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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车站,已经和炮兵分别的千里举步维艰,因为站台上是一望无际的人和装备的海洋。实在走得匆促,以至临登车才整备,一个步兵占地不多,可他要摊开家什整备就占地很多,以至千里放眼四望,除了人为分隔的通道,看不到一个空闲角落。
四下里回响整备声、报数声、口令声,这支休整经年的部队并未消磨锐气,反而像把保养完刚出鞘的刀。然而却苦了千里——在被占满的视野中寻找特定目标便格外艰难。
千里看着几个卫生兵,他们正拆开自己的棉被,只要棉絮。
千里叹息:“可惜了的。”
卫生兵答:“医用棉不够。”
历经大战,这其实都属例常操作。而一个声音洪亮到压倒整站台的人潮:“立——正!”
之前的些许凌乱一秒钟内消失无踪,几千个脚跟靠拢凝成了一声。一辆敞篷吉普驶来。从千里的角度看,它像是行走在兵潮中的战船,车上站着九兵团司令宋时轮。
比彭德怀更严峻和疲惫,因为在这场仓促应战中他得直面更多——宋时轮审度着他的部下,一如既往,物质上寒碜得让他心痛,精神上让他为之战栗,统御这种军队是幸福又痛苦的事情。
应该说点什么,但一双双忠诚而期待的眼睛又让他觉得没必要说什么。
宋时轮最后将手高举:“北上!”
不存在面面相觑,这支军队是令出如山的,会疑惑但不会幼稚,所以顿时响应着山呼海啸:“北上!北上!”
在挥动的手臂和枪支的海洋中,军车驶近,又驶远。
千里也是其中一员,正应和间,忽然听见个绝不雄壮反而有青少年之青涩的声音,总之不那么合拍,转头看差点呛着:军工群落里,一个家伙喊出了两个人的动静——是万里,居然还对他挤了个极欠抽的笑脸。
千里诧异得都快爆炸了,可全体立正中,他只能干瞪眼。
吉普车终于远去。
军令响起:“各部登车!”
这是雷厉风行的坏处,千里立马冲往那个方向,可第一时间响应命令的部队把他阻住了,再赶到那个位置,啥也没了。
军令声又响起:“注意保密——战备警戒!”
于是车站被哨兵封闭了。
队如林行如风,刚还遮没得看不见地面的站台已经空空落落。
千里有点茫然地看着防空哨和警戒哨在车顶就位。
军令声再响起:“以连为单位,按车厢编号就位!”
喷射的蒸汽凝固成如有实体的山峦。火车驶动。千里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