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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可达大步向营房门走去。
“长官!”李营长快步追了过去,“还是我带人把他们叫出来吧……”
“一个人也不许进来!”曾可达大步进了营房门。
营房内没有开灯,高墙的碘钨灯从窗口照进来,依然很亮。
曾可达站在营房门内,举目望去。
左边一排,十张床,十个躺着的背影。
右边一排,十张床,十个躺着的背影。
曾可达站了好几秒钟,开了营房的灯,接着从床的通道向最里端方孟敖的单间走去。
到了单间门口,曾可达又开了单间里的灯,向躺着的飞行员望去。
二十个人都是侧身面向单间,这时自然也就面向着曾可达。
可每个人都闭着眼。
“陈长武!”曾可达点名了。
每个飞行员都在听着,都没睁眼。
“陈长武!”曾可达又叫了一声。
“到。”陈长武慢慢从床上爬起了,站在床前。
“问一个问题。”曾可达问道,“你说,是月亮离我们近,还是南京离我们近?”
陈长武:“不知道。”
曾可达:“《陆海空军刑法》知道吗?”
陈长武:“知道。”
曾可达:“背诵《陆海空军刑法》第三十二条。”
陈长武:“‘在军中或戒严地域掌支给或运输兵器、弹药、粮食、被服或其他军用物品,无故使之缺乏迟误者,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因而失误军机者,处死刑或无期徒刑’。”
“背诵的很好。”曾可达赞了一句,接着大声下令,“国防部预备干部局北平飞行大队全体集合,执行运输任务!”
依然沉寂。
一声一声,曾可达听到自己的心脏像鼙鼓般在敲响!
终于有一个人站起了,是郭晋阳。
又有一个人站起了,是邵元刚。
陆陆续续所有的飞行员都站起了,曾可达心跳减慢了,眼中立刻浮出期待和赞许!
很快,期待和赞许从眼中消失了。
没有人走出营房集合,陈长武向他走来。
一个跟着一个,无声排成纵队,向他走来。
陈长武在他面前站住了,双手递给他一个证件。
曾可达下意识接了过来。
——国防部预备干部局颁发的军官证!
一个接着一个,曾可达手里捧着二十个军官证!
每个人又都回到自己床前,站住了。
一双双眼睛烁烁地望着曾可达!
“意图离去职役?”曾可达也灼灼地望着他们,“是不是?回答!”
“是!”陈长武大声接道。
曾可达:“好,好。背诵《陆海空军刑法》第九十三条第二款!”
陈长武:“‘军中或戒严地域,无故离去职役或不就职役者,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
曾可达:“你们准备上特种刑事法庭接受审判吗?”
陈长武:“报告曾督察,7月6号我们已经在特种刑事法庭接受审判,我们二十个人都已被判解除军籍,至今特种刑事法庭仍然没有给我们恢复军籍,《陆海空军刑法》任何一条都不再适合给我们判罪。”
“国防部预备干部局的现役军官证也不能给你们判罪吗?”曾可达哗的一下将手里的军官证摔在地上,“拿回去,仔细看国防部预备干部局的大印!”
陈长武:“我们不看了,交给特种刑事法庭的法官看吧!”
郭晋阳、邵元刚率先拎起了早就装好的皮箱,向营房门外走去。
所有飞行员同时拎起了皮箱,向营房门外走去。
剩下了陈长武,也慢慢拎起了皮箱,望着曾可达:“押我们同南京吧,特种刑事法庭上见。”最后一个走出了营房。
曾可达脸色铁青,在军营门卫室拨二号专线。
话筒里的声音:“对不起,您不能拨这个专线。对不起,您不能拨这个专线……”
曾可达按了电话机键,猛摇电话:“国防部调查组,请接南京一号专线,请接南京一号专线!”
话筒里又是那个声音:“对不起,您不能……”
曾可达又按了机键,摇电话柄。
话筒那边:“北平华北‘剿总’总机,请问接哪里?”
曾可达沉默着,话筒那边:“请问接哪里?”
曾可达鼓起了心气:“听清楚了,我是国防部北平调查组兼行政院经济管制委员会派驻北平办事处,立刻给我接通上海中央银行经济督察组!”
话筒那边:“对不起,您不能拨这个专线……”
曾可达把话筒搁上了,望向玻璃窗外:“李营长!”
门从外而拉开了,竟是王蒲忱站在门口。
曾可达似乎明白了什么。
王蒲忱:“这里的专线撤了,出来说话吧。”
曾可达跟着王蒲忱来到了军营高墙下。
高墙的碘钨灯早已被曾可达喝令关了,大坪那边,月色如梦,二十个飞行员提着皮箱默默站着,像一幅陈年旧照。
“真准备把这二十个人都送特种刑事法庭?”王蒲忱目光转向了曾可达。
曾可达:“想听听你的意见。”
王蒲忱:“我没有意见,想不想听听徐铁英的意见?”
曾可达:“徐铁英都回南京接受调查了,他有什么意见?”
王蒲忱:“回南京后他就向中央党部一口咬定,方孟敖是共产党。可方孟敖的任命,还有方大队这二十个人的任命,发证单位是国防部预备干部局,签署人是蒋经国局长。”
曾可达这才露出了惊愕之色:“中央党部怎么说?”
王蒲忱:“中央党部没有怎么说,只是把他的原话报告了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