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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海不看徐天:“谁打听过?”
土还在落着,小耳朵看着金海问:“接着埋吗?”
“埋你的。”
“灯罩儿打听过,就昨天。”
一眼看快到了脖颈了,徐天还在喊:“怎么打听的?”
小耳朵有点不耐烦了,说:“问你家住哪儿,女人叫什么,住哪儿。”
金海不疾不徐地问:“还有谁打听了?”
“前几天柳爷问过,问得比灯罩儿还仔细。”
“哪位柳爷?”
小耳朵指着徐天说:“通天那位,他知道。”
金海看着徐天。
土荡在脸上,徐天吐了几口吐沫说:“早不说,拉我上去,这就找他去。”
“想什么呢?说归说,埋归埋,说是给金爷面子,埋是你自己作的。”小耳朵有点急了。
金海说:“给面子就拉他上来。”
小耳朵双手拢在袖子里,语气换了:“金爷,这就没理了。”
“你来,来。”金海说着溜墙根往回走,小耳朵跟上去,金海在房墙中段停住,另一头能看到那个在修木门的汉子。
小耳朵到金海面前站住,说:“要说啥呀?”
“你说我没理?”
“可不,说两句就没事儿了,您面子也忒大……”
金海表情、语气都平和地说:“大嘴巴抽你,就有理了。”
小耳朵看着金海,语气也平和地说:“叫你声爷还真当自个儿是爷了。”
话没完,金海的耳光已经扇到了小耳朵脸上,小耳朵双眼立时凶起来。
“你能把我怎么的?杀了?埋了?动手?都不成吧。你兄弟在我牢里,让他死就死,比死还难受更容易。”
“一巴掌是吧?受了,换我兄弟,明儿就出来。”
“那一巴掌轻了。”
“加徐天毁的一扇门。”
“加上还得两巴掌。”
“为啥?”
“你兄弟是兄弟,我兄弟土埋半截不是兄弟?”
小耳朵还在犹豫着,金海“啪啪”又是两巴掌,悄声说道:“明晚后半夜陶然亭西头拣人。”
小耳朵怒火一冲一冲的,人僵着。金海仍然平和地说:“小耳朵你得谢我兄弟徐天,没他就没这三巴掌,这三巴掌是替你牢里兄弟捱的。”
小耳朵装作平和地说:“谢了。”
“叫人别埋了。”
小耳朵贴着墙根走回去。金海站回身走向那个修木门的白衣汉子,他一直走到门边的木墩,将那柄尖刀拔出来放入公文包。小耳朵和那两个埋土的汉子已经走回来了。金海迈步往后院去,两厢都不吱声。
后院,土已经快埋到徐天脖子了,两把铁锹扔在一边。金海夹着公文包,居高临下地看着徐天:“上得来吗?”
“费劲。”
“自己刨的坑自己往上挣。”
徐天便自己挣,土逐渐松动,金海看着他费劲也不搭手,说:“灯罩儿昨天晚上找过你,打听你和小朵没毛病。小朵没的时候,他被你关着。”
徐天从土里挣出了两只手,去够坑边的铁锹,金海将铁锹踢过去,问:“小耳朵说那姓柳的,跟你换钱姓柳的是一个人吗?”
徐天喘着气说:“是。”
“从土里出来准备找他是吗?”
“是。”
金海急了:“哥几个把身家性命托你手上,你怎么办事儿的?”
徐天够着了铁锹,开始自己挖自己,说:“钱出不了岔子。”
徐天的保证,在金海看来形同空气:“你说出不了就出不了?才一会儿没看见人差点被埋了。”
人活着,很多时候会把钱看成命,但小朵的命不是钱。徐天仰头,不知道大哥为什么这个时候了还在想着钱,他看着愤怒的金海,大声说:“小朵叫人捅死了,大哥!”
金海蹲下,恨铁不成钢地说:“死都死了,也不是过门儿的媳妇。”
“你咋老这么说话呢!你不把女人当事儿我当事儿!”徐天说不明白了,急得血冲脑门。
“除非以后不找女人了,那怎么疯都行!还得找女人,要是瞪着眼看上一个就要死要活,迟早毁女的手里。小朵是小红袄杀的,明摆着的事儿!”
徐天瞪着血红的眼睛,喊道:“小红袄是谁啊?”
金海指着徐天的头说:“大老爷们儿动动脑子,该码的码,不该码的掂掂份量!就你这样儿小红袄站你面前你也看不明白。”
徐天盯着金海问:“小朵呢?”
金海顿了顿说:“我叫司法处验尸科拉走了。”
徐天在土里怔愣着。
“那位柳爷既然问到你和小朵,咱就会会。但钱在人家手里,万一瞧出不对,咱俩加一块儿遇上能通天的也不顶事,得等铁林一块儿合计……再说了,通天的主儿弄你女人干啥?”
“不弄他问啥?”
“那么多钱连面都没见就转他手里了,搁我也得问问你是傻还是愣!”
“二哥呢?”
“让燕三等着去了,我回班上,你换身儿衣服暖暖身子,铁林公干一完燕三就把他往家领,咱们仨家里碰。”
说完,金海转身就走,徐天朝金海的背影喊:“他有啥公干?”
“抓共党。”
前门火车站,铁林套了件车夫的坎肩缩在风里,他挨着一架人力车,人力车座背后印着福记147的标记。他四处瞧,同行们各种打扮混插在车站广场各色人等之中,他也不是没出过任务,说不清楚怎么就慢慢到了现在这种爷爷不亲奶奶不爱的境地。一个客人提着行李过来坐入车厢,也缩着头。铁林看他半晌:“下去。”
客人没理会,仍坐得踏实说:“南池子。”
铁林压着嗓门骂:“南什么南,我不是拉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