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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里喊声大作,罩神已挟持田丹走到首道门禁前。门禁区内挤着四个狱警。田丹转了个身,使罩神和自己背对铁门。华子一批狱警成扇形将田丹和罩神围住,华子厉声道:“松开她!还能往哪儿走?”
罩神都快崩溃了,他从来没做过这么麻烦的事儿,田丹的嘴唇几不可见地动了动,轻声地指挥:“夹住我咽喉,钥匙从左边数第六个开门。”
罩神愣住了,田丹观察着投鼠忌器的狱警,镇定地催促着:“如果想活就快一点。”
罩神用胳膊夹起田丹,另一只手哆嗦着拔钥匙。因为紧张,田丹的身子都快被罩神夹离地面。
罩神发着狠,用钥匙尖逼近田丹后脑,威胁狱警说:“别过来,真弄死她!”
钥匙插入,铁门打开。罩神和田丹贴着门,进入门禁区。门禁区里候着的狱警扑上来,被罩神踹飞一个。华子在外面喊:“别弄死那个女共党!”
田丹指挥罩神关门,罩神在田丹咽喉处挥舞钥匙尖头,奋力顶上刚进来的铁门。门禁区里四个狱警环伺,罩神和田丹背贴侧门。透过向外的门,院子里有更多的手电光射进来,让人睁不开眼。手电光中,能看到院子里的狱警们持枪,已经准备好射击。向侧里铁栅门看进去,通道无人。
田丹低声道:“钥匙左数第七个。”罩神颇为后悔,声音都发颤:“出去就被打死了。”田丹示意侧门:“开你身后的门。”罩神一手挟紧田丹,一手拔钥匙开门。
侧门开启,田丹和罩神退进去。四个狱警死死地抵住门,跟进去。华子在通道里大喊:“开门,把这门打开!去叫老大了吗?”狱警扯嗓子回应:“十七去了!”
呜呜的笛声渐远。
北平的街道上,十七在狂奔,他身边街道的灯火重新亮起来。
呜呜的笛声渐远。
斗狗场里,金海平时一尘不染的袍子下摆沾上了不少灰土,他踩着乱木走出来,周边灯火一盏盏地亮起来……
监狱里,田丹和罩神继续往楼梯上退,大批狱警随着往上。楼里的灯光重新亮起。田丹侧头向过道里看,一间间屋子门口都有牌子,最里面的一间牌子上写着狱长。
华子对众人打气,也对着自己打气,喊着:“冲上去!这家伙不敢弄死女共党,上去!”
田丹离开罩神往里走去,罩神一扭头不见了田丹,扭身上最后两级楼梯也往过道里跑。田丹来到狱长办公室门前,拧了一下门把手。门是开的,田丹进入办公室,手扶门把手看着身后的罩神。
田丹低声说:“进来。”
这是金海的办公室,罩神进来后田丹关上门反锁,在墙上打开屋内的灯。
田丹命令罩神守着门,外面开始擂门,罩神六神无主,声音都劈了:“别进来!”
田丹已经转到金海的办公桌前,翻看桌上的文件。罩神慌乱地嘶吼:“现在怎么办?”
田丹在迅速地翻看一本电话通讯册子,翻页的间隙里,她抬头冷冷地看了一眼在门口殊死抵抗的罩神。本子上面有司法处、物资处、沙河监狱、华北剿总联络处密密麻麻很多电话。田丹手指停到华北剿总联络处,再往下划,是华北剿总督察处、战务观察处、军需处……田丹手指再次划到华北剿总督察处。
十七气喘吁吁跑到金海院前准备拍门,可院门一碰就开了,十七闯进去。东西屋都亮着灯,十七哑着嗓子喊:“老大!狱长!”每个屋挨个进又出来,十七站在院子中间喘,想了想,又发疯般地跑出去。
刀美兰拉开自己院门,她看见十七从门口跑过,奔出胡同。刀美兰怔了一会儿,也关了院门向胡同外走。
徐天从西直门到铁林家,急急地敲铁林的门。徐天听见铁林扯嗓子问是谁,徐天扬声道:“我,二哥。”
铁林拉开门,徐天便直吼吼地要往里进,铁林挡着说:“你嫂子躺着呢!”徐天讪讪地退回门外,说:“那就外头说。”
“什么事儿?我披件衣服。”过了一会儿,铁林嘴里叼了支烟,披了件大衣出来,关上门问:“跟大哥的事儿还没过去?”
“过去了。”
“瞎折腾,大哥对你多好,帮你平事儿,你还坏人好人杀人偿命来警察那套,想明白了吧?”
这些天徐天的脑子没清明,他想了想:“也没太明白。”
铁林一直在摸火,徐天从兜里掏出火柴划着递过去。铁林接过火柴,看徐天另一只手里的半盒烟问:“啥时候抽上烟了?”
徐天没接话:“那天你送到司法处的尸体是田怀中吧?跟小朵放一个冰库的。”
铁林愣了一下,火柴烧到了铁林的手指,他赶紧扔了,将烟从嘴上摘下来说:“问这干啥?”
徐天将火柴收回兜里说:“我昨儿去大哥狱里见田丹了。”铁林垂下眼皮,喜怒难辨地说:“知道,我在审讯室。”
徐天问:“田怀中你杀的?”
铁林沉吟了一下:“对。”
“你杀他干啥呀?”徐天一下着急了。
“他是共党。”
“共党不是人啊!”
铁林烦了,他应付着徐天的诘问:“又来这套,幸亏不是在你地界上杀的,前门车站归不归白纸坊警署管?你一个小警察操得了那么多心吗?”
徐天无言了好一会儿,铁林也有些尴尬,说:“火柴给我。”
徐天自讨没趣,讪讪地说:“我走了。”
铁林狐疑:“你问田怀中干嘛?”
“明天我过去拍照,您跟司法处说一声。”
“拍谁?”
“小朵和田怀中的刀口。”
“你南门头子真管前门楼子的事儿啊,都跟你说了是我杀的。”
徐天看着铁林,铁林不满地瞪他一眼说:“看啥,我干的就是杀共党的差事。”
徐天低头走下扶梯,铁林喊:“徐天,你别刚跟大哥来完劲,又跟我来劲啊!火柴给我。”
“明儿记得跟司法处说。”
铁林看徐天转出拱门,徐天走出来,迎头遇上一头汗气喘吁吁的十七:“三哥……”
徐天问:“怎么了?”
“找不到老大,刚停电狱里出事了,灯罩往女共党那屋去了!”
“田丹吗?”徐天急了,捏着十七的胳膊连声问。
十七跑得倒不上气,他只不断地点着头。
“大哥不在家?”
“院里灯都亮着,没人。”
“可能在隔壁,赶紧回去叫,我先去狱里。”
徐天发足狂奔,跑出去几步还不忘回头催促在原地狂喘的十七:“快去啊!等什么呢!”
罩神将椅子挪到门前死死抵住,金海办公室外,狱警们正在华子的组织下正有序地进攻。电话听筒在田丹耳边,惯有的从容冷静:“联络处吗?我是督察处沈先生的秘书,沈先生在行营开会,刚才停电沈先生担心家里状况,麻烦你们往沈先生家打个电话询问一下。”
电话里的声音颇为懒散:“你自己打就是了。”
“对不起,家里电话我不知道,也不好再打扰沈先生。”
“我们又不是督察处的保姆。”
“要么,你把号码给我,我打就是了。”
“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