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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没有牌品。每次轮到颜守,我都要先说“等等”,然后琢磨半天,才同意颜守打牌,弄得颜守最后跟傀儡一样。其他三个不高兴了:“周林林,不带这样的,观棋不语真君子。颜守你要有魄力,耳根子这么软怎么行啊?”
我嘿嘿地笑:“你们又不是下棋,我也不是君子,没必要被这些条条框框束缚。”
说话那当口时,东家方予可过来了,特主人地问大家:“谁赢了啊?”
颜守对家穿高领毛衣的男生说:“唉,你赶紧管管他们吧。都十多分钟了,这才第二副牌呢。”
方予可转头跟我说:“你怎么在男的里面扎堆啊?女孩子们都在那边玩上真心话大冒险了。”
我坦诚地说:“还是别了,万一又说错话就不好应付了,我还是看会儿牌吧。再说,在棋牌室玩真心话大冒险,多没劲啊。”
高领毛衣男眼睛泛光:“真心话大冒险也不用非在灯红酒绿的地方。要不我们也玩这个吧。打麻将没意思,情报才是真正的值钱啊。”
我觉得这位兄台真是见地独特,才四五个人玩真心话大冒险,亏他想得出来,还不如轮流着说“我今天内裤是××颜色的”算了,反正迟早都轮着说。
不过颜守上家比高领毛衣男就有建树多了。他站起来,对着女生那块喊道:“我们和你们一块儿玩吧。男女一起,这个活动才有意思和作用嘛!”
嘿,大家原来都是能玩得起的料啊。我琢磨着高考把这堆人挤压得不太正常,没想到跟咱一样也是凡夫俗子,就好奇别人的那点儿隐私。光脚不怕穿鞋的,我跟他们也不熟,玩这个我不亏。
于是,我们十多个人在其他几桌麻将打牌声中迅速围拢了。
但是,我立刻对女精英们失望,并后悔刚才过早改变对她们的评价。也不知道是方予可在其中的原因还是她们真这么天真可爱,女生们之间问的问题居然是:“请问,你有没有没刷牙就睡觉的时候?”
我倒,我常来不及刷牙直接上课,不知道这种问题有何价值拿出来探讨。我真是无语凝噎啊。碰上几个男生轮到说真心话时,我又觉得跟他们也不认识,对他们的私事不感兴趣,对我一点儿刺激性也没有,最后差点儿睡着。
但是,当真心话的酒瓶子嘴对准方予可的时候,我又恢复精神了。女精英们虽然对自身的真心话很有和谐社会的味道,也许对方予可提问会开放些。刚才转瓶子的鼻尖有着淡淡雀斑的那个女生提问:“初恋是什么时候?”
方予可说:“那时候还小,不记得具体什么时候了。”
啧啧,我佩服死他了,帅哥才有底气这么回答。
“那初恋对象长什么样啊?”这位雀斑女的八卦精神已经感染了其他同志,大家都没意识到或故意不提醒这已经是第二个问题,她违规了。
方予可笑笑不说话,大家有些丧气。
我也有些失望,我的八卦因子已经蠢蠢欲动了。所以我特不要脸地问了第三个问题:“初恋是男是女?”我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纯粹只是在逼他回答超过一个数量的问题而已。
方予可尴尬地喝了口水,说:“还真不好说,她性子有点儿野。”
我晕倒。莫非人家喜欢上别人时还没搞清楚是男是女。这么滥情的他还回答得如此超脱。
我向他竖起了大拇指。其实,我想举的是中指。
因为我的问题方予可做了有效回应,真心话大冒险彻底变成娱记的记者会。
娱记A问:“那你们后来在一起了吗?为什么会不好说呢?你们后来没接触?”
方予可笑着回答,颇有明星受访时的架势:“你们不要误会,我只是说她是个性格比较像男孩子的女孩子。”瞧瞧,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多会打太极,人家问仨问题,他答非所问地说一句。
娱记B立刻抢镜:“你对她表白了吗?表白成功了吗?”
方予可说:“刚开始的时候,还不明白那种感觉叫喜欢。担心表白吓跑她,所以只好在一边看着她。等我终于有机会靠近慢慢培养感情的时候,她喜欢上别人了。”还是个深情男配啊。这不就是元彬在《蓝色生死恋》的角色吗?难怪自从他摘了眼镜后,我都觉得他长得像元彬了。没想到这是由内而外焕发的男配气质啊。完了,这拨娱记要化身为他的粉丝了。
娱记们的问题还没问完,我把手一横,制止他们的狂轰滥炸。到现在问问题都太温柔,不切中要害,我清了清嗓子,特白领特高贵地把手平放在膝上,问:“那请问,你还是个处男吗?”
问完,旁边的几个男生开始活跃起来,刚才的话题让他们沉闷不已,恨不得回去打麻将,这下子总算见荤了。他们感激地看我一眼,并热烈鼓掌,还威胁方予可:“这你得回答啊,不准喝酒代替!”
女精英们扭捏起来,既想听答案,又害怕听到不好的答案,而且其中几个脸都红了。汗,又不是问初夜的对象是不是你们……
方予可淡定地说:“我希望,我能找回她,以后回答这类问题时,可以不用丢脸。”
女生们还在回味这个答案,男生们就炸开锅了:“哈哈,予可啊,现在还早,再过一年你回来还是这个答案的话,我们就得怀疑了……”
这些荤段子让女精英们捂脸去了。我非常不理解,她们是以何动力组织真心话大冒险的,连这样的问题都承受不了。
方予可拨动了桌上横躺的酒瓶子,表示准备结束这种轰炸式提问了。
老天爷的报应真是太及时了,瓶嘴在我面前停了下来。
《无间道》说得对: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方予可挑衅地朝我笑。
我以为他会问我什么难堪的,没想到方予可问的是:“请问你对爱情的看法。”
场面瞬间冷下来,冷面杀手不愧为永远的制冷机,提的问题还不如女精英们有质量。本来打算看好戏的三个男精英瞬间垮下脸了。
这个可以开个课题写篇报告的问题要我瞬间回答,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想了想,说:“爱情,就是信仰。信则有,不信则无。”
我想到了小西,想到了李静,想到了茹庭,想到了方予可那个匿名初恋。爱情要我们做虔诚的信徒。
方予可若有所思地说:“信或不信,它都在。”
大年三十我很早便醒来了。
小镇没有像北京那样有烟火禁令,我耳边已传来窗外小孩子玩鞭炮的嬉笑声。小时候最喜欢过年,有新衣服穿,有大红包拿,无忧无虑,无恐无怖;长到现在还是喜欢过年——因为可以不上课……说到底还是没有多少烦恼,也就愁点儿作业考试,现在搭上点儿单相思,真不算什么大挫折大磨炼。我有点儿羡慕电视上演的那些经历过风风雨雨后云淡风轻的女子了,至少过年时可以拿出沧桑的有历史的东西晒一晒。
吃完午饭,我计划要干点儿磨炼人的事情。那时我妈还没成为股民,家里没买电脑。我冒着冷风去了网吧,准备给小西写邮件。
打开邮箱,看着光标一闪一闪,脑子却是一片空白。因为我没想好,要把它写成一封情书还是一篇记叙文。我写了又删,删了又写,终于写道:
小西,我们家开始包饺子了,虽然我们这儿没有这个传统,但我妈说吃了饺子就表示团圆了。我希望,将来的除夕夜,在我们家团圆桌旁,你和我们一块儿吃饺子。
还有就是,我一直没弄明白,当初你的梦想是进入北大医学院,为什么又进了经院呢?
我默念了这封邮件两次,觉得这段话又像情书又像记叙文,还有有营养的问题提出来互动,实在是欲罢不能欲说还休的情书之典范,这才小心翼翼地点击“发送”。
古代鸿雁传书的女孩子是不是每天仰望天空等信鸽回信?不过这样容易被鸟屎砸到正脸,尤其是在空气质量良好,飞禽走兽猖獗的年代。我想象着小家碧玉抹脸的场景,傻乎乎地想:科技发达就是好,我也不用真的“翘首”企盼回信,只要默默等待就好了。
从网吧回家的路上,我接到妖子的电话。
妖子在电话里嚷道:“林林,今天晚上一块儿放烟火吧。”
我心平气和地问:“你说吧,还约了谁。”
妖子在那边乐:“你怎么知道我还约了别人啊?”
“废话,跟你一块儿二十来年,也没见你约我放个风筝啥的,这次搞得这么浪漫,动什么鬼主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