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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放看中了一个小品牌。这个品牌多年前曾经在亚洲掀起过少女风潮,后来因为老总刚愎自用,不肯随时代发展进行电子商务转型,公司渐渐走下坡路,导致品牌经营困难,不得不考虑卖掉。
“就是这个品牌了。”周放笑得很自信,“别人都去做高端,那就让我们做少女吧。”
周放去H国谈判只带了助理、副总和一个翻译。她每天都在和对方公司谈判,很忙也很累,身体出了状况也没注意。
在H国待了一个星期后,周放终于成功地把品牌给谈了下来。
把助理和翻译放回国,周放又在H国多留了一周。说实话,她一直在做成熟女性的服装,以舒适贴合为卖点,主要走情怀。虽然在公司立下了豪言壮语,但是她对少女了解得并不多。
周放拎着行李箱,像一个服装店主一样在H国最有名的服装大市场一家一家地逛,又把H国时下最出名的几个品牌一一了解了个遍。她对每一件衣服都认真做记录,光是季度新品她就买回了整整三大箱。
大概是体力透支,再加上衣服穿少了,回国的那天,周放一直感觉头重脚轻,看着就是要感冒的征兆。
从海关入境后,周放看见前面站着一排排戴着口罩的机场人员以及医护人员,所有从H国回来的乘客都从另外一个单独的通道走。
直到被带进隔离中心,周放才知道,H国在24小时以前刚通报了一起禽流感导致死亡的事件。之前怕引起国民恐慌,H国一直隐瞒了JD315型禽流感在国内爆发的消息,只是秘密隔离了那些疑似病例,直到有死亡病例出现,才不得不向国民通报。
隔离中心是阻断网络的,不准里面的人和外面联系,以防有不好的消息传出去,引起恐慌,一切情况都以官方通报为准。进去的第一天,周防被允许和家人通话,周放没有打给父母,而是打给了助理,让他不要和她父母说自己是去了H国,改说法国。
从进入隔离中心开始,周放就一直咳嗽、打喷嚏,两天后开始发烧,症状严重。她被视为高危病人,被隔离在高危病房。
说实话,周放病得迷迷糊糊的,对病房外面的事也不是太关注,每天清醒的时候她就看看电视,关于这次爆发的禽流感的新闻每天都是头条。
被隔离的第四天,周放的感冒症状有了好转,她叫了护士进行身体检测,却不想叫了半天都没人来。
病房外一片混乱,医护人员全都在周放隔壁的病房严阵以待。周放不能出门,只能站在门口听着外面的声音。
经过了两个多小时的抢救,隔壁的病人还是去世了,成为国内首个因为这场禽流感去世的病人。他和周放是同一班次从H国回来的。
紧接着,隔离中心又有两个病人因为感染禽流感去世。
新闻里第一次承认这场禽流感不仅是和禽类接触才会被感染,也会在人类之间传染。
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周放第一次主动向医护人员求助,想要打个电话出去。
在最无助的时候,她没有给父母打电话,而是打给了秦清。
即便在这么严峻的生死时刻,周放还是保持着该有的理智。
秦清接到周放电话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前阵子看你发的朋友圈,我知道你去了H国。”
“我在隔离中心。”
“天哪!”秦清听到“隔离”两个字就开始哭,“周放,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什么都不说!”
“听着,秦清,我有重要的事要交代。”不管秦清怎么哭,周放始终很冷静,“我从进隔离中心就一直在咳嗽、发热,可能情况不好。”
“周放!我不准你胡说!”
“如果我被感染了——”
不等周放说下去,秦清破口大骂:“你再胡说我打你了!”
“秦清,我爸妈只有我这一个女儿,如果我真的有个好歹,请你……请你有空帮我去看看我爸妈……我怕他们老了太寂寞……”
宋凛一连一周联系不上周放,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他冲到衣谜,抓住了周放的助理。
起先他还不肯说实话,后来终于忍不住哭着说了实情。
宋凛一路开着快车,车里的广播一直在播报着关于禽流感的情况,三例感染死亡让宋凛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着宋凛,他一向冷静的头脑此刻好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周放怎么会这个时间去H国?她在隔离中心怎么样了?如果她被感染了怎么办?
如果她死了……
宋凛不敢再往下想。
秦清本就六神无主,此刻宋凛那么气势汹汹地出现在她家门口,让她更加心烦意乱。
秦清一打开门,宋凛就毫无风度地冲了进来。他一把抓住了秦清的衣领,眼中满是恐慌、担忧、害怕……各种纷乱复杂的情绪。由于他的气场太过强大,吓得秦清话都不敢说了。
“我要和她通话。”宋凛沉着声音命令,“给她打电话。”
“她在隔离中心。”秦清被吓得瑟瑟发抖,“现在个人电话不让用了,只有隔离中心的电话,打了不一定会接啊。”
宋凛瞪着秦清,眼中满是威胁。
“打!”
被隔离的日子周放除了看电视,几乎无事可做。人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情绪低落。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事业对她是如此重要,至少能让她的生活充实得不需自我质疑。
周放被隔离的第七天,有人打电话来隔离中心找她,但未经许可隔离中心不能随便转接,好心的护士为周放带来了一张字条。
这大约是隔离中心的工作人员随手撕的便笺,字也写得很潦草,只有三个字:
我等你。
看着纸上的那三个字,她觉得,此时此刻,再也没有什么比这三个字更让她动容。
“男朋友吧?”护士见周放表情难过,也不说话,笑着鼓励她,“再等等,你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和他团聚的。”
从住进隔离中心,周放都没有哭过,哪怕是同班机有人去世她都始终坚强地面对一切。可是此刻,她心中筑起的坚强堡垒被摧毁了。
她以为自己不怕死,可是当死亡临近的时候,她的内心充满了恐惧;她以为自己不再期待遇到真爱,可是当宋凛质问她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想从他那里获得爱情。
周放收到宋凛的留言后,整个人精神状态好了很多。第八天起,她的情况开始好转,她不发烧了,感冒症状也得到了缓解。
隔离了近二十天,三个人因病死亡,恐惧曾让周放夜不能寐。如今,她终于走出了阴霾,被医生宣布危险解除,可以离开隔离中心了。
从隔离中心出来,周放走的是特殊通道。
明明被放出来的人都是解除了危险的,仍然有人会因为看见他们而感到恐慌。为把民众的恐慌情绪降到最低,每个解除隔离的人都是偷偷摸摸地离开的。
明明没有病,大家却像看病毒一样看待他们,周放感到心酸极了。
和周放一起被放出来的有七八个人。被围栏围起的通道只有一人宽,周放又在队伍最后,只能跟着队伍慢慢走出来。隔着高达腰际的围栏,周放一眼就看到了高大的宋凛和站在旁边鼓着腮帮子的秦清。怕父母哭哭啼啼弄得动静太大,她只给秦清打了电话,却没想到宋凛会来,她总是不愿意给他添麻烦。
周放此刻看见他们,眼眶一红。
周放被隔离了近二十天,体重从九十几斤降到了八十八斤,整个人孱弱得好像风都可以吹倒。此刻她戴着口罩,形容憔悴,看着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
见周放走了出来,宋凛一直紧皱的眉头终于有了片刻的舒展,看向她的目光中满是失而复得的珍惜和庆幸。
宋凛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周放心里着急,却只能跟着队伍缓慢地向外走。
宋凛艰难地走近周放,隔着围栏,他终于走到了周放的面前。
看着宋凛那张脸这么真真切切地出现在自己眼前,周放只觉眼前水汽氤氲。
“宋——”“凛”字还没有颤抖地喊出来,宋凛已经将周放紧紧地拥进了怀里。
周放抬手,紧紧地攥住了宋凛的衣服。
她紧紧地靠在他的胸膛上,眼泪打湿了宋凛前胸的衣服。
周放一直在哭,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一刻的复杂心情,有庆幸、有感动,最强烈的是在看到宋凛的那一刻,她心底油然而生的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我还以为我会死。”周放第一次说出自己的恐惧,“当时我想了很多,我——”
宋凛突然一低头,揭开了周放的口罩,他捧着她的脸,毫不犹豫地吻了下去,阻止她再往说下去。
不论是否有人回头看他们,也不管秦清是不是在不远处等候。
这一刻,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从隔离中心出来后,周放在家里住了近一周,父母才踏实下来。周放的父母也被这次隔离事件弄得心力交瘁,之后再也没有向周放催过婚。经过这次事件,周放的父母明白过来,什么结婚、什么面子、什么社会眼光,都没有女儿好好活着重要。
周放也算因祸得福。
重新投入工作后,因为自己常常早出晚归,不愿打扰父母休息,周放提出回自己的公寓住。周放父母心思豁达了许多,一切都由着她,唯一的坚持就是给她换了一辆车——她之前那辆旧车老是坏,父母不放心她再这么开下去。
开着新买的宝马X5上路,周放一直有点儿不适应,但是父母的一片心意,周放也不好拒绝。
从隔离中心出来后,宋凛几乎每天给周放打电话,周放感觉到了他前所未有的“闲”。
关于她被隔离的那段时间里宋凛和秦清的纠葛,秦清也没细说,只是每次在周放面前说起宋凛,都只用“野蛮人”来称呼他。
“‘野蛮人’真的很野蛮,我就没见过一个男人急起来能那样。”秦清说起宋凛就忍不住吐槽,但是每到结尾,她总是要说一句,“但是能看得出来,他爱你爱得要死要活的,虽然年纪大了点儿,但是也能将就了。”
周放忍不住笑。
周五,宋凛给周放打来了电话。
“你放两天假,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周六早上,周放收拾好东西,宋凛准时来接她。他拎着周放的包下楼,放进后备厢,周放径自往副驾驶座上坐,刚一拉开车门,就发现车上居然还有一个人——宋以欣。
宋以欣没有想到周放居然会出现,一蹦三尺高,头伸出车窗问正在从后往驾驶座走的宋凛。
“爸——你疯了啊?!怎么还带她啊!”
宋凛关上车门,扣好安全带,自后视镜中看了自家女儿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