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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那你何不去敲开门,我们和里边住的人聊聊。”
青山:“我不敢。”
时光的微笑像是狞笑。
青山:“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敲那门……有暗号的。我怕里边给我砰上一枪。”
时光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他重重地打开车门,走向那扇门。他拿手杖重重地砸门,还踢了一脚。
时光:“操你妈!开门!我不知道暗号,还要个屁的暗号,天目山自以为最隐秘的点就被人当菜市场!我是时光!”
沉寂。时光转身看着车里的青山,青山微笑着向他点头以示赞扬。
门缓缓地开了。三进兵阴郁地站在门里,身后是一字排开的几支枪口。屋里,天井,窗口,到处闪动着人影和枪口,那是足够对付一场强袭的火力。都对着车里微笑的青山。
死寂,沉默,冷场,除了青山的微笑和时光的愤怒,所有人都颇为难堪。
时光看一眼三进兵和他身后的枪口。
时光:“你是觉得我没枪还是不会使枪?那玩意儿有用,还用你吗?”
三进兵还没见识过时光,犹豫了一下,旁边的九宫一拳把他打成了折刀。
九宫:“收起来。”
立刻,所有的枪口,三进兵身后的、屋里的、天井的、窗口的,都消失了。
时光叹了口气,向青山伸手:“请进——我还是不相信这是你的终点。”
上海,天目山据点,时光阴沉着脸,甩下慢慢挪动的青山,径直走进了这处双车经营的据点。双车从天井里跑过来,看见时光,大祸临头地站住。
时光和他不是同类,也并不亲近,他知道。
双车:“时光……我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
时光:“算了,你就别当他是人,是个鬼——生前缺德死的。”
双车瞪着刚进门的青山,老家伙重伤在身,就算不磨蹭也是磨磨蹭蹭。
他很想送青山一匣子弹,时光也很想这样。
时光:“小心轻放,贵重物品,还有伤在身,快要呜呼了吧——我们走运的话。”
九宫:“……是。”
时光:“找机会查验一下老家伙的伤势,我怀疑他伤得并不那么严重。”
九宫:“是。”
时光等着青山,那实在耗他的耐心,青山每走一步都像害怕自己会断成两截。
时光:“扶他。”
他转身进入天目山的指挥中枢。两个天目山上去搀扶一步一顿的青山。
因为最近的事变,天目山的据点看起来就像个军火库。时光看着那些显然刚才还在拭擦维护的枪械,双车和三进兵八角马几员干将跟在他的身后。
双车:“自先生下令以来,天目山一直和船帮、共匪鏖战,颇有斩获,击毙……”
时光:“我没空管螃蟹跟虾米的对掐。”
双车:“已经停火。肯定不能让这些琐事耽误你的公干,只是船帮的家伙怕是要感谢时光兄给了他们活命的机会吧。”
时光:“兄字免提,我带来的老家伙是先生极在意的人……”
他停下,看着正被扶进来的青山。青山几乎是被人架着在桌边放下,双车对这贵重物品不敢怠慢,茶水和糕点立刻端了上来。青山对糕点已经是心有余力不足了,但他啜一口茶,仍高兴了起来。
青山:“是雨前的毛尖啊!在大沙锅要是能喝到雨前茶,那醒来后第一句话稳是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发梦呢!”
时光:“得了得了,你就权当是做梦,梦话就免了吧。”
青山:“你也喝呀!车一直飙着也不关窗,透心凉了吧?”
时光:“少管闲事。”
他知道青山一定会没完,所以还是喝茶,他一口下去大半杯,然后把茶叶在嘴里嚼了嚼,呸的一口吐了。
青山照样地没完:“坐呀,腿不疼啊?”
时光:“闭嘴!”
他坐下。双车几个神情古怪地看着这位小阎王:时光从来不会遵从除屠先生之外任何人的指点。
时光:“别理他,这是个老神经。”他扫一眼青山,“放尊重一点,别鸡零狗碎多嘴多舌,我也许会给你找个医生。”
青山:“那怎么行?我千里迢迢就带来这一张嘴,不让我说话,难道让一六十好几的人用拳脚办我的正事?”
时光:“……对,您还有所谓的正事呢。请请请!”
青山真的也就请了,周围都是天目山在此地区的魁首,他在其中寻找着自己的目标。在一片疑惑的目光中,他终于确切无疑地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双车。
青山:“你好啊,同志!我终于找到你了!”
双车:“啥……什、什什么?!”他惶急地看着时光,“这是共党反间的阴谋!我不认得他!我跟共党的交往都是从权!那都是有先生命令的!”
时光似笑非笑。
双车冷静下来:“这个……他什么意思?”
时光把剩茶倒进嘴里,如饮美酒,终于有一个人感受到和自己一样的痛苦了。
时光:“你和他联合抗战,他就老没羞老没臊地叫你一声同志,就这个意思。”
双车舒口气:“这个可……也太那个了吧。”
时光:“我提醒列位一句,千万别当他神经病。此人奸诈至极,又置生死于度外,你们跟他打交道,若是抱着一己得失之心,就会输得连保本的机会也没有。”
双车不敢对时光的非词做任何反应,只好瞪着青山,而青山看上去颇为尴尬。
青山:“说得好像我是来搅浑水的。”
时光:“你不是搅浑水的,你直接就是一个会走路的泥沼。”
青山:“我能搅什么?你们已经在搅血水了,都是中国人的血。”
时光:“对手是鬼子,对不对?这话都隔夜了,馊啦。”
青山:“我想说到你觉得它不馊为止呢,孩子。”
时光:“那你就当我聋子好了。”
青山叹了口长气,几乎像要叹尽长久以来所有的痛苦和委屈。
时光:“要叹断肠子呀?”
青山:“早就断了。”
他转向这一屋的军统魁首,再无戏谑,目光坦诚得让人不愿直视。
青山:“我付了很惨痛的代价终于来到这里,只是想,诸位别笑话,和诸位开个会,都说国民党的税,共产党的会,可我希望,诸位至少有几个不是聋子。”
没人笑话,只有沉默和死寂、猜忌与琢磨。
青山摊了摊手:“那么,可以开这个会吗?……实话说,我快要撑不住了。”
他只摊了一只手,另一只手紧压着自己的腹部。
时光:“没听见吗?他要开会。”他猛一拍桌子,“那就开会!”
檐雨滴在天井里的麻石板上,天目山的人警戒着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正屋的门紧闭,两名枪手警戒。屋子里烟雾缭绕,空气混浊。
沉默,除了青山没人要说话,而青山闭着眼睛在想什么。
时光忽然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他不吸烟。双车一个眼色,所有的烟都掐掉了。
青山抬头,开始说话:“这些年,我好像又回到了民国十六年的四一二。”
他的每一句话都让听者诧异,众皆惊,时光一声冷笑。
时光:“说联合抗战说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却原来你是来掀起仇恨的。”
青山:“何来的仇恨,孩子?只是一个老家伙心里的感触。那时候我每天睡觉前都要写好遗书。”
时光:“每天写?改错别字?”
青山:“差不多吧。想托付的人被杀了,要交代的人又忽然死了,总得改。”
时光不再说话了,其实就他的性格来说也并不觉得四一二是啥光彩事。
青山:“这些天我每天睡觉前也想写好遗书。短短几天两次遇刺,刺客全是日本人。第一次在西北共治区,第二次在日占区。时光厉害,刺客全军尽没,日本人要有好一阵心痛。是啊,时光,一赔十的买卖,你们说日本人没多大本钱,凭天目山的实力就能叫他们在上海缩头。他们也一直就怕你们,怎么忽然就甘冒其险了?”
时光:“因为你啊,从你出山的第一天,就比若水还要危险。”
青山:“那是小屠……哦,屠先生觉得我危险,只能说承他还记得我们过去的交情。对日本人来说,我又算个什么?”
时光简单地:“种子。”
青山:“种子就是那个能让我党被铲的地下网络重生的东西吧?”
时光没好气:“你把它交给我,我就知道啦。”
青山:“上海四方势力,我党最弱,若水和日本人差不多,最强的是你们屠先生一系,恐怕这三方加一块还顶不得你们一半。被你们掘得半死不活的共党势力又值得日本人下这么大血本?”
时光:“……谁知道那些打鱼的在想些什么。”
青山:“何不想想我这趟费劲巴力……不止,舍生忘死地想做些什么?”
时光:“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