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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看看时钟,已经凌晨四点了。距离“夜晚”结束还有两个小时。

结城抱着拨火棒,完全无法入睡。疲惫感与饥饿感已经达到上限,一直绷紧着的神经就像是立马要断掉一样。睡意侵袭了全身,在床上坐着坐着就会摔落,已经不止一两次了。为了能够让自己保持清醒,每次一这样,他就会拼命拧自己的手臂与大腿。

结城一直憎恨地瞪着那扇关上的门。

(那扇门,只要能够上锁的话……)

但是,“暗鬼馆”的个人房间里,没有任何可以用来锁门的东西。凌晨两点到两点半,结城一直拼命想把唯一的棒状物——拨火棒当成门闩使用。但是,拨火棒不管如何摆放,都没有办法把门关死。

他还想到是不是可以把床搬过去抵住门,当成路障使用……但是这个想法只是让他再次感受到“暗鬼馆”设计得十分周密而已。在横拉式的滑门前,使用障碍物这个做法完全没有意义。当然,之所以会采用与西洋宅邸格格不入的滑门,也应该是出于这个原因吧。

而且……

(这扇门,大概也是有隔音效果的。)

虽然发现得有点晚,但是结城终于注意到了这件事。

第一天早晨,结城一醒来,就看到须和名站在旁边。

从这件事就可以证明,只要在房里睡着了,甚至连有人靠近自己也不会注意到。结城回想起后来发生的事情——须和名把装有毒药的胶囊交给自己,自己打开了那个胶囊,看到毒液滴在床上,不由自主地发出惨叫。

他的嘴边浮现了一丝笑意。那还只是三天前的事情。三天前的自己,竟然是那么的天真!

可是,在惨叫之后,他就和须和名到客厅去了。他不记得当时有谁在那里,但不管如何那里是有人在的,却没有人问起结城关于惨叫的事情。因为惨叫声根本没有传到那里去。

恐怕……不管在这个房间里发生什么事情,外面都是听不到的吧。

五点四十八分。

再过不久,“夜晚”就能结束了。

此时,结城昏昏沉沉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当然可以更早就想到的念头。

(搞什么嘛,我为什么就这么老实,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呢?)

是因为在“规则手册”里写过这样的答案吧。

既然如此,当然就会造成他这么想。

(但那是不得不遵守的规则吗?)

即使离开房间,应该也没有关系吧?

对呀,没有必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应该走出去。离开房间就好。为什么自己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想到这么简单的处理方式呢?为什么要把自己一直关在房间里,等待根本不知道何时会前来的袭击者呢?事到如今,就不要去管什么规则或者打工的事了。

离开这里,找个信得过的人会合。不要一个人,三个人的话会比较安心。或者索性把剩下的十一个人都集合到其中一个人的房间就好了。

如果没有人可以相信,至少得随便找个遮蔽物躲在后面吧。偌大的“停尸间”就不考虑了,但“娱乐室”里有许多藏身的死角。

想到这里,结城无法再思考下去了。他一口气飞身跳到门边,猛地打开房门,迎面就是回廊。

但就此为止,他停下了脚步。

回廊很暗,一离开明亮的房间,几乎就像是在黑暗中行走一样。

当然,这只是理由之一。如果只是那样,结城或许还是可以鼓起勇气冲到回廊上的。

“暗鬼馆”的回廊并不只是昏暗而已,还呈现出微微的弯曲。

结城从个人房间的门口探出头,左右窥视……只能看见区区几米的前方,回廊就消失在弯曲处的另一边。再往前,就看不到了。

那件事是不是也是第一天发生的呢。和安东、须和名一起绕一圈观看各个房间的时候,岩井突然出现在弯曲回廊的另一头,大家都吓了个半死。

如果只是受到惊吓,那倒也没关系。现在结城却不由自主地觉得弯曲处的那一头,也许会有人屏住呼吸躲在那里。

不能出去,还是待在房间里比较好。回廊与房间都铺满毛毯,不会发出脚步声。盯着房门的话,至少不会有人从后面袭击。就这一点而言,还是待在房间里比较安心……

结城一想到这里,立刻就把脖子缩了回来,但是,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光线。

他顿时慌乱了一下。不过,和声音以及黑暗相比,光线比较不会让人害怕。等到心跳平静下来后,他发现那是手电筒的光线。有人拿着手电筒在昏暗的回廊照着。

结城倏地缩起身体,关上门。

关门的时候,结城在慌乱中不小心把拿在手上的拨火棒撞到了门,发出“哐”的一声,声音大得让人吓得要跳起来。就算房门隔音再怎么好,没有关上的话就毫无意义了。结城觉得,那个声音仿佛响彻了“暗鬼馆”的每个角落。

有人在“夜晚”期间拿着手电筒走在回廊上。这个人违反了规则,不怕昏暗,也不怕看不见前方的弯曲处。

刚才,结城让对方知道了自己的存在。那个家伙会怎么对付自己呢?结城发现,自己正在使劲全力抵住关上的房门。

由于被自己刚才发出的声音吓到,拨火棒在地毯上滚到了两米远的地方。如果那个拿着手电筒的人要闯进来的话……对方会让自己有时间扑向拨火棒、再重新摆好架势吗?

结城就这样全身用力抵在门上,任由时间流逝。

过了十秒。

过了二十秒。

不,他并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虽然自己感觉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了,但是真的有那么久吗?

不过,尽管如此,恐惧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脑海里另一个念头。

(刚才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结城不禁觉得不可思议。

一直到现在为止,自己都还因为死亡的恐怖而感到害怕。西野倒在血泊中的模样在脑海中闪现,让结城完全无法入睡。度过那样的夜晚之后,现在他又拼命在抵住门,为了不让违反规则的、在回廊上走动的人闯进来。然而,一旦觉得对方应该不会来袭了,却又压抑不住马上转去思考“对方到底是谁”的心情。结城很想马上打开门去看看回廊。不过,面对这股无法抗拒的欲望,结城冷静以对。如果就这样打开门的话,光线会透到回廊上,对方应该会察觉吧。

他希望可以在不被对方察觉的状况下,看到对方是谁。好不容易才把双手从门把上松开,结城又下定决心,迅速采取行动。他先冲过去拿起拨火棒,然后关上房里的灯。黑暗的六号房间里就只剩下显示开关在哪儿的小光亮,以及“玩具箱”的红灯。

接着,结城为了尽早习惯黑暗,紧紧地闭上眼睛。他感觉既兴奋又冷静,虽然很想马上打开门去看回廊,但是脑中的理智告诉他,现在还太早。数到三十吧……不,数到十。

(应该已经可以了吧。)

他睁开眼睛。接着,把门打开。

回廊很昏暗,但是由于六号房间一片黑暗,所以门一打开,虽然灯光微弱,但是光线确确实实照进了六号房间。

去,还是不去?

结城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就做出了最后判断。他已经决定了,一定要看看对方的真面目。

结城并不知道该如何说明这个冲动,只是纯粹出于好奇而已吗?又或者……是因为相信只要知道那个可疑人物的真实身份,多多少少也可以慰藉一下可怜的西野岳?

结城探出头,在回廊上左右张望,手电筒的光线正要消失在左方转弯处的那一头。

没什么好怕的,只要不被对方发现就可以了!

结城冲了出去,一手握着拨火棒,蹑手蹑脚地快速追上手持光线的主人。他以回廊的弯曲处为掩护,悄悄地追上对方。然后,他看到了。

那光线不是手电筒,而是安装在机体上、有如车头灯的东西。通过他自身照向前方的光线,映射出一个白色的影子。

那是“警卫”。

原来它是在“夜晚”期间,四处巡逻,查看有没有人违反规则,离开个人房间。

真是神奇,明明只匆匆阅读过一次,此时结城的脑子里,却清晰地回想起“规则手册”里的一段话。

(在“夜晚”期间,“警卫”会根据固定的路径巡逻除了个人房间之外的各个房间。不过,如果个人房间里出现该房间使用者以外的人,“警卫”也会巡逻那个房间。)

那不是敌人,也不会进入到房间来……但是,谁也不准离开房间,大家也不准集合到任意一个人的房间里。

“警卫”会监视这些人,让他们绝对无法“安心”。

而且,“警卫”明明在巡逻,却没有出手救西野。

一想到这里,怒气瞬间涌上心头。“警卫”不是人类,理应可以让人类发泄心中愤恨,结城心里产生一股“我要把你打烂”的冲动。

不过,他还没有到失去理智当场冲上去、真的拿拨火棒打下去的地步。他踮起脚尖,悄悄地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灯,坐到床上后,就一动也不动地聚精会神地一直盯着房门看。

2

书桌上的电子时钟指向了六点。“夜晚”过去了。

结城失魂落魄似的长叹了一口气。真是漫长的一晚。对于度过同样漫长的时间,自己先前竟然两晚都可以安心地呼呼大睡,他感到难以置信。结果,结城这晚完全没有睡着。或许意识神经中断过几十秒或几分钟,但他完全感受不到睡眠应该带来的那种“我休息过了”的感觉。

一个死者、一个杀人者,完全改变了“暗鬼馆”的“夜晚”。但是“夜晚”已经结束了。

离开房间吧,到客厅去。两人待在一起或许会比独处更让人感到不安,但如果是三个人的话,确实可以稍稍放心。如果有更多人的话,心情应该会更加轻松。

结城甚至觉得,原本紧绷的神经好像在发出某种声音,然后慢慢松弛下来一样。疲惫、饥饿与睡意交错在一起,让他很不想从床上站起来。但是,他并不想就这样睡着。他已经受够了这个房间。

再过十六个小时,“夜晚”就会再度降临。在那之前,能够找出杀害西野的凶手吗?如果还是找不出来的话,那就又要面临相同的“夜晚”了。

开什么玩笑!就算必须杀掉对方,结城也要阻止杀人者。如果能在客厅碰到安东的话,就找他稍作商量试试。如果束手无策的话,找岩井帮忙也行。结城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从床上站起来。

此时,结城发现自己右手还拿着拨火棒。他一整晚竟然都紧握着它。

结城觉得很困惑——毫无疑问,房间外有杀人犯。这一点无论是“夜晚”还是在其他时间段,都不会改变。如果这样的话,是不是带着防身武器出去比较好?

结城的目光停留在手中的拨火棒上。

但没过多久,他就苦笑起来,摇了摇头。

(不行,那太蠢了)

手里拿着凶器出现在客厅的话,就和宣告“我准备要闹事了”没什么分别,也就意味着打算与其他十个人为敌,还是把它留在这里吧。他把拨火棒丢到床上,但又立刻改变了心意。虽然不能把它带出门,但它却是撑过“夜晚”的支柱,应该好好珍惜。结城拿出卡片钥匙,把拨火棒收到“玩具箱”里。

然后,他总算意识到早上该做的事了。

胡子还没有刮,脸也还没有洗。他缓缓地朝盥洗室走去,镜中的自己两眼凹陷、嘴角浮现出轻蔑的笑容,就像个幽灵一样。

不过,脸才洗到一半,他就被迫中断了。

“暗鬼馆”的个人房间里准备的是电动剃须刀,对平常使用安全剃刀的结城来说,这东西实在用不习惯。昨天也是,前天也是,他一直觉得下巴的有些地方没有剃刮干净,搞得浑身不自在。打开开关后,在电动剃须刀的马达声中,传来了银铃般的声音。

“结城先生,你起床了吗?”

是须和名。

听到她声音的瞬间,结城觉得自己的心安稳下来,但与此同时,心里也觉得“真糟糕”。“暗鬼馆”的“夜晚”是令人害怕的时间段。自己拿的拨火棒是相比之下较为适合与对手正面对峙的武器,然而身为男人的自己却只能胆怯地度过这段时间。至于须和名,她的武器只是装了毒的胶囊而已!

之前应该多关心她才对。为什么只想到保护自己呢?这样的话,根本当不了骑士嘛。他一边深切悔恨着,一边在意着脸上胡子还没剃好,一边从盥洗室探出头来。这种感觉实在很奇妙,一直到刚才为止,自己都还在因袭击者的影子而绷紧神经,现在却一点都不担心须和名就是来杀害自己的人。

须和名背对着昏暗的回廊,打开门站在那里。原本她的脸上总是少不了高雅的微笑,但此刻却紧闭双唇,脸颊略微泛红。看到结城的样子,她说道:“啊,你在呀。昨晚睡得好吗?”

根本不必问这种问题。和杀人者同在一个屋檐下,而且房门还不能上锁,有谁能够好好睡得着呢?

结城摇了摇头,须和名的眉间浮现出担心的神色。

“那真是可怜。等会儿如果能够睡个午觉或许还不错。”

结城看着须和名。

雪白的肌肤晶莹剔透,细长的眼里完全没有充血的痕迹。她的站姿除了美丽与气质出众外,似乎还绽放着活力。结城问她道:“须和名小姐,你昨天睡得好吗?”

“嗯,托您的福。”

“你能睡得那么香。”

结城心想,她该不会是深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来害自己吧。

“真是太好了。”

结城叹了口气,才刚说完这句话,就有事发生了。

从打开的房门外,传来了一声尖锐的惨叫。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尖叫声,但毫无疑问是惨叫。

结城浑身僵硬起来。

“刚才的惨叫声是?”

原本已经解除的警戒心以及放松的神经立刻又恢复到原来紧绷的状态。那是女生的惨叫声。比起退缩,结城反倒想要赶过去看看。因为在须和名面前,他想要表现得像个男人。但精疲力竭的身体却没有随结城的意志而移动,卧室里的长毛地毯绊住了他的脚,结城大大地踉跄了一下。

须和名仿佛要安抚结城似的,以冷静的声音说道:“不用这么急。”

“可是……”

须和名露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稍稍回头看着回廊说道:“刚才的叫声应该是若菜小姐吧。我大概猜想得到,她应该是看到了什么惨状,才会心烦意乱吧。不必担心。”

“惨状?”

“嗯。安东先生就是为了那件事,才请我过来叫结城先生的。他要我确认你在不在房间里,他说,如果你在的话,希望你马上过去。”

听到这里,结城大致察觉到是怎么回事了。他感到难以置信,语调不由自主地变得激动起来。

“又有人被杀害了吗?”

听到结城突然这么问,须和名皱起眉头,然后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是的,没错。”

“是谁?不,我是说,是谁被杀了?”

“那人的名字嘛,呃……”

须和名摸了摸脸颊,歪了歪脖子。这个看起来很无辜而又不经意的动作看起来和迎接第四天到来的“暗鬼馆”很不搭调。

不久,须和名大概是因为想出了名字而感到满意吧,嘴角略微上扬,说道:

“啊,我想到了。是真木先生。是真木峰夫先生。”

3

回廊的弯曲处遮住了视线,在他们狂奔于回廊时,这一点是很大的障碍。“暗鬼馆”虽然面积一点也不小,但是也不能算是宽广。听到真木死了,结城真希望能够一口气就赶到现场,但是因为受到弯曲的回廊干扰,就算是自己想跑得再快一点也无济于事,实在让人焦急万分。

耳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传来大哭大叫的声音。正如须和名所说,听上去好像是若菜的声音。结城就如同是被若菜的悲伤吸引过去一般,在回廊上不停地向前跑。

不一会儿,结城的面前就出现了很多人影。烛台型的灯光映照出许多影子,在灯光附近,有个瘫坐在回廊上的人影紧紧抓住另一个高大身影的脚。

“我就说嘛,我就说我是受够了!这种事,我再也受不了了!我想赶快出去!赶快离开这里,你说好不好啊,雄。”不断叫喊着的是若菜,被她紧抓着苦苦哀求的人自然就是大迫了。大迫没有对若菜讲什么安慰的话,也没有冷酷以对,只是把手放在她头上,任由她想叫就叫个够。在两人身旁绕来绕去的微胖身影是釜濑,他反而比若菜还要惊慌,只是敷衍地反复咕哝着诸如“放心啦”、“不用担心”之类毫无意义的话。

他的对面是渕。渕无力地把身体靠在墙上,就好像丢了魂一般,连叹息的力气与震惊的力气都没有了。从她的样子看来,像是站在这里或是待在这里都意兴阑珊。

站在渕身旁的人是关水,关水倒是与渕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她的眼睛往上吊,紧握的拳头在颤动,她威武地伫立在那里,向下看着倒映在回廊上的影子。她那灼热的视线像是要把这个场景永远烙印在视网膜上一样。

在地上的那个影子旁边是蹲着的箱岛与安东。不知道是注意到脚步声,还是察觉到凌乱的呼吸,安东回头认出结城后,缓缓地站了起来,无言地指向地上的身影。

那人身穿黑色衣服,趴在那里,看不见脸的长相。唯一可以辨识出的是他脖子上刺着一根细细长长的东西。虽然看不出是不是真木,但是从倒在回廊上的长长身躯看来,似乎确实就是他。况且其他成员都已经确认过了,那么这应该就是真木的尸体了,不会错的吧。

由于光线昏暗,真木的正前方又站着魁梧的大迫,使他看来更像是倒卧在黑暗中。是和地上红黑色的毛毯混在一起的原因吗,还是由于光线的亮度的原因,又或许是原本就没流那么多血的原因,现场看不到血迹。就连昨天去了“停尸间”后,一直残留在鼻子深处血腥味,也几乎感觉不到。

安东拉着结城的衣服,带着他走到离尸体略远的地方。若菜尖锐的叫声持续不断,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为了避免叫声的干扰,安东附在结城耳边说道:“你有什么看法?”

安东应该也和自己一样,度过了心惊肉跳的“夜晚”,但是他的声音中却丝毫没显示出疲惫,而只是和昨天一样的紧张。结城一边对此表示佩服,一边回答道:“若菜真吵。”

安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呼出来的气息略微钻进结城的耳朵。他身体向后缩了一下,伸手轻轻地向结城摆了摆,示意“不好意思”。

“嗯,这我也有同感。还有呢?”

结城看向倒在地上的身影。

“我不知道这件事该不该讲,我感到很困惑。”

“嗯。”

“真的感到很无助呢。”

安东通过自己默不作声来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结城将视线看向黑暗的另一头——昨天西野陈尸的地方。

“西野先生死得好惨。看到他浑身是血,让我觉得,人非得流血流成这样才会死吗?真木先生却不一样。他是真的死了吗?”

事实上,结城觉得自己非常不可思议。昨天看到西野时,受到的视觉冲击几乎让自己都快站不住了,根本无法静下心来思考,甚至连饭也没有办法好好吃。现在却完全不同,没有对真木的死感到哀悼,也没有对犯人感到憎恨,反倒是“好困好想睡觉”、“觉得肚子好饿”、“感觉好吵”等生理上的不满一股脑儿地强烈涌上身来,占去了大脑的大部分空间。“他是真的死了吗?”这只不过是那些不满情绪的一项而已。结城虽然察觉到自己的冷血,但是也无法为了使自己感到悲伤而刻意振作起精神。

安东感到非常震惊,说道:“真有你的,结城。真有你的。都到了这般田地,你还如此满不在乎。”

安东的声音里甚至带有笑意。但是,他接下来却放低了语气,透露出极其沉重的氛围,说道:“确实是这样。和西野先生比起来,真木的死相干净多了。但是毫无疑问,他已经死了。铁箭从他身后刺进脖子里,虽然并没有穿透过去。”

他转头看着尸体。

“虽然不清楚这箭是在多远的距离射中他的,但是射箭技术之棒显而易见,正中脖子与脑袋的交界处。我印象中记得,只要伤到那里,应该会当场死亡吧。技术真的很棒啊。”

“那种事可讲不清楚哦。”

突然有人从旁插嘴说话,吓得结城和安东缩起了身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须和名站到了两人的正后方,完全没有听到脚步声。虽然原本就知道“暗鬼馆”的回廊不会发出脚步声,但是连她靠得都这么近了,两人竟然都完全没发现。

须和名看上去丝毫不介意两人的反应,说道:“好的或许不是技术,而是运气。能让人当场死亡的地方可不是只有脑干而已,刻意瞄准脖子这么细的部位,着实非常奇怪。或许是犯人并没有刻意瞄准,而是碰巧射对了地方。”

“嗯。”

安东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喃喃自语。结城则是非常佩服,心想:“原来如此,也有道理。”如果事情正如须和名所说,对犯人而言就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但对真木而言,就是太不幸了。

“昨天那个大叔也死得很凄惨吧?我可不想死啊。我想回家。我们退出吧。雄,雄……”

烛台下,若菜的哀求声不绝于耳。对于她“不想死、想回家、想退出”的哭诉,结城想举双手赞成,但是不管怎么说,听她哭了这么久,已经感到很厌烦了。结城很希望她能到别的地方去,但是显然有人比结城更早地达到了忍耐的极限。

回廊上响起一声叱喝,盖过了若菜的声音。

“吵死了!要哭到房间去哭!”

大家吓了一跳,看向发出声音的人。

那人是关水。虽然周围非常昏暗,但是她的双眼却给结城一种闪闪发光的错觉。她大喝一声之后,努了努嘴,指向回廊深处。

原本没有说话的大迫趁着若菜的哀求出现一丝空隙的时候,温柔地说道:“你回房间吧。如果不想回房间,那么就去客厅。”

“不要!”若菜歇斯底里地用力摇着头,说道,“你要跟我一起行动,不然我绝对不去!”

“我马上就去。”

“为什么?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去?”

关水的声音再次传来,不过这次比较低沉和冷淡。

“那么你就待在这儿,给我闭嘴。”

若菜猛地抬起头,怒目瞪着关水,说道:

“为什么我非得被你这样命令不可!开什么玩笑!这可是我的自由……”

“你给我闭嘴。”关水的视线从若菜身上移向脚边的真木,似乎在看真木脖子上的铁箭。然后她凝视着若菜的眼睛,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说道:“再吵我就杀了你。”

若菜安静了下来。

就在现场安静下来、大家终于可以冷静地说话之时,安东又靠到结城的耳边,悄声说道:“刚才,我问你有什么看法。”

“嗯。是啊。”

“真木是被箭射死的。”

“应该是吧。”

正在讲话的安东,身子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

“死亡人数升至二人,真的好可怜。你听我说,结城,恐怕杀人者也变成两个人了哦……我也开始要受不了了。”

托若菜闭嘴的福,说话变得容易起来的人不只是安东而已。若菜虽然还是紧紧地抓住大迫的脚不放,但是大迫似乎终于有余力可以环顾四周了。他转过头,环顾四周,然后以粗重的声音,喃喃地问出一个早就该提出来的疑问。

“岩井在哪里?”

4

“该不会,那个人也被……”

渕掩住自己的嘴,尖声叫道。

但是,此时结城的感觉并非“岩井该不会也被”,而是“岩井竟然会被”。但不管怎么说,正如大迫所说的那样,岩井并不在这里。

“刚才都没有注意到,我们赶快去找他吧。”

提出这个建议的是目前为止都像在用舌头舔着尸体那般仔细观察着尸体的箱岛。大迫点了点头,环视所有人,问道:“岩井是住几号房间,有人知道吗?”

没有人回答。参加者一共有十二个人,现在只剩下十人了,大家都还没有告诉过别人自己的房间号码。

“这样的话,大家把……”

箱岛说到一半,又把后面的话给呑了回去。

结城觉得,自己似乎知道箱岛接下来会说什么。只要是在“暗鬼馆”有度过“夜晚”体验的人都很容易理解箱岛的犹豫。

在漫长的“夜晚”里,每个人的心灵支柱就是自己拿到的凶器。不是只有这样而已。大家几乎都不知道十二间个人的房间里分别住着谁,这一点或多或少可以让人安心。

现在,如果要找出岩井住在几号房间,在场的九个人分别报出自己的房间号应该是最快的解决方式。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没有人想把自己的房间号讲出来,因为大家都不愿意让杀人者知道自己具体住在哪儿。

毫无疑问,对箱岛而言也是如此,因此他才会话说到一半就此打住。

如果没有别的方式,那也就没办法了……自己知道关于岩井的什么事吗?在这样的扪心自问下,结城意外地发觉,他似乎知道岩井住几号房间。

“他大概是住十二号房间吧。”

“为什么呢?”

箱岛立刻尖锐地回问道。由于结城并不是百分之百的确定,因此对于要不要讲下去,多少有点犹豫。但是他又想,那就暂且先讲讲看好了。

“之前,我们在‘停尸间’前面碰到岩井先生。从那时起,他就胆怯得有点诡异。我判断他似乎没办法在这昏暗的回廊上一个人走那么远。‘停尸间’的隔壁就是十二号房间,到反向另一头的房间还隔着五个房间。十号房间是西野先生,十一号房间的话……”结城低头把视线看向真木。他心想,真可怜。“大概是真木先生吧。”

尸体的上方“Private Room11”的牌子向墙面闪着暗淡的光芒。

“从九号房间到‘停尸间’,隔着三个房间。所以岩井先生大概是住十二号房间。”

听他这么说,大迫的迅速做出判断,问道:

“这里面,有人是住十二号房间吗?”

大家一片沉默。

“那好,走吧。我和箱岛去看看。”

“我也去。”

安东自告奋勇地说道。结城虽然没有去刻意应声,但是他也打算跟过去。

不知从何时开始,若菜的手已放开了大迫。

十二号房间就在隔壁。

打算去十二号房间的有大迫、箱岛、安东和结城。然后,釜濑稍作迟疑后,也说道:“我……我也要去。”结城一边想“果然又黏上来了”,一边转头看向釜濑的身后,连关水也来了。

结城心想,如果这样的话,那么待在真木尸体旁边的就是须和名、渕与若菜三人了。

假设,是岩井杀了真木的话……

假如他不在十二号房间的话。

比如说,他就躲在十一号房间,静静地等待围在尸体旁的人数减少的话。

(只有那三人的话,那就很危险了!)

结城在铺着毛毯的回廊上绷直脚背,紧急刹车。

但是彻夜未眠的身体并没有按照结城的想法而随之行动。伸直的那只脚的膝盖处突然弯了下去,刹那间有种很不舒服的轻飘飘的感觉,他先是“哇!”的一声,又是“啊!”的一声,笨拙地跌倒在回廊上。紧追在他后面的釜濑也来不及闪躲,撞上了他。结城与釜濑意外地变成互相拥抱在一起的姿势,在回廊上翻滚。

“你在干吗啊,你这个蠢货!”

釜濑的破口大骂让结城心中歉意全消,他现在一心只想赶快回到须和名他们那里。结城正要起身时,突然听到一声“躺着!”,说话的是关水。只见关水摆出左脚伸直、右脚弯曲的姿势,跳过他们两人的脑袋。

大迫与箱岛已经站在十二号房间的门前了。事实上,房间与房间之间的回廊虽然弯曲,但是充其量也就只有十几米而已。这个距离是根本不需要奔跑的。

箱岛以尖锐的声音阻止了把手伸向门把的大迫,说道:“不行,他手上有弩枪。”

箱岛直接用力把大迫拉回来,站到门前。他躲到横拉式滑门的地方,握住门把,猛地将房门拉开一半,同时大声喊道:“岩井!你在吗?”

回答与来自房间里的光线同时飞射了出来。还倒在地上的结城只看到某样东西在昏暗的回廊中一闪而过。直到看清楚刺进回廊墙壁的东西,他这才总算明白飞出来的是什么。

那是支箭。

“那家伙射了箭。”

有人愕然说道。

躲过了射出的箭,箱岛从房门的空隙间滑了进去。接着,大迫把开到一半的门完全打开,冲进房间里。事已至此,再回去也没有意义。结城好不容易才站起身来,跟在安东、关水后面,也进入到十二号房间。

映入结城眼帘的是正要压制住岩井的大迫,以及把掉在地上的弩枪踢飞到房间深处的箱岛。岩井已经被大迫抓住了领口,但还是在挣扎想逃脱,他把睡衣脱掉,只穿着内裤就跌滚进盥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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