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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的房间。”她突然说。穆迪一下子跳起来。“对不起。”他觉得脸颊热热的。
珀尔瞥了他一眼,似乎刚才已经忘记了他的存在,而那句话是她的自言自语。“噢,”她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她从脚趾缝里拽出一根草叶,丢到一边,他们看着草叶落到地毯上,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我从来没有过自己的房间。”
穆迪思考了一下她说的话。“你是说,你一直需要和别人分享房间?”他试着想象假如自己和崔普共用房间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崔普喜欢把脏袜子和体育杂志四处乱扔,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拧开收音机——收音机的频道始终设定在调频92.3,好像一天听不到那个台播放的低音摇滚,他的心脏就会停跳似的。度假时,理查德森家总是会订三间房:一间给理查德森先生和太太,一间给莱克西和伊奇,一间给崔普和穆迪——早餐桌上,崔普有时会嘲笑穆迪晚上说梦话。对于珀尔和她母亲不得不共住一间房这件事,穆迪简直不相信人会穷到这种程度。
珀尔摇摇头:“我们以前没有自己的房子。”穆迪很想告诉她,这可不是什么房子,充其量只算正常房子的一半。珀尔的指尖沿着床垫的边沿划动,在每一个凹下去的花纹上打着圈。
穆迪并不知道现在她脑子里回忆着什么:和母亲住在厄巴纳时,厨房里的炉子很难用,必须用火柴点燃;她们在米德尔伯里的住处要爬五层楼;奥卡拉的房子后院杂草丛生;曼西的公寓烟囱经常倒烟,前房客喜欢在起居室溜他的宠物兔,到处都是兔牙啃出来的洞,还有好几块可疑的污渍。几年前,她们在安娜堡从二房东手里租来一套公寓,虽然只住了六个月,但她几乎不舍得搬走。因为二房东家有个女儿,可能比她大不了一两岁,每天她都会玩那个幸运的女孩留下的小马玩具,坐她的儿童扶手椅,躺在她那张有白色床帐的小床上睡觉,有时候到了半夜,趁母亲睡熟之后,珀尔会轻轻拧开床头灯,敞开那个女孩的衣柜,试穿她的衣服和鞋,即使它们对她来说有点儿大。房子里到处是女孩的照片——壁炉架、床头柜、起居室里都有,楼梯间里挂着一大幅漂亮的艺术照,照片里的女孩手托着下巴——正因为有这些女孩们喜欢的摆设,珀尔很容易就能假装这里是自己的房子,把别人的家具、房间和人生想象成自己的。二房东一家从度假屋回来之后,珀尔甚至不敢看那个女孩——她晒黑了,也长高了,衣柜里的那些衣服对她而言已经太小。搬去拉斐特(她们在那里住了八个月)的路上,珀尔哭了一路,连从女孩那里偷来的小瓷马也丝毫无法安抚她。偷走小瓷马后,她惴惴不安地等了好多天,但人家并没有来找她,看来他们根本不在意,或者压根儿没去注意——意识到这一点,她觉得更伤心了:别人不重视的东西,她却视若珍宝。她母亲一定也有同感,因为她再也没有找过转租房,自此之后,珀尔就更喜欢自己布置空荡荡的公寓,不愿使用别人留下来的东西。
“我们经常搬家,我妈住烦了就搬。”她挑衅地看着他,眼神近乎愤怒,穆迪先前觉得她的眼珠是淡褐色的,现在却发现它们是深绿玉色——从那天上午开始,他的人生被分成了从前和以后,他时常会比较这个转折点之前与之后的不同。
“你明天打算干什么?”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