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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傍晚,县警察署的园田正义带领部下柴田进入了风媒庄。
“园田先生,好昂贵的瓷瓶呀!打碎这一个瓷瓶,不知道要白做多少年的工。”柴田指着装饰在正门内侧的青瓷瓶说道。第一次踏进风媒庄,他显得有些兴奋。
“混账东西!一个瓷瓶没有什么了不起。这里到处都是些身价不菲的大人物。如果把他们惹火了,白给人家干活人家都不要。”园田不安地低声斥责道。
与柴田一样,园田活了四十多年,今天第一次来到风媒庄。作为生活在这里的当地人,他一直憧憬着能够来此享受一番。然而对于警察那微薄的收入而言,这是不可能的愿望。万万没有想到,竟然通过一桩杀人事件得偿所愿。
各界知名人士频繁造访这里,因此需要考虑得十分周到。关于这一点,上级曾经反复强调,更何况,此次事件涉及影视界的名人。媒体将采取怎样的形式炒作,现在也不得而知。
被选中执行这一艰巨的任务,或许应当感到自豪。然而,能否顺利地全身而退,还是个未知数。梦寐以求的风媒庄,从一开始便似乎隐藏着种种不安。园田的脚步显得格外沉重。
“不要弄脏东西,否则不知道会遭到怎样的谴责。这里简直干净得让人难以忍受。”园田一面想象着那会是怎样一位能干的女主人,一面提醒着柴田。经女主人同意,可以使用一间空闲的房间作为讯问室。其间,切记不要给其他客人造成麻烦——女主人像是教育孩子一样,以刚柔相济的语气叮嘱着两个人。
“是的。明白了。”柴田一本正经地回答道。然而,他没有认识到事情的重要性。
“拜托!绝对不能出问题。”园田一面嘟囔着,一面确认自己的脚下。因为穿了一双新袜子,所以脚底非常干净。
如果这些地方都要注意的话……园田自我嘲讽地发着牢骚,一屁股坐在了青色的榻榻米上。
据法医介绍,水桥佐和子是被绳索勒住颈项部窒息而死。死亡推定时间为午后一点左右,误差前后不会超过三十分钟。此外,在被害者的衣服上发现了护摩的草木灰。佐和子仰面倒在地上,后背沾着草木灰。由此可见,她是在护摩期间被杀害的。护摩燃烧仪式在十二点四十分至一点十分之间举行。参照水桥和堂岛的证词,佐和子去卫生间的时间是在十二点半左右。这与法医的结论基本一致。
十二点三十分以后,不曾有人见到过佐和子,也不曾有人目击到疑似凶手的人。这个季节山里寒风刺骨,即使有人用口罩遮掩住脸部,也并不奇怪。实际上,在园田到达现场时,仍有一些游客没有离开,其中许多人用口罩或围巾遮住了脸。
遇害人被人从后面用塑料绳索勒住脖子,并没有发现打斗的迹象,钱包、手提包以及装饰类物品都没有被拿走。死者的丈夫水桥也证实,并没有物品遗失。同样,现场也没有发现凶手留下的任何痕迹。缠绕在脖子上的绳索是市场上销售的普通产品,并不能成为有价值的线索。附着在绳索上的仅有的一些纤维物,可以认为是从线手套上脱落的。此外,现场地面为岩石表皮,因此也没有留下明显的足迹。其中唯一或许可以称之为线索的,便是散落在遗体旁边的烟头。佐和子并不吸烟,因此,那很可能是凶手留下的。只是,很难认为准备好绳索和手套实施计划犯罪的凶手,会犯下如此幼稚的错误。为此,烟蒂可能完全与案件无关。
引起搜查人员极大兴趣的,是被害人佐和子头上戴着的花冠——用白色延命菊编织而成的花冠。目前,警方就其出处正在进行调查。被害人倒在地上,而花冠却端端正正地佩戴在头上。由此看来,毫无疑问,这并不是佐和子本人编的,而是凶手行凶之后,将花冠戴在了她的头上。从现场两个人的证词得知,两天前佐和子曾经说过,即使头戴花冠被心爱的人杀死,也心甘情愿。从这些情况可以得出结论,凶手是佐和子熟悉的人。
关于杀人动机,园田认为有可能是男女关系导致情杀。丈夫水桥证实对方曾经提出过离婚,但也不排除这是为了掩盖某种真实动机。不过,园田还是觉得这应该是情杀。
要说理由也很简单——园田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被害人。尸体,特别是被勒死的尸体,由于表情痛苦,无论多么漂亮的女人,也会变得奇丑无比。然而,佐和子却不是这样。无疑,她脸部扭曲,嘴巴张开,完全失去了平常的姿态,然而,那依然睁着的一双黑色的眼睛,却仍然保持着生前的美丽。对尸体习以为常的园田,却被那双眼睛吸引,恨不得将其抱在怀里。死后仍然在诱惑男人——这种女人被杀害,无疑只能是情杀。
园田正在胡思乱想着,这时,被柴田召唤来的大杉道雄走进了房间。在电视上曾多次见到此人,真人却略显消瘦——或许是因为小姨子被杀害而变得憔悴。
他摘下太阳镜,举止文雅地坐在了园田的面前。园田开始向大杉询问有关佐和子被杀害的原因。大杉回答想不出任何理由。当谈到水桥的情况时,他却意外地翘起了眉梢,失望地说道:“曾经听到一些传言,但并不知道已经发展到离婚的程度。不过,佐和子小姐最终还是回到了洋一君的身边。说这话似乎对不起洋一君,但从某种意义上说,洋一君应当感到宽慰。”
“关于这次的事件,你有什么线索吗?”
“不,这个我不清楚。”
“那么,你知道以往的外遇对象都是谁吗?”
大杉有些犹豫,随后说出了堂岛的名字。此外应该还有几位,但大杉表示不知道他们是谁。
“可是,那都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听说两个人最近已经没有来往了。”毕竟是自己的亲戚,大杉挠着头,立刻解释道。
当警察问到自从来到风媒庄,是否发现佐和子有什么异常时,大杉的回答与水桥一样——与以往相比并没有什么异常。
“可是,据说大约在两天前,她本人曾经表示,希望像大杉先生书中写到的主人公一样被人杀死。”
“你是说《花冠》吗?听堂岛说,佐和子小姐戴着花冠。的确,前天晚上佐和子小姐是这样说过。佐和子小姐经常会说出这种奇怪的话,所以大家并没有感到异常。此外,佐和子小姐并没有说希望被人杀死,她只是说被心爱的人杀死也心甘情愿。我并没有感到佐和子小姐对死亡产生了某种可求。”
不愧为作家,对语言显示出极端的敏感。
“只是,现在这却成了现实,所以我心里很不舒服。”
当问到佐和子是否以前也曾经这样说过时,回答是第一次听她这样说。无疑,或许她对情人这样说过,但并不能确定某个情人就是杀人凶手。
园田取出了一个装有一束绢花的塑料袋。
“这就是那个花冠上的一束绢花,大杉先生记得吗?”
大杉看了一眼,摇着头低声说“不记得了”。
“那应当是一束绢花吧?书中描写的是鲜花,但在这里很难找到。”
园田对“鲜花”这个词产生了兴趣。即使此刻是寒冬腊月,在花店里也不难买到鲜花。如果要想忠实地再现故事,完全可以预先做好准备。这样一来,便有理由认为凶手是在两天前第一次听到花冠的故事。然而,园田不能理解凶手准备绢花的理由——因为买鲜花会更加方便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