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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都武藏野市吉祥寺本町五日市街边的小型出租公寓四楼,挂着白底绿字的“滨岛学习教室”招牌。这个被学生昵称为“滨塾”的补习班,从昭和六十三年(一九八八年)开始,就有一位专任女老师——小糸贵子,她五十三岁,是当时住在千住北美好新城西栋二〇二五号小糸信治的姐姐。
滨岛学习教室的教学方针和一般升学补习班不同,专门接收跟不上学校进度、受到校园暴力伤害、不满学校老师而拒绝上学的中小学生。他们在这里接受配合自己学习步调的教育,师生相当亲近。学生遭遇急病、意外、家庭纠纷或离家出走时,学生家人或本人都会打电话来求助,直接上门求助的情形也不少。因此,六月二日凌晨两点半过后,枕边的电话铃响起时,小糸贵子本能地以为又是这类事情。
因为时间较不寻常,她想可能是事态紧急。当初在卧室设置分机,也是为了能及时应对这类事情。但她毕竟刚从熟睡中惊醒,眼睛一时睁不开。她伸手摸到话筒。
贵子听到的是个平稳的中年男人声音,对方先确认了她的身份。贵子还来不及问是怎么回事,他已主动报上姓名。
“我一听说他是警视厅荒川北局刑事科的警察,脑袋里便一片空白,我想一定是我们的学生卷入了什么案件。”
但是再听下去,似乎不是这么回事,好像是关于她弟弟信治一家的事情。
“我问他我弟弟发生什么事了,对方却说目前还不太清楚,只知道我弟弟家好像出事了,几个人倒在那里。”
这个电话是荒川北局的警察根据西栋住户名册,打给小糸家的紧急联系人的。贵子这才知道弟弟把她的电话登记为紧急联系电话。
“警察问我信治现在的住址是不是千住北美好新城西栋二〇二五号。他搬家时是通知过我,所以我说是。其实我们姐弟好几年没见面了,而且也没联系过。”
贵子追问信治一家出了什么事,警察还是含糊其词。贵子并不知道二〇二五号死了三个人——加上从阳台摔下的那个,一共死了四个人。警察只说“倒在那里”。
贵子一直问不出个名堂,决定亲自去一趟。但是她只去过一次,当初就是为了买这套房子,姐弟俩几乎绝交。
“我说要自己开车去,对方就告诉我怎么走。整件事情毫无头绪,我不但担心信治和静子,也担心孝弘,心情很沉重。”
从武藏野市到荒川区的路程很远,而且天气极坏,一路走来极度疲劳。贵子想起四年前的新年,也是半夜三更时信治打来了电话。
“姐,不好意思,半夜三点了还打电话吵醒你。是这样的,我买了新房子,还差一点钱,你能不能借我?”
贵子和信治两姐弟相差八岁。他们的父母在埼玉县越谷市经营洗衣店。由于母亲忙于工作,贵子从小就帮着照顾信治,因此很了解他的个性。
“信治胆子很小,性子又急,他一想到什么,如果不及早确定能不能成事,就会担心得坐立不安。我常为这事骂他,可他怎么也改不了。这种个性用在工作上,做事情自然巨细靡遗。在业务部,客户评价尤其好,他自己也很得意。”
可是他半夜三更打电话来借钱,贵子很光火,骂他还是这副德行。信治只是笑,还不停地问:借不借嘛,很急呢。
“他说那房子真的很好,静子也很喜欢,嚷着一定要买。可是算来算去,还差五百万,问我能否借他。他说得轻松,我可是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五百万是笔大钱,不是一下子就能筹出来的。”
贵子更气的是——“还差五百万,怎能说还差一点点呢?他又不是不知道赚钱辛苦、养尊处优的少爷。事情其实正好相反。小时候我们家开洗衣店,生活可算小康。爸妈在我二十四岁时相继去世。他们生病后,洗衣店差不多处于歇业状态,几乎没有收入。他们死后,保险给付也只够拿来还债,家中的经济情况相当困难……那时我已经当老师了,薪水连供信治读书都很勉强,所以他大学三年级时就休学了。”
后来信治到东京的一家机械制造厂上班,搬进公司的单身宿舍。他老说薪水少,常向贵子要零用钱。
“他老说没钱,但不是穿着五万元的毛衣,就是拎着他们经理也没有的高级公文包,真是胡来。”
贵子一再骂信治挥金如土,老是训他,叫他要过合乎身份的生活。
每次挨训时,信治多半笑着听听,要零用钱时也会说以后发达了一定会回报姐姐。贵子感到不安:如果不经历一次铭心刻骨的教训,他怕是不会彻悟。
不过那时候,他们的感情还算亲密,毕竟是相依为命的姐弟。信治也忧心姐姐三十多岁还没嫁人,常常劝她去相亲,还帮她打听哪里有好对象。
直到今天,贵子只要讲到这件事就会面带笑容。
“有一次他说要介绍公司的同事给我,约在银座的餐厅见面。那家店很贵,我一直担心该怎么付账。我当然没和他的那个同事交往。不知为什么,一看到他那副熟悉葡萄酒和餐点、过惯奢侈生活的态度,我就恼火。”
那天晚上的餐饮费是信治刷卡付的,可是后来他还不了钱,又来找贵子借。当时贵子就非常担心他那种奢侈习惯已经根深蒂固,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掉的。
“何况物以类聚……”
信治二十七岁、贵子三十五岁的那个春天,他突然告诉贵子说自己订婚了,对象是二十六岁的同事木村静子。
贵子突然听他说订婚了,大吃一惊,再听他说见过了静子的双亲,连婚期都决定了,更是惊骇。更何况她对静子的第一印象不好。
“静子那时候就爱慕虚荣……”
静子身上穿戴的名牌服饰,在贵子眼中不符合身份地位。
“信治既然是那种性格,最起码该找个朴实顾家的太太,好平衡一下。可是静子让我大失所望。我打听过,她家也只是普通家庭。难道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吗?还是有踏实一点的人吧。我想来想去都睡不着。”
幸好信治擅长业务,工作顺利,收入也渐渐增加。静子婚后还继续工作了三年,直到怀孕时才辞职。儿子孝弘出生后,信治从业务部调到企划部,做了企划部副理,带领一个企划小组。
随着信治的工作渐入佳境,贵子为他担心的事情虽然少了,但是又有了新的烦恼。那就是侄子孝弘。
“静子说要尽量让孝弘接受优质教育。我自己是老师,不能说父母热心教育不好,然而教育不是只要花钱就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