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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乞丐语无伦次地倾诉:“还想军师,你们叫我别动,在这儿盯鬼子,我就哪儿都不去。”他看见人群中警戒的六品和其他几个人,“太好了,你们都来了!现在可多可多鬼子了,疯了一样,你们要小心。还有,我一直有听话,我这么听话,你这回带我走吧?”
那个人在帽子下笑得打战,小乞丐愣了一下,猛地把帽子扯了下来,龙文章正笑得不可抑制,小乞丐顿时恼火不堪。
“龙乌鸦!”
“跟大人这么说话?你说话还是我们教的呢!”
“没有你,军师和四哥教的,你就会扮神气,还有乌鸦嘴。”
“还不如不教,那帮烂仔又能教出什么好?”龙文章摇头叹气。
“要你管屁!”小乞丐把布袋递过去,“这五天进出的鬼子军队。”
“这是什么?”
“大石子是官,小石子是兵,榆树叶是炮,柳树叶是车,一根树枝就是一队人。”
“我们的情报员居然不会算数。”
“军师说了,有空就教我。”
龙文章拿着那个布袋起身,想要走开,裤管却被小乞丐拖住,“他们来了吗?”
龙文章摇摇头。
“那你来做什么?”
龙文章看看禁卫森严的司令部大门道:“鬼烧了我们的眉毛,我就来敲他们的门牙。”他胡噜一下小乞丐的头,转身走开。
一辆带篷的卡车驶进司令部,车上渗下的血滴在路面上。
司令部里的日军正整理着一些在城市里绝用不上的重型武器。那辆卡车驰过,在空地上停下。士兵们从车上卸下几具被打得浑身都是弹孔的中国人尸体,在地上列成排,几支破旧的武器架在一边,几个文官拿着相机在旁边拍照。长谷川和伊达陪伴着一个年轻的高阶军官过来,他叫神崎,是途经此地的神崎支队队长,也是现时沽宁最高职务的军官。
神崎看着眼前的尸体道:“长谷川君,这就是你叫我来看的东西吗?”
“这是昨晚肇事的反抗者。”
“也是三天前在公路上炸毁我两辆汽车的人吗?”
“是同一批人,他们接受一个叫四道风的人领导。”
“是五天前在山里杀死我一个中队长的人吗?是上周几乎炸掉了军火库的人吗?而你想用这几具尸体打发我?”
“要尸体我可以给你更多。”长谷川的脸色很难看,神崎并非他直接的上级,分属海陆军,而被一个小自己十几岁的海军军官呵斥,面子总是不好看。
“浑蛋!海军是真正的精锐,我的海军陆战队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要途经此地投入圣战,因为你的无能,我的勇士还没上战场就蒙受牺牲!”
长谷川小声嘀咕:“无可救药的蠢货!居然说自己还没上战场?这里就是战场!”
“浑蛋,你说什么?”
长谷川一低头,“神崎君,我说我有个东西想给你看看。”
“什么东西?”
长谷川没回答,径直往他的房间走去,神崎和伊达跟在后面。
他的房间已经陈设得琳琅满目了,许多贵重的东西直接来自高家。长谷川翻开一本厚得吓人的相簿,里边全是注明死亡时间地点的死人照片,这是几年来被日军杀死的反抗者,也是长谷川几年来的业绩。
第一页赫然是四道风的名字,除了名字什么都没有,往后几页则连名字都没有。长谷川吃不太准地把它空着,因为他感觉对手决不会是由一个豪雄率领的一帮草莽之流。
神崎怔怔看着翻过去又翻回来的名字,他用生硬的中文念叨:“四道风?”
长谷川点点头,“不是一个人名,是一个绰号,也是一群反抗者。我相信沽宁周围的反抗运动百分之八十出自他手,尽管我对外声称在沽宁没有任何军事行为,可三年来仅本队就有两百多人折损在他手上。”
“可我们也杀死他们四百多人。”伊达看着那相册说。
“这里有四百九十三具尸体,可无济于事。四道风是本地人,现在他是英雄,对任何还有反抗意识的中国人来说,他是一杆旗,吸引他们把意志变成行动。我们可以砍倒向他跑去的人,却不能阻止人心向他跑去,就像你们想用刀阻止水流,两位尊敬的武士。”长谷川说。
神崎有些不屑,“关于这个传说还有些什么?”
“没有了,因为他的存在,沽宁永远是战场,可得不到更多的情报,线总是到某个地方就断掉,他是沽宁人的宠儿,人人都保护他,甚至连我重金收买的内线也不愿出卖他。”
“那么你又给我一个很好的借口了?”
“不是借口,神崎大人,我希望在即将来临的大行动中,你我能联合作战。”
“我必须向本部核准。他们有多少人?”
“五六百。”
神崎吓了一跳,“五六百你们就可以对付,三年前你们也是陆军的精锐,现在居然……”他看看伊达,摊摊手,算是留面子没说下去。
“相信我,是值得的。”
神崎犹豫了一会儿,“我会去核准,我认为让我的部加入这次行动是无谓的,但是为了我的朋友伊达,我愿意与你一起作战。”
伊达感激地笑笑,神崎笔挺地出去,甚至不打算跟长谷川客气一下。
看着神崎走远,伊达才转身对长谷川说:“我认为四道风他们最多一两百人。”
长谷川苦笑,“伊达,如果是五六百我们就只好在碉堡里生活了。”他沉吟了一会儿,“让沙门的人过来,我要用上所有能用的力量来杀他,以便让沽宁能安静个一年半载。”
“一年半载?”
“您认为到下一个人向我们开枪会有多久?伊达,你们不了解这场战争。”
3
高昕和何莫修乘坐的老林肯车缓缓停下,这是沽宁郊野。公路、河流、桥梁,四道风他们曾经在这里收拾了一辆坦克,或者说险些被坦克收拾。
四周都没有人,只是路边多了一具烧得所剩无几的卡车残骸。
高昕兴奋地从还未停稳的车上蹿了下来,直奔那卡车残骸,“他们来过这儿!几天前,昨天,兴许就今天!”
何莫修看看那积尘的车架,苦笑,“至少几周前了。”
“这里有个弹孔!”
“这片土地千疮百孔。”
“那儿还有,你看。”她给何莫修看捡到的一个弹壳,跑开。
“这么暴力的东西不该让一位女士如此兴奋。”何莫修的神情越来越忧郁。
高昕根本无心听他,她已经跑到了河边,发出一声心旷神怡的叹息,在河岸的高堤上抱膝坐了下来,对何莫修来说,那是个美得让他颤抖的画面。
高昕看着扎在河中淤泥里的那辆坦克,因为重量和地势,它已经在那里呆足了整整三年,生着铁锈,盘着青苔和水草,像是洪荒怪兽的化石。
何莫修抑郁着,在她身边坐下来,“你已经看了它很多遍,看得它都快成精了。”
“什么样的人能把这么个怪物掀到河里去呢?”
“你臆想出来的英雄。”
“你什么意思?”高昕的口气有些生气。
“我是说,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一群……英雄。”
“总得有个领头的吧?一个与众不同的男子汉。”
“有吧,也许。”
高昕温柔地看着手上的弹壳,“也许这发子弹就是他射出来的,射向我们共同的敌人。”
“那是日本造,你把它翻过来就能看见昭和某年。”
“打了三年,他们一定很苦吧?他当然只好用从鬼子那抢来的武器了。”
“不如归去。”何莫修看起来心都要碎了。
“再陪我坐会儿,你一向很够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