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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之下的夜色咖啡馆,红霞倒影从店门口的长街上缓缓消失。
咖啡店里客人寥寥,似乎只有老板在柜台后面查货单。
沈放再一次走了进来,扫视了一圈,依旧照例在路过9号桌的时候若无其事放下一个烟盒。
接着他自己则坐在斜对面的7号桌,点了一杯威士忌,不动声色地瞧着那边。
说不出来是第几次了,他已经没有迫切,脸上露出一种随性。
可这一回,在他要走的时候,一位戴着围巾的男子遮住了大半边脸,坐在了九号座上。
沈放警觉地拿起报纸,透过报纸偷瞄着对方。
那人将哈德门香烟盒拿起来,将里面的烟抽了出来,继而立在了烟盒之上。
只是这样一个动作之后,他又重新站了起来,缓缓向咖啡店外走去。
在7号桌看到了这一幕的沈放压抑着内心的激动,随后跟了出去。
出了门,那人行动得快,在巷子里转来转去,却又能够瞧得出来生怕他跟丢了。
最后两个人进了一条死胡同里,沈放猛地冲了进来,却意外发现空无一人。
在他还狐疑之际,一把枪顶住了他的后腰眼。
“别回头。”
那声音低沉而又神秘。
沈放有些意外,没有动作,而是细心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寻思着如何摆脱这突如其来的危险。
正当沈放偷偷的把手伸向后腰,想摸出藏在后腰的手枪时候,那背影开口又说起了话。
“先生,大鱼搁浅,性命堪忧,想要活命,就得拿东西来换。”
这是暗号。
沈放的手缓缓的放下了,他的声音有些转惊为喜:“万源归海,一条鱼,能值多少钱,你想要,拿去便好。”
对上之后,他明显感觉到腰间顶着的枪放下了。
紧接着他慢慢转过身来,热泪盈眶地观察着对面的人。
那人个头不高,一个长相普通的国字脸,穿着灰布长衫,眉宇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是街头毫不起眼的一类人。
“跟我来。”
那人说道。
沈放一路尾随,最后到达的地方是一个仓库。
阳光从仓库的窗口泄下来,照得尘土飞扬。
拐了几道弯,两人到了一个角落。
僻静偏远,说话的好地方。
那人朝他伸手:“这是个临时的据点,沈放同志,我姓任,组织上派我来与你联系。”
沈放有些激动:“你终于来了,汪洪涛同志,他……”
“汪洪涛的事组织上都清楚了。他牺牲前通过秘密渠道向组织汇报了你的一切,多亏了你找出了叛徒郭连生,并保护了周达元、钱必良两位同志。”
任先生抢话道,停顿了一下后又接着说道:“你的行动也证明了你的身份,我代表组织感谢你这个归来的敌后英雄。”
既然如此,那么他转移后方的事情也该是也不会有问题了。
沈放苦笑道:“既然汪洪涛已经向组织汇报过,那么我的身体状况你应该也知道了。”
这样说话,意思清楚。
任先生点点头:“你想离开,我很理解。”
“我离开不只是身体的原因,国民党的人已经开始怀疑我了,而这个人是我的亲哥哥沈林。我的公寓被窃听,我的行动也被跟踪了。”
免得他误会自己,沈放忙解释着。
任先生听着眉头忽然皱了起来,沉默了一阵子才说:“我会尽快想办法安排你去大后方,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但是你的身份特殊,如果贸然消失,势必让中统、军统的人更加怀疑重视。再耐心一点,组织上会出一个万全之策,让你安全的撤离。”
这倒是没错,突然的消失毕竟不是完全之策。
沈放眼里隐隐有失望,但却又十分无奈:“那就尽快,我不想再这么呆下去。”
“时间不会很久的。”任先生胸有成竹,接着却突然转话道:“不过在你撤离之前,还有一个任务需要你去完成。”
“什么任务?”沈放有些意外。
“现在国共双方在美国人的主持下进行军事调解。但针对各解放区的军事冲突依旧持续,国民党内部对和谈有各种各样的声音,组织上了解知道国民党对军事调解执行部的真正态度,也要了解到美国人的态度。”
政局之事瞬息万变,他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这边笑脸底下有没有藏刀子,直接关系到万一出事,他们手下会有多么惨重的损失。
沈放本是好奇,听他说着是这样的事情,却只翘着嘴角一阵抽笑。
国民党这边能有真心那才是个笑话。
“国民党真的想谈就不会有二月份的较场口事件。”他脸上满是不屑。
那次政治协商会议闭幕后,国民党特务冲击集会,众多民主人士受到殴打。阳奉阴违,表面一套背地里可能是另一套,这才是他们的风格。
任先生也不否认,只点头:“是,正因为这样,我们更需要摸清具体情况,拥有主动权才有谈判的筹码。”
这件事情说来事关重大,若是真能解决,指不上多少人少受些罪呢。
沈放自然没有拒绝的余地,他也并不想拒绝。现在的他,等着也是等着,做些事情反倒是好的。
“我会尽力,以后我怎么联系你?还在这?”
任先生却摇了摇头:“不,我们的联络点不能固定。太不安全。有安排我会主动联系你,如果有紧急情况,可以到夜色咖啡店,用老办法找我。”
交代妥当,沈放出门离去。
上次一计效果显著,回去的路上沈放习惯性地瞧着后视镜,终于不再有人跟着他,这叫他他神色稍微轻松了下。
如今他算是摆脱了监视,而且组织的人终于出现,这是喜上加喜的事情。
他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之前的纷扰、险恶的环境,都不再是他一个人面对。
他甚至想着,或许是时候该准备与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兄长,还有自己的名份上的妻子告个别了。
回到家的沈放端坐着等姚碧君,直到傍晚时候,外头才有人轻轻转动了门把手。
“今天怎么这么早?”
姚碧君走进屋里问话,有些意外。
寻常时候他都是能晚则晚,似乎很不想面对她那张脸。
“今天处里安排少。”
姚碧君点了点头,脱下外套挂好走进来,对视一眼之后,沈放继续道:“里屋有我给你新买的衣服,去换上,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这样的待遇从未有过。
姚碧君面色迟疑:“换衣服?你……你这是干嘛,要带我去哪儿?”
沈放被她的反应逗乐了,浅浅一笑:“放心,我不是人贩子。难道不想你改变一下自己么?”
于是他开始细数:“你的衣服从来都是黑白灰,交际圈永远都是电话局,要不就是去看你爸,然后再回到这旧公寓,我们的对话就是,你吃了么,我做饭了。咱们干嘛那么沉闷和晦涩,就不能活跃点?”
机器一般的生活,毫无乐趣可言。
他说的激情,可姚碧君脸色却更难看了起来,越是这样说,她越是觉得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