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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桃子和我的一问一答进行了整整十分钟,最后达成“总之明天要跟小茜说对不起”这个简单的结论。我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一直待到她完全睡着才离开。
回到客厅,妻子喊住我:“你在偷笑什么?”
我把原田泉的事告诉妻子,之前发生的情况她也知道(当然都是我逐一报告的),她似乎很关心。
“我忍不住拿来和桃子与小茜的事比较。”
今晚原田泉是否会这样想:园田瑛子都没说对不起,要是我说了对不起,就变成我一个人的错,这样岂不是不公平?抑或总编也会这样想:如果我先说对不起,那女孩是否也会说对不起?
不可能。大人和小孩,即使做的事情相同,处理方式也不一样。
“但话说回来,为了处理这个原田小姐居然会这么苦恼,看来园田小姐个性还真是正经。这让我有点惊讶,我本来以为她是个豪放的人。”
我也有同感。这种正经,如果换个角度来看,其实也可以说是胆怯。园田总编居然会胆怯,谁会想得到?
“当然,‘大家一边吃苦一边努力,所以自己也得付出一些努力’,我觉得这种想法很了不起哦。”
妻子满脸沉思地低语着。最近,她把头发剪短了,从某些角度看起来就像个小男生。然而,在光线的作用下,有时候看起来远比实际年龄三十岁还要成熟,就跟我只在照片上见过的已故岳母一模一样。
“但我认为这种努力没必要用在原田小姐这种问题人物身上。虽然我并不认识她本人,这种说法或许并不公平。”
接着,她谈起目前对自己而言最公平的话题,新家的装修计划。她搬来大本活页档案夹和装有数据的崭新信封。
“人家建议我用这种地板和定做家具的涂料,这种新产品即使舔了也没关系……”
我们一家三口现在住的是位于麻布十番的某高楼公寓,属于妻子名下的财产——正确说来,只是一部分财产。光靠我的薪水根本买不起这种房子。
妻子对这间公寓很满意。至于我嘛,觉得实在高攀不起,但还是很满足。怎么可能不满足,而且桃子也在这里出生长大的,这里充满了回忆。
那么我们为何要搬家呢?为了桃子上学,说穿了也就是为了所谓的“升学竞争”,以及日后上学放学的方便。
那间新公寓亦然,凭我的薪水根本住不起。
和妻子东拉西扯地讨论着,倏然间,我感到心灵的一部分缓缓飘出躯体,腾空的部分似乎被一种非现实感逐渐渗入。这真的是我的人生吗?我真的可以享受这种生活吗?我是否已经不小心付出了什么作为代价?
当初不同意我的婚事,放话宣称“我就当你这个儿子已经死了”的母亲,说我付出的代价是身而为人的尊严,是大男人绝不容许寄生于别人财产、赖以糊口的面子。
“我可不记得养过你这么没出息的儿子,居然让女人养活你。”
我并未靠妻子养活,我有正当的职业,也有薪水。我可以理直气壮地这么回答母亲。尽管我知道那不算谎言,却也不是真话。我也知道母亲气的不是这个,虽然我可以这么转移焦点。
“既然这么想跟菜穗子结婚,那就私奔算了。菜穗子索性也把她爸爸给的财产扔下不就结了。为什么不能这样做?你为什么不肯这么做?”
母亲当时如此说道。她的意见极有道理,为什么我不能这么做?为什么做不到?
菜穗子的父亲今多嘉亲同意了我和菜穗子的婚事,他并没说如果菜穗子选择我作为终身伴侣就要收回财产。所以,菜穗子自然没必要和我私奔,也用不着抛下之前的生活方式,她只需要老老实实地在人生中加上“丈夫”这个要素就行了。
这是再单纯不过的加法,没有人会算错。我们夫妻很幸福,一直很幸福。
“我认为,杉村先生的父母很了不起。”
以前,椎名妹曾经这么说过。她对于我的事,知道的比社内流传的小道消息稍微多一些。因为她就像个聪颖的妹妹,有时我会零星地向她透露一些。
“你父母当初宣称,如果你和你太太结婚,他们就要跟你断绝关系吧?”
“已经断绝了。”
“这一点很了不起。他们没有说什么,三郎啊你干得好,这下子杉村家不愁吃穿了,大家都可以仰赖你那个有钱的老婆生活了,反而认为这是可耻的行为,断然……”说到这里,她慌忙摇头,“你可别误会,我没说你现在和你太太的生活很可耻,我完全没那个意思!”
我知道啦,我报以一笑。心里却想着,就连开朗公正的椎名妹,在评论我和妻子的生活时,终究也忍不住瞻前顾后。
我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他们也没说过“三郎啊,干得好”。他们虽未与我断绝关系,却也没有了来往。到目前为止,举凡想象得到的任何形式下,他们都不曾做出对我妻子的财产有所图谋的言论或行为。
我哥说:“你是个笨蛋。”
我姐说:“你总有一天会醒的。”
虽然可悲,但你这婚姻不会长久。或许有许多好处,却不能保持日久天长的关系——这也是我姐说的。
自从我们开始为了桃子搬家和装潢新家而努力,我越来越常在不知不觉中想起我姐说过的这句话。和心中对于目前这种生活的非现实感正好相反,每当我想起这句话,就益发增添现实感。我把它压回去,试着摆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