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灯大人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愛看小說網2kantxt.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此身是我的复仇之刃,所向披靡。
“我将支配你,对你发号施令。因为我就是你。”
这句话被许夜笙用浅灰色的铅笔写在薄薄的纸上,她用金线将窄小的字条缝在芭蕾舞裙的领口位置。针线层层叠叠,每一个孔都细密如发丝,她将这句话完整地保存于心口的位置。灯光下,她光芒万丈,金丝裙摆与胸口的刺绣流光溢彩,此时正是她的圆梦时刻。
许夜笙微微地仰起脖颈,指尖挺立,脚趾更深地嵌入顶端的鞋盒,这显得腿修长美丽。这是难度极高的挥鞭转,三十六圈,她每一圈都转得从容不迫,保持身形稳定。
她抬起腿,在半空中犹如钟摆般有节奏地做踢旋动作,姿态轻盈优雅。她纤细的脖颈被光束刻画得黑白分明,犹如被黑色的丝带缠绕,被人一勒即碎,这让她看起来既脆弱又决绝。
许夜笙垂眸,将目光投向前排的座位,与一名穿着西服的男子对视。后者朝她点了点头,目光懒散傲慢。
她又朝最远处的窗外轻轻地一瞥,外头大雨滂沱,一个人执着伞,浑身湿透,讥讽地笑着。
许夜笙的瞳孔微缩,她瞧见那男人的模样后一下子慌了神。她抿紧了唇,闭上眼,沉浸在音乐里。
她垂眸,思绪飘到从前的日子。
许夜笙不爱说话,不爱见人。她的耳朵能听到空灵典雅的芭蕾舞曲,眼睛能看到舞姿婉约曼妙的姐姐宋蓉。
许夜笙和宋蓉是最契合的姐妹,无论血缘抑或相貌,她们都是彼此最亲密的人。
对许夜笙而言,姐姐就是许夜笙最爱的人,许夜笙小时候说话结巴,常缄默不语,宋蓉知许夜笙的有心无口、爱难言。
宋蓉是黄山区知名的芭蕾舞者,曾带着她的舞蹈团队在国际芭蕾舞节拿过大奖,声名显赫。甚至有经纪公司寻她签约,想将她包装成一线的流量演员,让她就此出道。
然而,就在她获奖的隔天,报纸上刊登出她死亡的消息:“黄山区知名舞者宋蓉获国际大奖后坠楼身亡,是为艺术疯魔献身,抑或背后有不可告人之秘?”
翻了几页报纸,人们得出的结论是,宋蓉有重度抑郁症,她是心甘情愿地赴死。国际比赛给她带来了很大的精神压力,导致她获奖后情绪不稳定,一时失控坠楼。案子没什么疑点,现场也没有可疑痕迹,警方调查了一段时间,就这般结案。
媒体显然不肯错过这个热点,硬生生地挖出了一点儿东西:宋蓉在坠楼前的一个月与某个知名富商交往频繁,监控拍到他们曾同进同出,关系密切。
那名富商还是个芭蕾舞爱好者,几乎宋蓉的每一场演出,都会去看。
他叫叶昭,青年才俊,已婚。
那些媒体想给死者泼脏水,挖出爱恨情仇,结果没几天,舆论就被人轻飘飘地压下了,这些事情再无后续。
只有许夜笙记得,某个夜里,睡眼蒙眬的她听到姐姐哑着嗓子、疯了一般地喊:“叶昭,我答应你,你别伤害我的家人!”
宋蓉答应的是什么呢?
许夜笙记住了“叶昭”这个名字,透过门缝儿看见过这个男人的脸,至今记忆犹新。
然后呢?没有然后了。没过多久,姐姐死了。
许夜笙从宋蓉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宋蓉是为家人而死。
姐姐的死,换来了许夜笙的生。
她本不叫许夜笙,鬼使神差地要改头换面,无论之后带走她的警察怎么问,都在纸上写自己叫许夜笙。
摆脱了宋姓后,她就是许夜笙,是姐姐的新生,在夜里出生。
所以,她想变成姐姐的刃,刀背为光,刀刃为刺,将自己插入土中,挖出最深处的秘密。只要有人动过她的姐姐,她便一路斩杀,不死不休。
宋蓉是许夜笙的至亲,两人血脉相连,谁都无法破坏她们的关系。谁毁了宋蓉的人生,许夜笙便要咬回来。
警察都很同情这个女孩,为了安置好她,特地给她找了没有子女的寄宿家庭。
那个家庭的夫妻确实待人温厚,直到多年不孕的夫妻俩有了自己的孩子,许夜笙才显露出尴尬地位。
许夜笙不想给养父母添麻烦,于是在网上申请了贫困生资助。有一户陈姓的富裕家庭很欣赏她的学业成绩,也很怜惜外貌这样漂亮的小姑娘,于是每年都给她打助学金,维持她的生活。
见许夜笙有了下家接手,养父母对她的愧疚之意逐渐消散。这层薄如蝉翼的亲情关系慢慢地破裂,在某件事儿发生之后显露出狰狞的本质——由于许夜笙看护不周,养父母的亲生儿子摔下地,脸上落了指甲大小的疤痕。
“你怎么这么狠心?”
“你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吗?!”
“他也是你的弟弟吧?!”
许夜笙百口莫辩,却见任性的小男孩指着伤口得意扬扬,对她无声地说:“这是我的爸爸妈妈!”
许夜笙知道了,不能再在这个家里待下去了。
于是,她第一次联系了资助她的陈阿姨,将自己的窘境和盘托出。她将自己描述得无比可怜,绘声绘色,再配上廉价的泪水。
陈阿姨动容,试探性地提出:“夜笙,你这种情况,还是不要在家里住了吧,要不要转校来我这里?我的儿子和你差不多大,你们以后还能有个伴!”
许夜笙一颗心怦怦地乱跳,没想到一切竟然如此顺利。
她委婉地推拒几下,佯装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这一晚,许夜笙在屋里收拾行囊。她抚着行李箱深处的一双染了灰尘的芭蕾舞鞋,想到了姐姐。她从小跟着宋蓉学芭蕾舞的基本功,纵然在寄宿的家庭里没机会练舞蹈,也会背地里每天练“外开”“大跳”等动作,保持身体的柔韧度,准备等成年后有条件便去工作,赚钱学芭蕾舞。
她想成为第二个姐姐,带着姐姐的梦想活下去。
许夜笙在十六岁的那一年逃离了养父母的家,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在这个家里,有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名叫江彦。
那是夏日的一天,江彦穿着手洗过无数次的纯白衬衫。她凑近他一点儿,还能嗅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肥皂水的淡香。他瞥她一眼,犹如远山的高岭之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许夜笙得和他搞好关系,奓着胆子,对他开玩笑地说:“你好,江同学,今后请多多指教。”
江彦听说过许夜笙,这是他妈资助的贫困生,没想到她还住到家里来了。
他做着卷子,手下不停,晾了她好半晌才搁笔,温声地回答:“你好,我叫江彦。”
那时候,许夜笙心想:她是不是还没有江彦纸上的题重要?
追溯故事,他们从初见的那一秒开始,铭记彼此一生。
雨越下越大,雨声淅淅沥沥。细小的骚动声传入屋里,犹如窃窃私语。
歌剧院里的座位不多,每个座位都披着厚实的软垫,外覆一层鲜红如血的毛呢绒布。绒布被光刺穿,似婴儿初生的毛发。
许夜笙舞毕,纤细伶仃的手臂在空中徐徐地画了个半圆,接受观众由衷的赞美。
观众席最中央的叶昭也站起身,他的一双黑如深潭的眼虚虚地瞟了台上一眼,对一侧的舞团负责人说:“领舞者叫什么名字?”
团长心领神会,老老实实地回答:“她叫许夜笙,新人,有天赋,才入团两年就独当一面,上个月还拿了大奖。”
干这一行的人,最怕和钱扯上关系,显得粗俗。芭蕾舞团虽然收取演出门票费,但还得给芭蕾舞者发放工资,到处都是花钱的地儿,没几个资金后台维持,谁能继续做下去?
有人捧,有人爱看,那是许夜笙的福分,也代表她被金主偏爱的这段时间,首席舞者的身份不会变,没人敢抢她的C位。
这可是大名鼎鼎的企业家叶昭,在哪行哪域都有人给足他面子。谁都知道他爱看芭蕾舞,人们明里暗里地推荐给他的芭蕾舞者不在少数。可惜了,自宋蓉后,人们就没见他捧过谁。如今他能瞧上许夜笙,那她就该感激涕零、欢欢喜喜地接受他的赏识。
只消叶昭的一个眼神,团长就懂了,进后台做许夜笙的思想工作。
许夜笙的年龄小,她许是不懂这行的深浅利害。人追求梦想的同时,也得有物质基础的支持,如今路摆在她的面前,是个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然而团长还是怕,怕她年纪轻、脸皮嫩,怕她不懂规矩地坏了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