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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块头女人抗议道:“哦,可是她是那么粗俗!”
“那是杜歇夫人的看法,也是作者的观点。但至少她有着伊莎贝拉没有的才能,并把这种才能用来挣生活,养活她寡居的姐姐。”然后接着说道:“伊莎贝拉·阿切尔和多萝西娅都抛弃了合适的追求者,嫁给自以为是的傻瓜。但是多萝西娅更让人同情。也许这是因为乔治·艾略特尊重自己的主人公,而亨利·詹姆斯鄙视自己的主人公。”
西奥曾经怀疑过,她故意挑衅或许是想减轻无聊感。但是,不管她出于什么动机,接下来的讨论很热烈、活跃,接下来的30分钟过得很快、很愉快。这是仅有的一次。第二个星期四他等待着,结果她却没有来,他一直觉得很遗憾,有点失落。
他都想起来了,好奇心得到满足,现在可以心平气和、精神放松地听听第二首圣歌。莫德林教堂在过去的十年里形成一种习惯:在晚祷的时候放圣歌录音。西奥从打印的礼拜节目单上了解到,今天下午将播放15世纪英国圣歌系列的第一批。开头的两首是威廉·伯德的《主啊,教教我》和《主啊,让自己欢欣鼓舞起来》。在负责人弯腰播放磁带的短暂瞬间,气氛很安静,充满期待。男童的嗓子还没有变声,很甜美、纯净,飘荡充溢整个教堂。自最后一名男童唱诗班的歌手变声以来再也没有听到过。他眼光掠过去看着那个女子,只见她面无表情地坐着,头往后仰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上方的肋形拱顶。他只能看见她沐浴在烛光中的脖颈曲线。但他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一排座位尽头的人:老马丁代尔。马丁代尔是英语系的人,在西奥第一年上班的时候就快退休了。现在他一动不动地坐着,一张老脸仰着,脸上沟壑纵横,泪痕点点。在烛光映照下,泪珠就像是皱纹上悬着的珍珠。老马丁,终身未娶,独身,毕其一生一直热爱着男孩子们的那种美。西奥不由得纳闷,为什么他和他同类的人要周复一周地过来自讨苦吃?他们完全可以在家听童声的录音。在这里,过去和现在在美与烛光中融合,会强化人的遗憾。那么他们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他自己也要来?可是现在他知道是为什么了。感觉,他这样告诉自己,感觉,感觉,感觉。即使你感受到的是痛苦,也要让自己去感觉。
这个女人先于他离开教堂。走得很快,几乎是悄悄地出去的。可是当他走到凉爽的屋外时,很惊讶地发现她正在等自己。
她走到他面前说:“可以和您谈谈吗?事情很重要。”
已是黄昏时分,明亮的灯光从教堂侧翼房间涌泄出来,他第一次看清楚了她。她的头发颜色很深,深棕色中散着点点金黄色,很漂亮,向后梳成一个短短的、粗粗的发结。一抹刘海散落在高高的、长着雀斑的额头上。她头发颜色重,肤色却很浅,是一种蜂蜜色。她脖颈长长的,颧骨高高的,眼睛大大的,在笔直浓密的眉毛下看不清楚是什么颜色。鼻子修长纤小,微微隆起。嘴巴很宽,口型很漂亮。典型的拉斐尔前派画作中的脸。罗塞蒂应该很乐于把她画进画里。她穿着当前流行(除了“末日一代”的人)的衣服——一件短短的很合身的夹克,下面是一件长及小腿肚的羊毛裙子,再下面的袜子颜色鲜亮,是当年流行的亮黄色。她左肩上挎着一个皮单肩包。她没有戴手套,可以看见她左手是畸形的:中指和食指连在一起,是没有指甲的残肢;手背很明显地肿胀着。她把左手放在右手里,似乎是要安抚和支持住它。她并没有要把这只手藏起来。世界已经变得很难容忍身体缺陷,她也许一直都在向这样的世界宣告着自己的残疾。他不由得又想到,她这样子至少还是得到一种补偿的。如果能找到一位有生育能力的男子的话,身体残疾或精神、身体不健康的女人都不能参与养育新生人类。她至少免受了重复接受检查之苦:所有身体健康、45岁以下的女人都要接受检查,整个过程持续半年之久,很耗费时日,很羞辱人。
她又开腔了,声音更为平静:“不用很长时间。不过,法隆先生,请您接受,我需要和您谈谈。”
他起了兴趣,但控制住了自己的声音没有表现出来:“如果你有需要,好吧。”
“或许我们可以绕着新的回廊走走。”
他们默不作声地转过身。“你并不认识我。”她说。
“我不认识,但是我记得你。你上过我给西布鲁克先生代的第二节课。你活跃了讨论气氛。”
“恐怕那个时候我太过激烈了。”她说,就好像这些解释很重要似的,“我确实很喜欢《一个贵妇人的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