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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理查德森太太是不会知道这些的。她只清楚赖特夫妇告诉她的故事大概:沃伦死后,米娅突然挺着大肚子回到家,宣称孩子属于一家姓“瑞恩”的人,但赖特夫妇不记得瑞恩夫妇的名字了。“就是杰米、约翰尼之类的,”赖特先生说,“她说他在华尔街工作,很有钱。”

“我也不确定这是不是真的,”赖特太太承认,“我觉得她可能对我们说了谎,但后来有个律师给我们打电话。”米娅离开几周后,一位律师打给赖特夫妇,问他们是否有办法联系上米娅。“他寄来一张名片,”赖特夫人回忆道,“让我们得到米娅的联系方式后告知他,但我们再也没听到过她的消息。”她拿手绢擦了擦眼角。

经过一番翻查之后,赖特太太找到了律师的名片,理查德森太太记录了上面的信息:律师名叫托马斯·莱利,来自莱利-施瓦茨律师事务所,地址在纽约第五十三街212A。她谢过了赖特夫妇,当赖特太太再次把点心碟推过来时,她心有愧疚地婉拒了。赖特夫妇还主动提出,要把沃伦穿橄榄球衣的照片借给她,觉得也许可以给报纸配个图,“要记得还给我们啊,”赖特太太补充道,“我们只有这一张照片,底片已经找不到了。”愧疚再次攫住了理查德森太太的心,像一只八爪蜘蛛。赖特夫妇是正派人,而且是经历过痛苦的正派人,他们看起来和她在西克尔高地的邻居们没有什么两样,“假如报纸需要照片,”理查德森太太说,“我会联系你们的。”她说,她觉得至少这一句算是真话。

“对于你们经历的事情,我感到十分抱歉。”站在赖特家门口,她真心实意地说,接着又犹豫了一下,继续道,“如果你们知道了女儿在哪里,会不会想要联系她?”

“也许吧,”赖特太太说,“我们考虑过雇侦探找她,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线索,但我们觉得她可能不希望别人找到她,否则她早就来联系我们了,她知道我们住在哪里,我们的电话号码也始终没有变,她一定以为我们还在生她的气。”

“那你们还生气吗?”理查德森太太冲动地问。但赖特先生和赖特太太都没有回答。

虽然名片上的那个律师事务所的电话号码是十六年前的,理查德森太太还是决定试试,回到旅馆,她拨了那串号码,让她十分宽慰的是,一位秘书几乎是立刻就接起了电话。

“莱利-施瓦茨-亨德森律师事务所。”女秘书说。

“你好,”理查德森太太说,“我想咨询莱利先生许多年前查过的一个案子。”她想了想,又说,“我这里有些客户提供的信息,也许和这个案子有关系,但提供信息之前,我希望确认一下莱利先生是否仍旧是瑞恩家的代理律师,你知道,这个案子比较敏感。”

秘书顿了顿,问:“你指的是哪个案子?”

“瑞恩家的那个,我掌握了与米娅·赖特有关的信息。”

听筒里传来拉开抽屉翻找文件的沙沙声,理查德森太太屏住呼吸。“找到了,约瑟夫和玛德琳·瑞恩,没错,莱利先生依旧是他们的代理律师,但是——”秘书说,“这个案子已经搁置很久了,不过莱利先生现在就在办公室,我很愿意帮你转接过去,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理查德森太太挂断了电话,心跳得很快,她反复思索了几分钟,打开随身携带的通信录,拨通了朋友迈克尔的电话。迈克尔在《纽约时报》社工作,他们在大学里认识,都曾为丹尼森大学的校报做过记者。迈克尔毕业后成为《斯坦福德论坛报》社的记者,不久便跳槽到《纽约时报》社,那时她刚刚返回家乡。然后,迈克尔进入《阳光日报》社工作,他们俩一直保持联系。理查德森太太很肯定,迈克尔一度爱上过她,但从来没有对她表白,而且两人现在早已各自成家许多年了。迈克尔近期曾被提名为普利策奖候选人,但最后输给了一位在卢旺达境内采访时被杀害的美联社记者。

“迈克尔,”她说,“你能帮我个忙吗?”

一周后,迈克尔会打电话来确认她的怀疑:通过只有他本人知晓的新闻调查手法,迈克尔设法找到了米娅·沃伦1981年在曼哈顿中城圣伊丽莎白医院作孕期检查时的账单,账单是由一个叫作约瑟夫·瑞恩的男人支付的。1982年2月,米娅突然不再过去作检查,那时她已经怀孕半年。理查德森太太这下终于弄清了珀尔的身世,但她一时间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些信息。可怜的瑞恩夫妇,为了要一个孩子,竟然选择了这样的方式。他们可以说是与琳达和马克·麦卡洛同病相怜,理查德森太太想,但她此时竟然也对米娅产生了一丝同情:放弃自己的孩子是一项多么艰难的抉择。

如果自己处于这种状况,又会怎么做?理查德森太太一遍又一遍地扪心自问,每次都得出相同的结论:我永远不会让自己处于那种状况,她告诉自己,我会为自己预备更好的选项。

旅馆里,理查德森太太把笔记放回那个标注着M.W.(米娅·沃伦)的文件夹,明天她就开车回家。

从医院出来,莱克西情绪恍惚,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经历了什么,她的腿和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移动,脑袋无意识地后仰,像一只飘浮的气球,刚才她还怀着孕,现在孩子就没有了。她身体里曾经住着一个小生命,现在这个生命不复存在。她觉得小腹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挤压蠕动,一团温暖潮湿的东西流进了护士给她的卫生巾,除了卫生巾,护士还给她一瓶止疼药。“等麻药过劲了,你会需要的。”护士告诉她。

珀尔挽着莱克西的胳膊。“你还好吗?”

莱克西点点头,停车场在她眼前缓缓旋转起来,珀尔一把抓住她开始倾斜的身体。“好了,来吧,马上就到了。”

莱克西的计划是让珀尔开车送自己回家,她母亲第二天下午才能回来,她觉得到了那时自己就能恢复正常,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但扶着莱克西坐进“探索者”的时候,珀尔意识到,以莱克西现在的状况,暂时还不能回家。珀尔替被麻醉剂弄得头晕的莱克西系好安全带。

“好了,”她说,“咱们去我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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