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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盒里还有一个半包子。他很自觉,拿起那半个来。包子刚咬到嘴里,汹涌的口水就把它冲下了食管。他的口腔滑溜得留不住一口包子,只在他的病牙缝里留下了一点儿韭菜。
“再吃一个吧。到西宁我就到家了,孩子妈说不定又给做下了。”司机说。“吃吧,这不是前两年,粮食那么紧。要是那两年,我也舍不下这点粮食给你了。”
陆焉识不等他多劝,又把完整的那个包子吃下去。有个会做包子的孩子妈真好。天下会做这样包子的女人就是好女人。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吃得慢了些。他给饿了三年,人饿成了个大空桶,此刻包子一块块落下去,在空桶里形成回声,司机都听见了,因此他有些鄙夷地转过脸,看老叫花子一眼。
“咋饿成这样?”
他觉得司机脑子里正在推翻他编造的履历。这一刻老几警觉多疑,完全是一个真正的逃犯。他说从行李被抢劫之后,自己一直没有吃东西。他想,和这个老好人司机的缘分就这点了,必须马上下车。车开到两个村子之间,他刚提出要下车就后悔了:一个他这样打扮的人在公路上走谁都能看出疑点。再说他在这里下车去哪里?没村没店的,什么是他下车的理由?
司机就像没听见他的下车请求,卡车的速度丝毫不减。也许是要直接把它开到派出所。老几一面叫喊,“就这里下!”一面把身体往后靠,脊梁使劲抵住座位靠背,似乎这样可以离派出所的警察们远一点,远半米也是远。被拖上刑车的梁葫芦身体不就像他此刻这样往后赖吗?脚和腿上了刑车身子还没上,哪怕晚半秒钟上去也好。
“咋在这儿下车?”司机在他第二次提出要下车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