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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会儿,真不晕?”
“罗嗦,您还有话没?”
“有话。”
徐天站定了,喘着粗气看着徐允诺:“说。”
徐允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回去了。他看着徐天摇摇头,又点点头:“没了……”
徐天拉起车跑,徐允诺又在后面跟着跑了一段,距离越拉越远。徐天转过街角时回头看了一眼,夜街上,老太龙钟的徐允诺扶着膝盖喘息,还时不时地直起身朝跑远的徐天挥挥手。
没了,真的就没了?睁着眼,徐天觉得这个世界如此陌生。他向四周看着,试图找老爹,但这片荒郊是陌生的,甚至连珠市口都是陌生的,北平也是陌生的,所有的东西都和自己隔着一层膜。小朵没了,爹不见了,兄弟散了,自己在这世上真成了游客,成了陌生人。
绝望、不甘、恐惧、悲痛一同喷涌出来,徐天的身体被抽空了,祥子眼看着徐天扑倒在土里,立马去扶:“少爷……”
徐天不省人事,小金铃挂在他的手腕上。
燕三和另一名车夫从荒野奔到大街上,两人完全失去了目标。燕三拉风箱一样地喘着,他看着边上一样喘的车夫:“这孙子比你们拉车的还能跑……”
十七平息呼吸,行走在空无一人的胡同里。
铁林站在关山月的房间里,看着关宝慧和关山月,连呼冤枉:“徐叔在狱里,大哥也好好的在狱里,骗你们干啥?知道今天晚上多少事儿吗?国军在撤,好几十万人呢,现在还在撤着……”
关宝慧紧握着双手,睁着一双无助的泪眼;关山月拄着白蜡银头枪,对他虎视眈眈。
铁林接着说:“明天再把徐叔和大哥送回来就不行?为啥要我办的事儿,立马就得办,喘气儿还得往上倒一口,稍晚点所有人就都不对付了。我就是憋着坏,就要跟我翻,我是不是得先跟你们翻啊!”他的气愤让谎言显得很真实,关宝慧和关山月都没吱声,铁林见好就收,直接起身,冲着关宝慧说:“跟我回家。”
关宝慧执拗着不走:“我等徐叔回来。”
“他回不回跟你有啥关系,徐天呢?”
“出去了,好像小红袄找着了。”
铁林觉得整个世界都是不可理喻的:“还小红袄,我现在和从前不一样了,不是催班、狱长,听说过少将吗!你男人是少将,我容易吗?大哥当狱长的时候放个人有多难,现在我当狱长,叫放人就得放?”
关宝慧卯足了劲:“就得放!”
铁林一愣:“还跟我嚷嚷。”
关山月瞪圆了睛眼:“老夫还要灭一灭乱臣贼子!”
铁林又一愣:“爸,您到底糊不糊涂,这么些年我都糊涂了。”
“番贼!谁是你爸。”
铁林沉吟了一下:“……您一点都不糊涂啊?”
“悔死我了,那一晚吓得我心惊胆颤,眼睁睁地看你将允诺掳走,如今送上门来,快快放允诺回家,要不然看枪……”说完,关山月舞了半个枪花,被铁林一把夺过来扔一边,老爷子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关山月急了,拾起枪当棍用,开始抽打铁林,关宝慧拦着:“爸,爸……”
铁林躲着:“再打,我真急了啊!”
见到关宝慧阻拦,关山月边打边骂:“小畜牲,连你一起打!”
“走啊,铁林!”关宝慧一边拦着关山月,一边将铁林推出去。
关山月舞枪追出来,关宝慧将关山月推回房间里:“爸,你别疯了……”说完,哭着转身离去。
铁林将关宝慧塞进车里,自己也进入吉普车。关山月在车后把枪头抵进车下面,企图将车挑翻,还喊着:“你不得好死!”
铁林迅速把车子开走,只剩关山月提着枪立在街头,一腔热血,意犹未尽。
沈世昌家门口停着小汽车,三个车夫看便衣军人陆续从院里提箱子往车里装。领头的车夫打起了精神:“要跑,去找少爷。”一个车夫立刻拉着车离开。
院子里还有一大堆箱子,七姨太指挥着:“后面还有箱子,不要忘了。”
便衣军人说:“太太,车放不下了。”
七姨太为难了:“东西到上海都要用的……”
沈世昌换了身利索的衣服,长根在后面替他翻平衣领,沈世昌沉沉地说:“长根,我就不带你走了。”
长根的手停在沈世昌的领子上。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我的缘分尽了。”
长根依然翻平了沈世昌的领子,垂手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