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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1949年1月13日,农历腊月十五。</b>
清晨,徐天惊醒了。
清晨,大缨子也惊醒了,她也梦见了金海是凶手。
同样的梦,同样的阳光照进来,徐天和大缨子最恐惧的事情是一样的。大缨子从床上坐起来,屋里静悄悄的,大缨子脑门上一头汗,往旁边一看,刀美兰不在屋里。
墙角点着一堆火,徐天和铁林蹲在一起。铁林在看徐允诺写的那堆纸,徐天在烧田丹的资料。徐天最后烧得只剩下手里捏着的那张报纸,田丹在报纸上朝他微笑。
“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写的什么呀?”铁林看得费劲,徐天盯着报纸上的田丹出神地说:“我爸让人打听的。”
“都你们家车夫打听的吧?”
“帮我看看,保密局比警察强。”
“我当组长了。”铁林忍不住跟徐天显摆,结果徐天完全没听进去。“为啥要烧啊?”
铁林有点尴尬,夺过报纸,扔进火堆,说:“机密,这女共党不是一般人。”
“我昨天去狱里见她了。”徐天终于抬头看铁林,铁林吓了一跳,说:“你见她了!”
“她那么神,让她帮我断断谁杀的小朵。”
“女共党能帮你这忙?”
“她说能。”
“现成的不来问我,找共党问?”
“我上哪儿找你去,人影儿都不见。”徐天正一肚子埋怨,铁林有点不自然地说:“这几天是忙,我当组长了。”
“噢。”徐天没有预料的反应,这让铁林有些失望。铁林轻咳一声,试图挽回点面子,指着手头一堆纸里其中几行,装模作样地指点说:“这,这个菜市口的屠夫不太对,家里有媳妇吗?大半夜的外头晃。”
徐天拿过铁林手里那张纸看,同时,徐允诺端着盆从自己屋出来。铁林起身和徐允诺打招呼,徐允诺和气地说:“起了?给你们弄点吃的。”
铁林笑得腼腆说:“别弄了,我这就得去找大哥。”
徐允诺看着徐天说:“你呢?”
徐天叠起徐允诺写的那堆纸。“我去赔不是。”
北平愈加萧瑟,牌楼上是新刷的标语:负责任,守纪律。牌楼下有破旧的纸人纸马纸象,美国总统候选人杜威的画像在纸上摇晃。已经破旧的大幅标语上面写着“杜威好运”,随风在街面周旋飘舞。
一队军车在街面上行驶,与军车并行着的是一辆人力车,车上坐着铁林和徐天哥俩。军车声音大,所以铁林说话的声音也大:“那儿娘们还真有来头!”
徐天没听清,扯嗓子喊:“啊?”
“1942年在上海断了好几个大案,汪精卫和日本人悬赏五万大洋要她的人头。”
“你拿她的资料干啥。”
“保密局进不了大哥的监狱,咱们自己兄弟能进。秘密行动,我现在负责这事儿,那娘儿们来找剿总高层和谈的。”
“和谈不挺好,不打仗了。”
“咱是穿官衣的,党国半壁江山已经没了,再和谈就快全没了。”
“前两天你还说爱谁谁呢!”徐天把“爱谁谁”三个字咬得很重。
“差事得干,到时候也爱谁谁。”
“我把大哥惹急了。”
“为啥?”
“为小朵。”
“没事儿,一会儿帮你垫几句,自己人。”
“你脖子怎么了?脖子。”徐天指着铁林的脖子问,铁林不吭声了,徐天手伸过去,说:“怎么了?”
“别动,没大没小,我是你二哥。”铁林的话是硬的,但也是毫无底气的。
平渊胡同,金海拿着牙刷牙缸搭着毛巾出来。刀美兰站在院里,手里握着金海的枪。金海一愣,问:“缨子呢?”
刀美兰面无表情地说:“还睡着。”
“枪拿回去给缨子。”一直到金海刷完牙,漱完口,刀美兰都瞪着金海,金海有点发毛,但还是耐心地说:“美兰,枪还大缨子,凉不凉啊大早上捏着块儿铁,一会儿粘手上了。”
刀美兰松了松手掌,还是握着。金海偏头看看她,觉得连刀美兰也开始奇怪了。“不会要打死我吧?想跟我说啥?”
“昨天徐天和你说话我都听见了。”提起来徐天,金海还是一股子火,没意识到刀美兰的心思。“他那不叫说话,叫翻脸。”
刀美兰毫不掩饰地问:“小朵死和你有关系吗?”
金海有点蒙,也有点怒,不高兴地说:“你们当我脑子进水了?我为啥要弄死小朵?啥动机?”
“我不知道。”
“咱俩这层关系,加上徐天,小朵自家人一样。”
“我跟你没关系。”刀美兰看起来不像是赌气,金海冷静了一下,耐着性子跟她解释:“没来得及说,我是想带你和小朵一起走的,徐天他爸守着车行和关老爷子不能动,要能走一块……”
“小朵一不走,你就带不成我了。”
“当时是这么想,挺搓火,但扭头就弄死她,我得多操蛋呀?”
刀美兰没了主意,她逼着金海说句实话,金海看着六神无主的刀美兰,好言好语地劝她:“我跟你从来都大实话。”
“杀小朵的人能找着吗?”
“八成没戏。”
“我闺女白死了?”刀美兰眼泪簌簌地落,金海手足无措,但也不能不说实话:“差不多,死也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