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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一阵如雨般扔出的手榴弹揭开了战斗的序幕。
守卫的日军明显士气不足,很快就撤向城里。华盛顿吴的军队顺利冲过了牌坊后的整条长街,但街口的日军靠着封闭的工事用密集的机枪火力又把他们拦住。
双方的火力成了胶着状态。眼看着从火线上撤下来的伤亡越来越大,而炮兵又还未能及时来到,龙文章和华盛顿吴都急红了眼。
在他们身后,是已经被占领的长街,街上拥挤着士兵和劳工。人群里忽然传来一个“让让,让让”的声音。六品推着何莫修制造的那东西过来,那像辆独轮车,但取代车体的是一个木桶,桶体上缠绕着导火索,何莫修拿着一支火把在后边跟着呼喝,大家都奇怪地瞧着他。
“这什么玩意?”
“像俺老家装大酱的桶。”
何莫修无暇顾及,他拍拍六品,六品停下,他将火把递给六品,“六品,你得把住点火的时候,这家伙燃太快。”
“说好了你点火,我上。”
“是你上,你拿着,我看看引火线别潮了。”
六品总是很容易上当,接了火把,何莫修装模作样看了看,把他的手工制品挪到一个便于冲刺的位置,他视死如归,但仍有些伤感,“六品,你是我认识的最好打交道的人,你告诉欧阳,如果这辈子就让我说一次谢谢,我就谢谢他,告诉四道风,以后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为小昕伤心了,可是别太伤心了……”
何莫修还没说完,肩上就被人重拍了一记,他回头,四道风一脸煞气地瞪着他。何莫修愣了愣,四道风一副要惹事的样子,“你看我干什么?”
“我没看你……不,是你拍我我才看你。”
“你他妈还看。”他迈上一步,何莫修吓得从木桶边让开,四道风站在旁边,伸手把六品的火把抢了过来。
何莫修惨叫:“小心!要炸!”
四道风浑然不理地拿着火把在手上耍着花,何莫修想逃又想往上冲,四道风看着他,眼神里忽然有了些温柔和同情,“傻小子,人死了要真有个去处,她问你小四怎么还不来,你让我怎么说吧?”他就手把引火索给点上了,咝咝乱冒的火星让何莫修又一次惨叫:“太早了!你这个浑人!”
“别总想我老婆,不然我做鬼也跟你急。”他推着那玩意向日军的工事冲去,木桶生涩地碾过石板路面,滚动时从轴上摊下的火索就在脚下冒着火星。
“开路开路!滚开的开水!”四道风大声叫喊,似乎是得意之极。
人们迅速让开一条道路,何莫修望尘莫及,只留下一股子悲愤,“你这个什么都抢的王八蛋!那是我给我准备的!”
四道风已经跑远了。他从最前沿的龙文章几人身边冲过,径直辗入日军的火力封锁线。弹道几乎就从眼前划过,四道风可以看见工事后日军恐慌之极的神情,几个离得最近的日军已经吓得忘了瞄准,更多的开始逃窜,一挺重机枪向他调了过来,龙文章速射着,他看着那条要命的火线毒蛇一样追上了四道风的步子,本该恼火大骂却忽然热泪盈眶,“老四!”他开枪,但泪水妨碍了瞄准,一枪射失,那挺重机枪已经对准了四道风的胸腹。
木桶撞上了日军的工事,四道风因为惯力跟着一并撞上,他很不甘心地看着自己身前的日军和那个黑洞洞的枪口,竭力把那个靠推滚才能移动的木桶举了起来,连同上边冒着的火星,一并砸在日军机枪手的头上。
日军开枪,一梭子弹结结实实印在四道风胸腹间,强大的冲力让他倒飞了出去。
爆炸。瓦砾和人的肢体在夜空飞舞,一整堵民居的墙倒了下来,压在日军的工事上。龙文章目瞪口呆看着,六品和何莫修赶到他的身边,三个人面面相觑。
华盛顿吴是第一个想起机不可失的人,他跳起来挥舞了一下手臂,“冲锋!”
他的部队漫过了街面,街上再无抵抗的日军,他们径直冲进了沽宁。
“找到他!”龙文章擦了擦眼泪,他不得不跟上进攻的部队,他的枪还能杀更多敌人救更多自己人。六品也拔出刀跟上,他重重搡何莫修一下,“变成灰也找到他!”
军队铁流般漫过街道,只留下废墟和燃烧的火焰。何莫修苦涩地看着那片废墟,几分钟内那里一片死寂,自己造的东西自己清楚,他不抱希望地向那里走去。
黎明已经来临,日军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他们慌乱地从各处巷道里逃出来,逃过沽宁河上的小桥。现在他们只能收缩兵力据守河边的几座小桥,被河水中分的沽宁现在又因为几座小桥被划成了两半。
何莫修仍在废墟里寻找着,直到看见欧阳拄着拐杖,被邮差搀扶着到来,何莫修做了个欲哭无泪的表情,“要我找到他!我怎么找得到他?什么都没有了!”
欧阳一言不发地在废墟里翻找,他的身体濒临崩溃,动作摇摇欲坠,何莫修把他架住,“我这就找!就去找!怎么也能找到一点!我把他们埋在一起,小昕会高兴的,他们会高兴的。”
欧阳忽然从他的絮语之外听到什么,他粗鲁地推开何莫修。何莫修身后是一栋民宅的废墟,门窗洞开,只剩个空架子。欧阳靠近了一点,又听见一声呻吟,他摇摇晃晃地进去,四道风躺在地上,奇迹般地还活着。
四道风挪动了一下几乎散架的身子,“妈的,谁说死人不知道痛。”
欧阳把他一把抱住,进来的几个人也惊喜地捶打和摇晃着他,四道风昏昏然地挣开,“别闹,你们把我搬进来的?”
欧阳擦去了笑出的眼泪,“我猜猜,是爆炸的气浪把你甩进来的。”
何莫修说:“可我看着他至少挨了十几发子弹……”
四道风定了定神,从腰间拔出他的枪,那两支大号盒子炮已经被子弹撞击得完全变形,散碎的零件掉在地上。
欧阳笑,“成了,你是今年命最大的人!”
“敢情我还在沽宁。”四道风茫然着。
“你想在哪儿,老弟?”
“阴曹地府。”
欧阳神情古怪地看着他,四道风打了个干哈哈,挣起身子咳出一口胸腔里的淤血。他摇摇晃晃走开,头也不回地照着枪声最密集的地方走去。
2
天色已大亮。
沽宁日军司令部空地上杂乱地焚烧着文件,堆着军火和伤兵,像个垃圾场。
伊达身上满是灰烬和射击的硝烟痕迹,他又气又累地跟长谷川几个指手画脚:“一切发生得太快!敌人炸掉了城门的工事,一下就占领了半座沽宁!加上各部残兵,我军兵力比敌军多一倍以上,可是过半集结在港口,他们无心作战!”
宇多田喃喃地骂了一句,烦乱地踱着步说:“送我回潮安总部,我不想和你愚蠢的三流部队待在一起。”
长谷川冷笑,“潮安失去了联系,您那一流的精英也许已经失守。”
两人一脸怨憎,宇多田用刀鞘向长谷川打去,这个疯狂的举动被伊达止住,“请同心矢力,我军需要两位大人的团结。”
长谷川哼了一声,朝自己的住处走去,宇多田仇恨地看着他。
长谷川的屋里相对寂静,他在精致的古董椅上坐下,看着这住了七年的地方,这里的奢华是任何行伍之人不敢想象的,各种各样的奢侈品堆满了偌大的空间。长谷川起身,打开一座不知从谁家掠来的红木柜,柜子里是分门别类的精致箱子,珠光宝气地放着掠来的首饰金表、古玩字画。长谷川把玩着,显得炽热而宽慰。
伊达敲了敲门,进来。长谷川从柜里拿出一份文件,锁上柜子,而后煞有介事地看着,似乎在为所有人苦思一条出路。伊达沉痛地在他桌边坐了下来,半晌,他说:“长谷川君,我心里有一个耻辱的想法。”
“说,说出来。”
“我军将败了!”他号啕大哭,长谷川像在看一个缺心少眼的傻瓜,语气却十足的温和谅解,“为什么这么说呢?”
“一切!所有的征兆!塞班的玉碎,冲绳的玉碎,广岛的爆炸,我们身边的失控,我是很有理性的……”
长谷川起身踱着,似乎在苦思,其实在使劲抹平脸上的笑纹,“我决定相信你,可我又能做什么呢?”
伊达号啕着一躬到底,“我不知道,拜托您了,用您的智慧让我们脱出困境!”
答案其实早在长谷川心里,但他仍佯作苦思才做出毅然决断,“你要坚守,并且为我准备好一辆车,当守不住的时候,我将冲出沽宁向总部求援!”
伊达惊呆了,“可是我们被包围了,而且总部顾不上我们……”
“我不会因此缺少勇气,去吧。”
伊达崇拜地看着长谷川,长谷川谦和地挥了挥手,看看自己这为数不少的家私,又转了个主意,“一辆不够,得两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