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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登的广告有回应了。有人给我们打来电话,说是提供线索的,江宁路荣庆胡同有一家无针绣坊可以修补双面绣。”
方才听对方是报社的,沈放便已经隐隐觉得是这个事情,这会儿被证实之后他双手微微颤抖,杯中的酒也跟着晃了晃。
“他有没有留联系方式?”
沈放语气里有些期待,对方却没有迟疑:“没有,对方也不是绣坊的人,只是说知道这么一个消息,想提供一个方便。”
“好的,谢谢。”
沈放说完便挂了电话,从桌子里抽出纸笔来将那地址写上,接着望着上面的字陷入沉思。
那个提供消息的人会是谁呢?是组织看到了他的信息,要跟他联系。还是只是有个无聊的人响应了自己那个无聊的广告?
沈放现在还看不到答案。
而且他不知道的是,电话局操作室里,姚碧君在纸上把他这通电话的通话如实地记录了下来。
这个消息折磨了沈放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沈放便出了门。
他开着车行驶在街道上,速度不快且不时朝窗外看,直到看到荣庆胡同的标志,才把车停了下来。
沈放从车上下来,环顾四周,走进了胡同。接着在胡同内寻找着无针绣坊的招牌,许久未果,他瞧见胡同内不远处有一家卖烟的摊点,便凑了过去。
“来盒烟。”
他递了钱将烟接过来,才问着:“打听一下,这里是不是有一家无针绣坊。”
他好不容易有些了希望,此刻又濒临失望,但还是不甘放弃。
卖烟小贩仔细想了想,可接着却还是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你是这里的人么?”沈放疑惑。
“我都在这儿住了二十来年了,从来没听说过无针绣坊。”
这回算是彻底没戏,沈放眉头微蹙:“谢谢。”
可就在他离开的时候,胡同的一个角落,一个人影一直盯着他。
这一遭无功而返,叫沈放更加心烦意乱。
晚上汪洪涛喊他去戏圆子听戏,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舞台上正敲打着“急急风”,好戏即将开锣。他与汪洪涛坐在一边的雅座上。
汪洪涛一眼就瞧出来了他的漫不经心。
“老弟好像对戏不感兴趣啊。”
沈放一笑:“我一向不爱听这些,拉拉杂杂的,半天也没唱出个所以然来,要不是你给弄这两张票,我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九岁红”的名角儿。”
他脑袋里的东西时刻提醒着他,说不上来什么时候这些热闹他想看也都看不到了,所以他才宁愿跟着凑热闹,也不愿意一个人呆在那偌大的公寓里头。
汪洪涛赔笑:“换换口味对吧,老去夜总会也无聊不是。”
这话倒是没错,千篇一律的日子过得比死还难受。
沈放硬是挤出几分兴趣来:“那今天也算是我风雅一回。”
他强作精神翘着脖颈子,汪洪涛也来劲了,笑得若有深意:“今儿你还真没算白来,有好戏,你就等着看吧。”
说罢他招呼茶官:“伙计,上壶好茶。”
这会儿舞台上演的是《穆桂英挂帅》,扮演“穆桂英”的正是沈放口中的那个九岁红,人才刚一出场,底下便是个掌声雷动的局面,这样的满堂彩并不多见。
沈放跟着鼓掌,边上的汪洪涛呐喊助威,而且与此同时还在四处张望着,像是在寻找什么。
没过一会儿他便寻到了目标,一个穿灰布长衫的男子走了进来,坐在一边的座位上。
汪洪涛从方才的激动情绪中抽身,拍了拍沈放的肩膀,指着那灰布长衫的人,小声地对沈放说:“那个人是个盐贩子,平时贩点私货什么的,我盯了他几个月了。”
沈放不以为然:“你跟我说这个干嘛,我又不是缉私队的。”
说着瞧了他一眼,继而又将目光挪到了舞台上。
“你耐心点啊,你不是缉私警,可你是军统啊。”
沈放没有察觉他话中意思,也没觉出来这和军统又有什么关系。
“那又怎么样?”
接着汪洪涛表情神秘,解释着:“不知道了吧,这家伙跟共产党有接触,是共党的一个外围,而且跟他接头的应该还是共党潜伏在南京的一个头目。”
随即他表情又舒展开来:“就是这家伙挺滑头的,到现在我都没搞清楚跟他接头的人是谁,不过这事儿你们军统很擅长,抓回去你一定有办法让他开口,对吧?”
沈放虽然有些在意了,不过面上依旧是方才那副不模样,转头扫了一眼那穿灰布长衫的男子,还在继续吃着桌子上的花生米。
“怎么样,兄弟,今晚的好戏就是给你唱的,把这人抓回去,没准能拎出一串共产党来,你还不是大功一件。”
难道这就是他此行的目的不成?
沈放先是表现出不屑,一脸的不相信,噗嗤笑出了声:“老兄,你哄谁呢?”
汪洪涛意外:“这怎么是哄你呢?”
有这么好的事儿,他直接把人抓了不就完了,还能等着让给自己。
“你我才认识几天,还没到这种份上吧。”
一言毕,汪洪涛看着沈放的眼神好像看着一个傻子,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在日本人那儿待的时间太长了,国民政府什么情况你是不明白了么?你想啊,我们缉私队是隶属警察厅,警察厅又隶属内政部,内政部和中统什么关系?这人我抓回去,中统马上就能把人要走,这不是养了半天猪,让别人宰了,我连油水都沾不着么?”
他一脸孺子不可教的神色。
话说的这么明白了,沈放若是还不明白汪洪涛这个官油子话里有话那真的是痴傻,于是歪着身子往他跟前凑着,反问道:“怎么?让我这个军统把人抓走你就有好处了?”
汪洪涛拍了拍沈放,像是露了原形了:“我是查走私的,在南京干走私最大的可是军队的人,搭上你们军统这条线,以后不管我查走私还是捞油水都更好办。抓个把共产党,我又发不了财,你说对不?怎么样?咱们各得其所。”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沈放冷笑:“你小子算的够明白的。”说着他伸手戳了戳汪洪涛的脑袋。瞧着不远处那个灰布长衫的男人还在悠闲的听着戏,似乎浑然不知马上就要降临的危险。
汪洪涛精明会算计,打沈放第一天见他就了解了,这会儿他故意给沈放戴高帽子:“那当然,我给你送礼,你自然也会给我好处,我知道你不是坑朋友的人。”
看着汪洪涛一脸自信满满的样子,沈放应付的笑着。
看汪洪涛的样子,那个穿长衫的很可能是自己的同志,可沈放该怎么办?把人先抓了再偷偷放掉么?显然不可能,汪洪涛只要一个电话,一切就都露陷了。可人带回军统,再找机会放人也不可能,姑且不说能不能办到,就能算办到也需要时间。
他脑袋里混乱无比,舞台上,穆桂英也正和杨宗保打得热烈,一面打着,一面还眉来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