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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向田丹笑了笑,想说什么又没说,显得不太自然。田丹看了看十七手里团着的毛巾,风在巷子里贴地刮旋,血从田丹衣襟滴到地上。十七眼中的渴望让田丹恍悟,她强撑着,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晕眩,说:“1月19号早上,你戴了风帽和口罩。”
十七想了想,点头,不自然的笑依然挂在脸上。
看出了田丹的恐惧,十七的满足感充斥着全身,他觉得自己是一株久逢甘霖的小草,瞬间就长成了一棵妖异的大树,这甘霖就来自于田丹的愤怒、绝望、痛苦、无助。现在她的生死完全掌握在他手中,这一刻,他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愉悦。
“你父亲是刽子手?”田丹冷静地问十七,十七似是而非地看着田丹。
“没有父亲?”田丹又问。
十七的面部表情很复杂,他回答:“有。”
“但没有见过?”田丹说。
十七点头。
“母亲对你很严厉……”
十七不想再听下去了,好像不愿被田丹剖析,他才是掌控全局的那个人。“是我。”十七打断田丹,继续说,“三哥的女人贾小朵我弄没的,还有前面四个。”十七直视着田丹,微笑开始变得自然了。
“为什么?我是说为什么承认,不隐瞒?”
“没人问过,没啥可瞒。”
田丹的手伸到外衣兜里,她转身准备往吉普车走去。十七迅速从后迈上来,一手环抱住田丹,正好压住她插在外衣兜里的手,一手用毛巾捂住了她的嘴。田丹挣扎着,但毫无悬念地被十七往囚车拖,她手里那张委任状飘到地上。田丹的眼睛瞅着那张委任状,视线却越来越模糊。
将近囚车的时候,田丹终于不怎么挣扎了,十七将田丹放入后车厢,田丹伸到外衣兜里的手软软地滑出来。十七拉开前车门坐进去,把车开出胡同,委任状被风刮起来,跟着车飘了一半落回到巷子里。
王伟民开着一辆军用吉普在街上疾驰,徐天坐在副驾驶上,后面坐着两个便衣。徐天浑身发凉,看着四周的街景,焦急地指挥着方向:“左拐,奔北,快点……”徐天在赛跑,他要和小红袄赛跑,和生命赛跑,和那把凌迟刀赛跑。
同时,十七也在街上开着车,看到有解放军部队经过,他将车调了个方向往回开。田丹在后车厢的地上摇晃着,她努力睁大眼睛使自己清醒,手指挪动,却无法带动手臂。
田丹逐渐感到车慢了下来,十七将车拐入就近的一条胡同,靠边停下。胡同深处有几个小女孩儿在跳橡皮筋,十七下车看了看周围,附近还有个男孩儿还在玩竹蜻蜒。十七把车后厢门打开,进入车里,关上后厢门,他取出两张田丹入狱时拍的照片。
胡同里很安静,小孩儿玩耍的声音远远传来,阳光明媚,将田丹苍白的脸照亮。十七看看照片,又看田丹,然后将哈德门烟和火柴逐一放好。烟和火柴就在田丹手边,田丹努力移动着手指,将火柴挪到自己掌中。十七专注地将田丹额前的头发撩开,他停下来,看见火柴被扣在田丹掌下。
“药水不太够,手指能动?”十七问。
田丹轻声地说:“嗯。”田丹能出声,使十七更加惊诧。
“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吗?”十七问田丹。
“知道。”田丹发声艰难,但是她必须保持清醒。
“你理解吗?”
“理解。”田丹的声音几不可闻。十七避开田丹的视线,取出刚才在商铺买来的凌迟刀,专注地用刀刃把田丹的外衣扣子一枚一枚挑开,他看到田丹的胸腹处缠着红围巾,手停下来:“真的理解?”
“嗯。”
十七持刀的手垂下,他觉得有必要和田丹说说话:“我不是要杀人。”
“知道。”
“我喜欢张秋芳、刘妮、万翠、方药芝、贾小朵,她们爱去哪儿,爱吃什么,爱穿什么,我都知道,我有她们的照片,每天都和她们在一起,一个人一年,明白吗?”
“明白。”
“真的明白?没有人明白。”十七看着田丹,眼神中甚至有些盼望。
“你害怕。”田丹轻声说,十七怔着。
“怕她们不喜欢你。”
十七顿了顿,这是他第一次被人看穿,这种感觉令他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愤怒,他说:“是。”
“谁说过她们会拒绝你?”
“我妈。”
“一个人一年,春天或者夏天开始?”
十七听着,心被戳中,曾经的一切又在脑海中闪现。他还从未对人分享过自己内心深处最隐秘灰暗的角落:“是,有长有短。”
“但都过不去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