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夜 货物 (第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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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罗多将左手插在笔直的西裤口袋里,踩着高档的黑色皮鞋,踏着光滑坚硬的大理石地板,穿过巨大的落地玻璃门,朝着对面的墨绿色旋转楼梯走去,当经过玻璃门的时候,他特意稍稍停留了一下,好看看自己的衣服是否整齐。
老头这时候找我到底什么事情?佛罗多在接到K的电话的时候,正在盘算着老头派罗德出去和沙曼做的那笔神秘交易,这笔交易完全由老头一个人负责,而且居然交给了文森特的心腹罗德去交接,当然这件事佛罗多根本不知情,他现在感觉到了危机,老头似乎在两人之间有些倾向于文森特了。
沙曼和老头斗了一辈子,两个人的恩怨像缠绕的番茄酱意大利面一样麻烦,现在老头居然说,靠着这次交易可以让他和沙曼握手言和,真是太奇怪了。
“人老了就是麻烦,脑子也变得简单起来。”佛罗多在心底抱怨道。
在帮会里唯一可以和自己抢夺首领位置的只有文森特了,而作为老头女婿的文森特,似乎比自己有着更多的优势,这个从小在法国长大、来到美国的家伙,让佛罗多看着就觉得很不舒服,但只有佛罗多知道,老头并不喜欢文森特,要不是他的女儿崔西疯狂地爱上了文森特,老头并不会让这个平素非常张狂的年轻人,一下子爬到和佛罗多对等的位置上的。
令佛罗多烦躁的是老头并没有儿子,甚至他们私下里打听过老头的私生子的下落,可是在这方面,老头非常洁身自好,只和唯一一任妻子有一个女儿。据说前任首领有过一个儿子,但是在还未确立老头是继承人前,莫名其妙地被汽车撞死了,当然,佛罗多也不知道是谁干的,但是他确定如果那家伙还活着,老头的位子坐起来总会有些不舒坦。
不过平心而论,文森特的确非常有魄力,甚至让佛罗多也有些意外,他有些低估文森特了,原以为只是一个靠着女人混饭的小白脸,没想到文森特马上开始对社团的大刀阔斧的改革,甚至触及了佛罗多的利益。长期主管社团财务的佛罗多做了不少虚账和假账,但是碍于他元老的地位和势力,没有人敢说出来,老头也是假装糊涂,不过问任何账目问题,但是文森特站了出来,他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影射佛罗多,这样一来两人的关系弄得很僵,加上老头病重,接班人的矛盾又一下子浮现出来,使得两人势同水火。而整个帮会也分成了两派,一边老资格的人都支持佛罗多上台,而另一边新加入的年轻人都希望文森特掌控大局,其实说穿了,两边支持的都不是佛罗多或文森特,只是为自己的利益着想而已。
走上楼梯的时候,佛罗多有些奇怪,为什么中午罗德刚刚出去交易不到两个小时,老头就这么着急地把自己招到他A市的别墅来。因为底特律过于工业化,老头说对自己的病不利,所以特意带了一些人和女儿住在A市自己的别墅里。
在用人的带领下,佛罗多走进了K的卧室,这么多年来,K一直都躺在这里休养,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医生给出的报告几乎同时复印了两份发放到文森特和佛罗多两人的手里,这几年老头几乎将帮会的事情撒手不管,以至于有些混乱了。
一踏进卧室,佛罗多就看到文森特脱去了西装外套,穿着鲜红色的衬衣站在窗口,他神情很焦躁,黄色的短发像被暴晒过久未浇过水的干草地,一根根分叉地竖立起来,佛罗多经常看到文森特脾气暴躁的样子,但很少看见他焦虑。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崔西即将分娩的时候。
佛罗多转过头,他看到崔西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他冲着崔西微笑了一下,崔西只是点了点头,面无表情。
“佛罗多。”躺在床上的老头几乎用呻吟般的语调叫着他的名字,佛罗多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床上的老头身上。
“真是衰弱。”这是佛罗多自上一次与老头聚餐后三个月来第一次看到老头,这段时间他几乎谁也不见,包括自己的女儿、女婿和外孙。但这次见面让佛罗多有些稍稍的感伤,他亲眼见证了老头的强势和逐渐的衰弱,躺在枕头上瘦弱衰落得仿佛连呼吸都费力的老家伙,居然是半个底特律市的地下主宰,这让佛罗多有些不可置信。
他的长脸仿佛成了一截即将腐烂生蛆的烂木头,布满暗红色老年斑的皮肤,紧紧地贴在已经丧失了血肉的肌肤下的骨头上,犹如一个晒干了的苹果,毫无生气可言。
佛罗多嗯了一声,走到K的身边,单膝跪下,双手捧起他放在床边白色被单上那只灰褐色、苍老得如同树根似的毫无生气的手,他将自己的嘴唇压在那手背上。
“你的气色看上去真好。”老头的声音就像是从深邃的地道里传过来一样,有些虚幻缥缈。
“你也是。”
“不,我已经很累了,每天就想着睡觉。”他尽量挤出一个微笑,但在佛罗多看来真是非常丑陋,可是佛罗多仍然回报一个微笑。
“其实叫你来,是关于罗德。”老头说完,咳嗽了几下,一声比一声厉害,仿佛把肺部也咳穿了。崔西皱了皱眉头,文森特立即走过去。
“爸爸,还是让我来说吧。”文森特轻轻拍了拍老头干瘪的背部。
“嗯。”K点了点头,重新闭上眼睛。
“怎么了?”佛罗多找来一张椅子,轻轻地坐下来。
“罗德,那个该死的混账,居然将货物和钱都拿走了,十五分钟前沙曼打电话过来,说罗德抢走了钱,并且通知沙曼打算自己与他单独交易,而且很可能要投靠到沙曼那里。”文森特愤怒地握紧了拳头,像一只发怒的斗牛犬。
佛罗多在心里冷笑了一下。
“怎么会这样?”佛罗多假装惊讶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以至于将椅子撞翻在地。
“沙曼的意思是……”佛罗多转过头看着老头。
“他在嘲笑我们,嘲笑我的用人眼光。他告诉我们,罗德正在44号公路上,朝着沙曼那里去了,沙曼要我们自己去处理罗德,他概不插手。但是如果罗德真的活着见到沙曼,沙曼也会同他交易,而且不会再和我们谈什么两边帮会的和平问题了。”老头的情绪有些激动,以至于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崔西立即走过去为他倒了一杯水。
“那里面的东西对爸爸很重要,所以他只能拜托我们两个去找罗德回来,这件事绝对不能泄露出去。”文森特转过头看着崔西,崔西走到文森特面前低头不语。
“到底,罗德去交易的是什么东西?”佛罗多试探地问。
“很重要,是关系到帮会存亡的东西。”文森特的回答让佛罗多有些不满,他没有说话,低了低头,又转过脸看着病床上的老头。
“其实我也没有告诉文森特那是什么。原谅我,孩子们,我不能将那东西说出来,这件事只有我和我的老对手也是老朋友沙曼知道,所以我在这里要告诉你的是,我将会把继承帮会的权力公平地交与你们,只要谁能在日落之前——也就是在罗德将货物送到沙曼那里,单独与沙曼做交易之前,将罗德活着捉回来,谁就是我的继承人。”老头好不容易说完这段话,接着气喘吁吁起来。
文森特和佛罗多都愣了一下,随即同时望着对方。
佛罗多的嘴角忍不住地抽搐,文森特从佛罗多那张方形的大脸上读出了不屑和嘲笑。
那分明是说:你以为做了他的女婿,就一定是帮会的继承人了么?
文森特则咬了咬下嘴唇:
“爸爸你说的是真的么?”
“是的,我的孩子,文森特,佛罗多,快点去,在日落之前将罗德和他本来押运的货物带回来!还有四个小时!他就在44号公路,去抓住他!”
文森特和佛罗多立即走出了房间,身后传来的是老头剧烈的咳嗽声,仿佛每一声都在催促着他们快一点。
高速公路上。
罗德一边开着车一边喝着冰冻啤酒,从窗外吹进来的冷风让他很舒适,天气慢慢凉快下来,他沿着笔直的公路朝前开着。
“看来就要开始了。”罗德看了看前方密布的乌云,他加快了油门,朝着最终目的地进发。
这时候他看到路边有三个人互相搀扶着,似乎是两个少女搀扶着一个年轻男子。他们身上满是污垢,而且还有一些擦伤,不过那个男人的伤似乎很严重,左前额血流不止,整个脸庞被血污和泥垢弄得非常模糊,似乎右手也骨折了,像一根断树枝挂在身体的一侧,动也不动,他虚弱的身体斜靠在其中一个身材较高、穿着黄色紧身衣的女孩子肩头,另外一个身材消瘦、穿着粉红色耐克运动衫的女孩为他紧紧按住伤口。
罗德斜着脑袋看着三人,他将车速放慢了下来。
“对不起,请帮帮忙好么?”罗德停下了车,那个黄衣少女俯下身对着车子里的罗德说。
罗德看见女孩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坠饰,那是一个银质大卫之星。
女孩面容姣好,看上去非常年轻,不过两臂的肌肉很饱满,脖子以下的肩膀较为宽阔,罗德判断她是一个运动员,可能是排球或者女子棒球之类的上身运动者。女孩有着一头漂亮的金色长发,整齐地束在脑后,身材饱满而健硕,非常惹火。
“我说,出什么事了?”罗德把窗户稍微又摇下来三分之一,他斜眼看了看,露出一口漂亮的牙齿和灿烂的微笑。
他用余光看到那个穿粉红上衣的少女似乎有些羞涩,总是低着头,眼神闪烁,双手背在身后,时不时地盯着自己,她一脸的孩子气,黑色柔顺的鬈发紧贴在耳后,皮肤白皙得有些像亚籍女孩。罗德眯起眼睛盯着少女,他微笑起来。
“我们的车子突然出了车祸,你看他伤得很严重,我们想请你帮我们把伤者送到附近的医院去。”黄衣服女孩的声音硬邦邦的,听上去活像罗德大学时代那个印度籍的物理学教授,说出来的字几乎都像是没有感情的公式。
“可是我也赶时间,据我所知,最近的医院和我所要去的地方并不顺路。”罗德无奈地摇摇头。
少女有些失望地摆了下脑袋,叹了口气。
“不过我觉得比起工作,救人一命更为重要一些。”罗德马上开口笑了起来。两个女孩非常高兴,她们立即将受伤的男人扶到后座,这种车的车体非常宽阔,后座坐三个人不成问题。
汽车继续在开始暗淡下来的天空下,沿着笔直的公路前进着。
“我说你们是不是本来打算去森林度假的?”罗德开着车,随口问道。
“是的,你是怎么知道的?”黄衣少女奇怪地问。罗德从后视镜看到她惊讶的表情,觉得有些得意。
“因为我一路开来并没出什么车祸,你们一定是在下面那条公路出的事吧?那条公路太旧了,经常会有一些碎石什么的。”
“不是碎石。”粉红色的少女突然开口说。
“哦?那是什么?”
“是……是一个玻璃瓶,突然从上面莫名其妙地扔了下来,砸在窗户上,哈里吓了一跳,结果一下子慌了手脚,车子开出了弯道,撞到了大树上,他的脑袋也撞在了挡风玻璃上。”
罗德忽然沉默了下来。
车子继续行驶着。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觉得应该好好感谢你才行。”黄衣少女的话打破了车厢内的沉默。
“罗德。”
“好名字,我叫珍妮佛,她叫凯瑞,这个倒霉鬼叫哈里,哈里是凯瑞的男朋友,我们三个本来打算去森林游泳的,结果没想到变成这样。”珍妮佛先前的紧张和焦急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轻松和幽默感,不过凯瑞似乎有些心事似的,将脑袋靠在窗户上一言不发,或许正在担心男朋友的伤势吧。
“我可不是倒霉鬼,这都要怪那个随便扔瓶子的浑蛋,如果我知道他是谁,我非杀了他不可!”一直躺在珍妮佛大腿上的哈里忽然开口说道,不过似乎情绪激动,让伤口更加疼痛起来,他哼哼了几声后又装死过去了。
“现在没事了,我立即送你们去州立医院,大概还有半小时吧,很快就到。”罗德打算赶快将这几个人送走,然后好回去交差。
罗德忽然发现车速慢了下来,接着车内一阵颠簸。
该死的,出什么问题了?罗德停下车打开车门走下来。
“出什么事情了?”珍妮佛问道。
“好像是车胎爆了。”罗德摇摇头,果然,后座右边车胎没气了。
“我要换车胎,只好让你们等一下了。”罗德一边抱怨,一边走到车子后面打开后备厢。
“要我们帮忙么?”凯瑞轻声说。
“哦,不用,我应付得了。”罗德弯着腰在里面找修理箱和千斤顶,然后费力地拖着备用轮胎。
当他拿着千斤顶刚转过身,就看到珍妮佛站在自己身后,脸上带着冰冷的笑容,像冰雕成的美人。
“我说,如果你帮我,会有损我男性的尊严的。”罗德咧开嘴笑道。
“罗德,你的车后备厢真大啊。”
“是的。”罗德炫耀似的拍了拍车体,“这家伙可花了我不少钱。”
“那是什么?”珍妮佛指了指后备厢里黑色帆布罩着的地方。
“只是一块油布。”罗德耸了耸肩膀。
“真的?我看看。”珍妮佛走过去,对着那里伸出手。
罗德一下子挡在珍妮佛面前,抓住了珍妮佛的手。
“我说这种粗活还是我来干吧,你还是回到车上去照顾哈里好么?”罗德收起了笑容。
“你弄疼我了。”珍妮佛用力将手从罗德手里抽出来,她扭动着细腰转过身,朝着车上走去。
“你最好快点,哈里好像有点脑震荡,非常暴躁,还说一些胡话。”珍妮佛笑了笑,给了罗德一个媚眼,罗德也回报一笑。
罗德用千斤顶将车子撑起来,他卸下轮胎看了看,发现轮胎上扎着一个铁菱角,这玩意是专门用来扎破轮胎的,罗德看着铁菱角一言不发,将车胎换好。
这一下多花去了将近半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