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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抽出手,看着邮差从牌坊后走出来,对方正用一种审度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狼狈样。欧阳皱眉,“你在跟踪我?”
邮差有些难堪地笑笑,“也不能那么说……”
“一直在跟?”
邮差愣了一下,他这才发现欧阳是带着火气的,他解释着:“你是知道的,以防万一,没有绝对的事情。”
“跟出什么来了?”
邮差苦笑,“我们越来越不清楚你在干什么。”
“那你们就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知道现在有多少事?你们可以帮多少人?”欧阳已经在嚷了。
邮差惊讶地看着他,“我们以为以你的阅历……能够理解。”
“我不能理解!”
“同志,我理解你的心情,我是沽宁人,这座牌坊边长大的。”
“现在怎么又相信我了?”欧阳竭力压下心头那股因沮丧而生的无名火气。
“因为有位一向谨慎的同志说,你是绝对可以信任的。”邮差笑了笑,他尽量想让欧阳放松一点。
欧阳的表情柔和下来,他想当然地认为那人就是思枫。
“他想见你。”
欧阳忽然有点紧张,经历几天几夜的磨难,他几乎不相信愿望还有实现的时候,“我也很想见她,但是请你转告她,现在有事,关系到很多人的生死,我不能离开沽宁。告诉她这些年我从来没像这几天这样忙过,她会明白的。”
“你不用离开沽宁。”
欧阳摇头不迭,“不不,沽宁现在太险,她绝不能回来……”他忽然明白过来,“是不是你们根本没有撤出沽宁?”
“你脑筋转得真快。”
“告诉我已经撤离,因为我虽然是同志,可不是太值得信任的同志?”
“每个同志都是值得信任的,但是以防万一,环境使然。”
欧阳叹了口气,被自己人提防,是件让人疲倦的事,“谁的主意?她或者老唐?”
邮差没反应过来,“她或者老唐?不不,是我的主意!我多此一举!她一直昏昏沉沉,根本拿不了主意!”
“她一直昏昏沉沉,怎么会想到要见我?”
“你以为是她?”邮差笑得有些暧昧,“不是她,同志,是另外一个。”
“谁?”
邮差挠挠头,“我也头遭见。他说非要有个姓的话,这回他还姓赵。”
“赵老大?”欧阳瞪大眼睛,那是一个他期盼了很久的名字,可能也是除思枫外他想得最多的名字。
“对,他说你非要问的话就说赵老大有请。”
“我一直想飞着去见他,我等了他太久,可他来得太晚。”
“他这次来也很不容易。”
“我会去见他。可是等我忙完手上这件事情。”
邮差诧异,“你有什么事情?”
“救人比见面重要,他也会同意的。”
“让你的上级等着?为了救一群国民党兵?”
“他们在鬼子手上吃足了苦头,救出一个就多一个打鬼子的人。”他是个说清楚就不愿再废话的人,索性掉头走开。
邮差在身后嚷嚷,“半个中国都在打仗,你能救多少人?”
欧阳对自己苦笑,“我能救多少人?”他仍没有转身。
4
长谷川毫无兴趣地翻腾着守备军陈旧的文件,直到在文件堆下发现一台残破的手摇式留声机,那东西显然扔在那就没人用过,但激起长谷川极大的兴趣,他转向他的勤务兵,“蛮头,我的唱片呢?”
蛮头立刻在公文包里翻找着,找出几张旧唱片递过去。
长谷川看了看,“我要你带上新大陆,我说过那首曲子适合在占领日听。”
蛮头含糊不清地嘀咕了一句什么,长谷川并没打算听,他放上一张唱片,“好吧。你捧着这台机器,一直摇到我想跟你说话为止。”
伊达走了进来,“长谷川君,士兵已经集合好了。”
长谷川点点头,向屋外走去。蛮头捧着沉重的唱机开始摇动,屋里响起《欢乐颂》的曲子,因为机器破烂加上摇速不匀,那曲子严重的变调。
屋外,日军拿着劫掠所得的东西在空地上炫耀攀比和交换,整个院子像个嘈杂的市场,屋里跑调的音乐让这一切显得更加嘈杂。
伊达和长谷川出现在屋前的台阶上,长谷川压下双手让部属安静下来,“我的武士们,这首曲子叫《欢乐颂》,它当然适合你们现在的心情。”
没人听他说话,他的武士们正为抢一尊座钟不可开交,长谷川脸色沉下来。
伊达用刀鞘大力敲打着房前的栏杆,“浑蛋!调过你们长满疮疱的屁股!”
士兵们渐渐安静下来。长谷川在台阶上走了两步,看着那些汗津津的脸说:“为了帝国和天皇,你们需要放弃一部分利益,三天的自由行动到此为止,我们必须保留一个可以马上运行的港口……”
他的话立刻被抱怨声淹没了。伊达和几个军官跳下台阶,用刀鞘殴击着抱怨不休的士兵,长谷川焦躁地搓动着手指,忽然把双手抬高,“目光短浅的家伙!你们就只看见这座小小的城市吗?这里的人都很穷!”
他这话确实有用,部分人安静下来,疑惑地看着他。
“看看你们抓到手的都是些什么?破烂!你们占领了中国最穷的一个城市,还以为自己找到了金矿!”
部下们看着那些难以名状的家什,开始羞愧,人群安静下来。
“新的攻击计划已经制定!我们要攻取的下一个城市非常富有!我们是第五师团的先锋!这些城市都是为我们准备的!让那些仙台家伙和北海道渔夫见鬼去吧!”长谷川指着部属手上的东西,“他们只能跟在我们背后捡这些东西!”
士兵哄堂大笑。
长谷川掉头向屋里走去,把虚妄的幻想留给部下。伊达疑惑地跟在后边,“您应该告诉他们天皇的荣誉,这是一场圣战,这些……”
长谷川回头看看他,如看一个傻子,“很高兴和您共事,伊达君。”
伊达倍感荣幸地立正,“我也一样,我渴望来这里,以樱花与剑的高洁,锻炼我在武道上的修为。”
“当然当然。你去命令他们,控制这座城市所有的进出通道,监管所有的港口和工厂设施,我们要所有的中国人为帝国效力,不需要一座逃光了人的死城。”
“是的,长谷川君!”
“您不会让我失望的,您是真正的武士,又是名门之后,”长谷川进屋,身后响起伊达大声的命令声。长谷川冷笑着,嘴里喃喃着后半截话,“……天真或白痴,或者两者兼是。”
5
沽兴车行的大门紧闭,上边印着枪托刺刀与弹孔的痕迹,欧阳敲了半天门才开出条小缝,他没能往里走,因为四道风在开得很窄的门里堵着,抚着腰上的枪,神情古怪,“不要脸的,你还没死呀?”
看着那粗鲁的表情,欧阳忽然觉得轻松,他很想拥抱四道风,他也真这么做了。
四道风粗暴地挣开,“你干吗不去死?你把我害惨了!”他掉头走开。欧阳瞠目看着他身后,院里有守备军也有百姓,有沽宁人也有外地难民,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喘地盯着他。
被近百双眼睛盯着,体力衰竭的欧阳忽然一阵眩晕,他扶住房门却顺着那门歪倒下去,四道风脑后长眼似的一把扶住,嘲弄地看着他,“第二回了,你不到快死的时候根本不会想起我。”他架着欧阳进屋。
华盛顿吴坐在院里的人群中,失魂落魄地看着暮色将临的天空。
六品和皮小爪把一锅清粥端了过来,守备军无声地挤了过去,把百姓排除在外,这引起了百姓的抗议:“这算什么?”“护家护不住,抢食拔头筹。”
华盛顿吴看看部下递过来的半碗粥,又看看一个眼光光瞪着自己的老太太,他把粥递给那老人,对他的部下说:“你们待会儿再吃,我的命令。”
一个士兵劈手把粥夺回去,放肆地看着他,喝了一口,“待会儿有个屁你吃?打仗没把我们害死,你还想把我们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