……”
罗慎远听了却道:“您不用操心,好好带着楠哥儿就是了。我这边还有事,就不陪您说话了。”
林海如看他闷嘴葫芦的样子不好继续问。她站起身,丫头就扶了她的手:“那我不说了,不过还有一事要问问你。林茂对咱们宜宁有意,你觉得这两个如何?”
她想起林茂就笑了笑,“茂哥是我从小看大的,品行没得说。我们林家家风淳朴,对儿媳妇也从来没有苛待的。宜宁也是我看大的了,我是生怕她嫁的婆婆不好。当然还要看英国公的意思——只怕林茂入不得他的眼,不过他如今也长进许多,未必英国公就不喜欢。”
书房里一时陷入的沉默,罗慎远就问:“您说什么?”
“还不是为着林茂那厮——”林海如说,“我跟宜宁说了一下,她却什么都没说,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林海如抬起头,却发现罗慎远的表情很奇怪。说不得奇怪,只是映着烛火,俊挺的鼻梁到下巴的线条似乎都紧抿着。
但随后他又伸手去端茶杯喝茶,说:“宜宁的亲事英国公早已有意,您可别过问他们府上的事。至于林茂,我看他性子太过随意,着实不是个值得托付的良人。若是他一高兴就去炼丹的、出家了,当道士了。您让宜宁怎么办?”
林海如听了他这话,想起当年林茂在扬州烧了半条街的铺子,觉得他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但她也不住地好奇:“英国公府簪缨世家,我看魏凌倒也看重宜宁,他究竟相中了谁啊?”
罗慎远抬头看着母亲:“您不是要回去陪楠哥儿吗?”
他这么讳莫如深做什么!
林海如有些惋惜,若是宜宁的长辈早已有了打算,那林茂岂不是剃头担子一头热了。
等林海如出去之后,罗慎远坐下来靠着椅背,望着窗外的夜色沉默不语。
入夏之后天气就炎热起来,外头又是蝉鸣又是蟋蟀的,衬得这露明堂里格外的寂静,夜风拂树叶的声音都能清晰可辩。黑黢黢的夜晚里,他突然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带他的是一个老嬷嬷。他住的偏房里没有灯油了,老嬷嬷摸着黑去给他取饭来,在门口摔了一跤,这摔一跤之后半边身子发麻不好动弹,后来没几日就去了。
他一个孩子,没人带。被丫头抱去罗老太太那里,他望着罗老太太的屋子里灯火通明,那个才一丁点大的粉团妹妹坐在罗老太太的怀里,让她一口口地喂着羊乳炖的粥。罗老太太没说要不要见他,他站在槅扇外面,看着夜色觉得自己越发的孤寂。
养他的老嬷嬷也没有了,好像没有人要一样。
就算如今父亲看重他,徐渭看重他。实则谁是真的喜欢他呢?罗慎远是再清楚不过的,罗成章想要个能支应门庭的庶长子,而清流派势弱,徐渭需要像他一样手段狠戾,做事没有什么底线的人。不然如何能与汪远等人抗衡。
宜宁肯定不知道,她小的时候那般的缠着他。他心里有多高兴,虽然对她的亲近显得不耐烦,但是那种孤寂却渐渐的被填满。所以才想紧紧地握着她,似乎除了她之外,他还是什么都没有的。
她要是嫁了人的话,那肯定就会一心一意的相夫教子,对自己的丈夫好,眼里便没有他这个哥哥了吧。
罗慎远闭上了眼睛。
手紧紧地握着茶杯,一时间表情简直是掩藏不住的冰冷。
几个小丫头在外头叽叽喳喳地说话,宜宁听着皱了皱眉,把几个小丫头叫进来。都还是总角的年纪,刚被买进府里,还没怎么学规矩。听闻是小姐叫她们进来,一个挨一个地垂着脑袋。
宜宁训斥了她们几句才让出去,她自己喝着汤,听到珍珠笑着说:“小姐,我看那位林家表哥为人倒是随意得很。”
罗宜宁道:“他这个人离经叛道的,倒未必有什么深意,不过惹得别人烦恼是他最擅长的。”
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为林青天的举动而多想,否则难免被他气死。
罗宜宁不再想林茂的事了,她让松枝给她拿了纸笔来,准备给魏凌写封信。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宣府怎么样了,行军打仗最是辛苦了,走到哪里都是风餐露宿的。何况魏凌身为统帅,要背负的压力更重。
与边关往来的信都是要驿站检查了才能送出去的,宜宁也没有多写自己的事,只问他近况如何了。听到有脚步声走进来,宜宁说道:“珍珠,你来得正是时候,把桌上的信封递给我。”
一只手伸到她面前,信封躺在他手心里。
宜宁看到这手却惊讶地抬起头,看到站在她面前的是罗慎远。她接过信封,边叠信纸边说:“三哥,你来找我怎么也不通传一声?”
“免得打扰了你。”罗慎远几步上前,坐到了她对面。
宜宁抬头看到他眉眼之间似乎有冷色,俊挺的五官在夜色中越发的深邃。他即便不怎么说话,坐在那里也有几分气势,宜宁突然有几分羡慕自己未来的嫂嫂,三哥的确是个非常出色的人物。
罗宜宁把信交给他:“那里来得正好,信帮我送出去吧。”她出门让丫头给罗慎远上茶,回来的时候看到罗慎远拿了她放在小几旁边的棋盅,“许久未和你下棋了,来下两局吧,看看你这两年棋艺长进没有。”
罗宜宁其实已经有点困了,不过看他一副没什么困意的样子,她还是拿过了黑子棋盅。边走棋边问:“你手里的案子如何了?我听说你们抓去的那人已经死了。”想到那人的惨状,再看到三哥修长握着棋子的手,轻轻放下的棋子,宜宁还是一怔。
这个人不仅是她的三哥,而且是罗慎远。绝对的无情冷酷,她也是从那时候才深刻的意识到。心里所知和亲眼所见是绝对不同的。
罗慎远答道:“后日便可结案了。”
宜宁听了还有些疑惑,不是说棘手得很吗。却没听他继续说下去,而是转而问:“我听母亲说,林茂今日派人给你送了许多花盆?”
宜宁听了只是笑:“茂表哥行事诡异,管他做什么呢!”
他抬起头,就看到宜宁靠着迎枕,她的笑容在昏暗的烛火里显得有几分懒洋洋的,未绾的长发柔顺地垂在胸前,总显得比平日更不一样些。宜宁则越发的困了,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放棋子,跟他说,“你身边没有个人实在不好……府里管的也乱七八糟的。”
罗慎远把玩着棋子沉默,等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这小丫头说着说着自己就睡着了。
她该有多困啊!
平日又懒得动弹,也只有熟悉她的人才知道了。
手里的棋子轻轻地落在棋盘上,啪地一声轻响。那就是一步死棋,只是无人去细究棋局了。
罗慎远站起身慢慢走到她身边,俯身看着她的脸。几缕发丝贴着脸颊,她睡着的时候看起来还有些稚气。红润的嘴唇,细微的呼吸丝丝缕缕的,好像带着某种莫名的甜香,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
这时候她已经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伸出手略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微抬起了些,拨开了她脸颊上的几缕发丝。
她长得越发好看了,什么清秀,这明明就是带着艳色的。罗慎远其实很清楚对男人来说这意味着什么。若是没有人护着,这太招惹祸事了。
平日的时候不敢离她太近了,现在他伸出手缓缓地摸着她的脸颊,随后他低垂下了头。
睡梦中,宜宁感觉到眉心微微一热。
触感有些麻酥酥的。
林海如好不容易把楠哥儿哄睡着了,准备来找宜宁说会儿话的,打探那个英国公为她选的夫婿。丫头扶着她的手站在庑廊下,周围都是黑暗,书房里透出斜斜的烛光。林海如从侧边看进帘子里,她看到罗慎远握着宜宁的脸,宜宁可能是睡着了,脸毫无防备地瘫靠在他手掌上。
两人隔得非常近。
她正觉得这姿势有点奇怪,两人怎么这么晚了还在独处。随后就看到罗慎远低下了头,然后烛火的影子跳动了一下。
她震惊地睁大了眼,手不觉紧紧地掐住了瑞香的手腕。罗慎远……他这是在干什么!
他大宜宁七岁,宜宁可是他从小看大的妹妹!而且他已经要说孙家的亲事了,马上就要和孙从婉定亲了,他怎么对宜宁有这个心思!难怪她怎么问,罗慎远都不松口,难怪她刚才跟罗慎远说起林茂的事,他的态度显得这么奇怪。
瑞香被掐得生疼却半点声音都不敢出。
这黑夜里仿佛什么都没有遮拦了,那些隐秘的事呈现出来,让林海如喘不过气来。
她飞快地转过身,瑞香连忙跟着她出了院门,守在门口的婆子见她匆匆地出来了,有些奇怪:“太太,您怎么了,怎的走得这么急?”
林海如一句话也不说,等回了屋子里之后,瑞香立刻给她倒了茶。
屋子里楠哥儿还躺在罗汉床上睡觉,小手小脚摊开,细嫩的脸靠着锦被,孩子睡得很熟。
自从生了楠哥儿之后,林海如便也有了为母则刚的念头,她看到熟睡的儿子终于是冷静下来。给孩子试了试后背没有发汗,她就怔怔地坐在床上,然后咬牙说道:“你去传话,叫三少爷到我这里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