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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公司是打算点名让某几个人走吧?”
“据说法律有规定,不太允许公司点名解雇员工。”
“那要怎么办?”
“有传言说,公司会想办法引导那些想要开除的人,让他们主动辞职。”
“这也行?”
“说白了就是给人家小鞋穿,搞职场欺凌什么的。”
“这年头还用这种法子恐怕不妥吧?”
“大概这取决于当事人的感受吧。有些事情从客观角度看只是开开玩笑,或是沟通的一个环节,对当事人来说却是莫大的痛苦。比如让同一个人在晨会上反复发言,或是把人调到单程将近两小时的地方上班。”
“这是合法的吗?”
“算是灰色地带吧。但公司还没做到这一步,就出现了员工内斗的情况。”
“怎么回事?”
“要是有几个人在公司锁定目标前辞职走人,就不需要进行新一轮裁员了。”
“也就是说,员工开始互相扯后腿,逼别人辞职了?”
“是的。”
“那你们具体做过什么?”
“跟小学生的恶作剧差不多。把脏抹布放在人家的办公桌上,擅自删除人家弄到一半的文件,在储物柜上涂鸦……”
“成年人干得出这么幼稚的事情啊?”
“这个看公司跟部门吧。反正我也成了他们骚扰的对象。”
“是老板下的指示吗?”
“我也不知道,但应该不是,只是讨厌我的几个同事联手对付我吧。”
“您的意思是,您在公司里不太合群?”
“倒也不是不合群,只是我说话比较直接,所以得罪了很多人罢了。”
“哦。然后呢,出了什么事?”
“我把带头找我麻烦的女同事叫去了休息室。她姓桥月。”
“您怎么知道她是带头的呢?”
“我就是知道。”
“所以我才问您是怎么知道的?”
“看表情和眼神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是吗?”
“是啊。我的直觉是很敏锐的。”
“把她叫出来以后呢?”
“我明确告诉她:‘你必须立刻停止对我的骚扰。’”
“她答应了?”
瞳子摇了摇头:“她装傻,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请容我再确认一下,她会不会是真的一无所知?”
“绝对不可能。”
“您凭什么这么肯定?”
“她的态度说明了一切。她的眼神飘忽不定,大概是不敢看我吧。我告诉她,我可以原谅她做过的那些事,但希望她不要再惹我了。”
“那她的态度有变化吗?”
“没有。所以我后来又把她叫了出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瞪着桥月说道。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还在装傻。
“‘你弄坏了我电脑的硬盘。里面有很重要的数据!’
“‘硬盘崩溃不是常有的事吗?要怪也只能怪你没有提前备份啊!’
“‘谁会天天备份啊,我哪儿有这个闲工夫,我可是很忙的。’
“‘我就有备份的习惯。备份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啊。’
“‘因为你太闲了吧。’
“‘我只是做事比较麻利而已。你手脚慢不说,还要把自己的错误归咎于别人,这算哪门子的大忙人啊。’桥月转身要走。
“‘你给我站住!我还没说完呢!’
“‘我可没时间陪你打发时间。’
“‘打发时间?’
“‘如果你真的很忙,怎么会有时间来刁难我呢?这恰恰证明你很闲啊。’
“‘我不是在打发时间,而是要求你停止对我的骚扰!’
“‘窝囊废一个,’桥月面露冷笑,‘大家都觉得你是多余的。’
“‘你说什么?’
“‘我说,大伙儿都嫌弃你。你也听说了公司可能要裁员吧,如果必须有人走,那肯定得让多余的人走啊。’
“‘你胡说八道!’
“‘我可没胡说八道。大伙儿都在背后议论你呢,巴不得你滚蛋。’
“‘该滚蛋的人是你!’我火冒三丈,一声大吼。
“说时迟那时快,桥月突然不说话了,脸上也没了表情,就好像她看不到我似的。硬要打比方的话,那感觉就像是她的存在感突然变得稀薄了,整个人融进了空气,几乎要消失不见了。
“她转过身,快步走出休息室,甚至没发出脚步声。”
“当时休息室里有其他人在吗?”
“有。除了我们,还有两三个人在。”
“他们有没有注意到你们的对话?”
“注意到了,因为他们都在看我,像是被我那怒气冲冲的样子吓到了。”
“好。请您继续往下说。”
“我直接回了办公室,但桥月没有回来,直到那天下班都没再出现过。
“我很纳闷,可找同事打听她吧,心里又不太爽,所以我干脆就没管她。
“第二天,她也没有出现。我没放在心上,还以为她大概是因为跟我吵了架,觉得尴尬,才没有来上班。谁知到了第三天和第四天,她还是不见人影。
“我终于下定决心,在午餐时间找一位同事问了问。
“‘最近桥月一直没来上班,她出什么事啦?’
“‘啊?’同事反问我,‘你说谁没来上班?’
“‘桥月啊。’
“‘谁?’
“‘桥,月。’我半开玩笑似的一字一顿地说。
“‘桥,月?’同事也跟我一样一字一顿地问道,‘那是谁啊?’
“‘你不是在逗我吧?’
“‘那人是哪个部门的?’
“‘当然是我们部门的啊。前几天她还在休息室跟我吵了一架呢。’
“‘呃……你说的是谁啊?’
“我又找其他同事问了问。‘你认识桥月吧?’
“那个同事思索片刻后回答:‘抱歉,我不记得了。’
“‘怎么会不记得呢?我们天天在一起工作啊。’
“同事们面面相觑,显得十分困窘。
“‘干吗?你们当我疯了吗?有没有搞错……好吧,等会儿回办公室就知道了。’
“我们草草用了午餐,回到了办公室。
“‘看,这就是桥月的工位……’
“可那个地方并没有办公桌,而且也没有莫名其妙空出来一块。整间办公室的布局稍稍变化了一些,所以少了一张桥月的办公桌也不太明显。仿佛那张桌子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存在过。
“‘放在这里的桌子呢?’我问在场的同事们。
“‘这里哪儿有地方放桌子啊。’
“‘不,是每张桌子都错位了一点点。本来这排桌子都要更靠窗一些的……’
“‘你是在搞笑吗?’
“‘不不不……我不会开这么无聊的玩笑。’
“‘那就别说了,听着瘆得慌。’
“‘等等,’我走向科长的工位,‘打扰了。请问桥月的办公桌哪儿去了?’
“‘啊?谁的办公桌?’科长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呃……算了。’我走回自己的座位。
“虽然我直到最后都没想明白,但桥月的离去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仔细研究她是怎么失踪的,显然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当桥月从没存在过就皆大欢喜了,没必要再追究下去。
“我决定忘了桥月。
“我本以为桥月一走,生活就会重归平静,但我错了。一个姓火田的女人填补了桥月留下的空缺,成了女员工的领头羊。
“不,大家似乎并没有产生‘火田填补了桥月的空缺’这样的感觉。其他女员工和火田本人好像都认定,她从一开始就是小团体的头头。
“‘你真是太烦人了,’一天,火田在休息室当面对我说,‘你知不知道你给所有人添了麻烦?’
“‘我干什么了?’
“‘坏就坏在你什么都没干。而且你还弄丢了重要的文件不是吗?’
“‘那是因为……’我想起了前些天发生的事情,‘我放在桌上的东西不知怎的就不见了。’
“‘呵,那可真是奇了怪了。’火田撇嘴笑道。
“那一声笑让我洞察了一切。原来文件不翼而飞是她干的好事。
“‘你为什么要刁难我?’我瞪了她一眼。
“‘刁难?什么意思?’
“‘文件是你藏的吧。’
“‘呵呵,自己弄丢了文件,还想让我背黑锅?’火田明明都快不打自招了,却又矢口否认,企图让我自乱阵脚。
“我又气又恼,泪水夺眶而出。
“‘哟,你不会是觉得掉几滴眼泪就能解决问题了吧?’火田指着我说道,‘你这样的人就该立马滚蛋,有多远滚多远!’
“‘该滚蛋的人是你。’我咕哝着走出休息室。
“第二天,我发现火田不在办公室。
“我问同事:‘火田今天请假了?’
“‘火田是谁啊?你前两天是不是也问过一个大伙儿都不认识的人来着?’
“‘啊?’
“我查看了火田的办公桌所在的位置。
“果不其然,其他办公桌都有些错位,仿佛那里从没有摆过桌子。
“我没有像上次那样大惊小怪。和桥月一样,火田也变成了从没存在过的人。消失的不光是那两个人,还有她们存在过的记忆。”
“您说周围的人失去了关于这两个人的记忆,那与她们最亲近的人呢?比如她们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