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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阿姨叹了一口气,说:“小彦这孩子是我从小照顾大的。我特地辞了工作,从他出生带起,在他的学业上操的心那是数都数不尽。自己的孩子,我想让他过得好一些,也不想让他考不上好大学,或者是毕业了要结婚了,找个不能给他助力还会拖后腿的姑娘,你懂我的意思吗?阿姨不是觉得你不好,只是现在年轻人赚钱不容易,两个人在一起总得讲究点儿门第之说。你也是苦孩子,知道家境和物质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大。瞧我,说这些做什么?夜笙,你是个乖孩子,想必不用我多说。你记得喝了牛奶早点睡觉哇!阿姨希望你好好的,考个好大学,但是你也不能累到自己。”
若是平时,许夜笙一定第一时间对陈阿姨许下承诺,顺着陈阿姨的心意做事儿。
可这次牵扯到了江彦,许夜笙放不下。既然不能答应,那许夜笙就沉默不语,只看着脚尖。
陈阿姨并不讨厌许夜笙,但是不希望许夜笙和江彦有接触。陈阿姨可以救济许夜笙,却不想让许夜笙成为江彦的女朋友,他们门不当户不对。
儿子过得好,儿媳妇不要成为儿子的阻力,这应该是天下父母的愿望了。
许夜笙和江彦,就一直这么难吗?
许夜笙睡醒了,出租车也到了剧场门口。
她付钱下车,挺胸抬头地朝里走。许夜笙一边路过形形色色的帷幕布景,一边苦笑不已。想必陈阿姨老早就知道许夜笙的心眼与手段,怕儿子遇人不淑受到伤害吧!
所有人都知道许夜笙的野心,她也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江彦为什么还不怕死,非要来惹她呢?
许夜笙一面想着,一面换上钟形芭蕾舞褶裙。
她之所以喜欢芭蕾舞,也是因为她无路可去,唯有跳舞聊以慰藉。
她穿上带有鞋盒的舞鞋,足尖轻点,纵身跃起。她像是一只被墨水染黑的天鹅,融入夜色,朝毫无烦忧的仙境飞去。
只有舞台是她的地盘,在这里谁都无法伤害她、攻击她。
许夜笙,是这里的女王。
许夜笙在心中默想《天鹅之死》的音乐,闭眼沉浸其中。这是多幕芭蕾舞剧《天鹅湖》中最经典的一幕:白天鹅目睹心爱的王子对黑天鹅发誓,听着心上人对着别人示爱,伤心欲绝,在暴雨中跌跌撞撞。
《天鹅湖》讲述了一个寻常的童话故事:恶魔罗斯巴特在天鹅湖畔爱上了公主奥杰塔,由于示爱被拒,恶魔罗斯巴特羞愤之下将公主奥杰塔变成了白天鹅,只有在晚上,公主才能变回人形,唯有真爱之人才能破除魔咒。
王子外出打猎时,爱上了美丽的奥杰塔,并发誓要拯救她与天鹅少女们。然而恶魔察觉此事,让自己的女儿奥吉莉娅伪装成黑天鹅迷惑王子。
王子分辨不出真伪,对黑天鹅起誓,奥杰塔伤心欲绝,在天鹅湖畔起舞。
最后呢?故事有两个结局:一个是爱情战胜妖魔,白天鹅恢复公主人形,与王子幸福地生活;另一个是王子与白天鹅不得善终,双双投湖殉情。
许夜笙就是可怜的奥杰塔公主,而叶昭就是那魔王罗斯巴特吧?可为什么本该被黑天鹅奥吉莉娅吸引的王子江彦,却再次爱上了许夜笙呢?
又或者,其实是许夜笙一人分饰两角,面对魔王时,她是阴险狡诈的黑天鹅;面对王子时,她又是楚楚可怜的白天鹅?
她该让江彦看清她黑天鹅的本质,由她与魔王周旋吧?这才是保证王子的安全的最好办法。两人不相见,不相念。
许夜笙长嘘一口气,芭蕾舞裙上的羽毛被她足尖的动作抖得微颤,给她平添了几分孱弱不安。她做第四手位时,右手犹如落叶凋零,决绝而又软绵地下坠,环于腹前,切回第二手位。
她还来不及接下一个动作,漆黑的剧场里却响起了清脆的掌声。
不用猜也知道掌声来自叶昭,许夜笙略带不满地说:“不注重观演礼仪,在不恰当的时刻鼓掌,分散舞者注意力可是极其无礼的行为,也很危险。”
叶昭本就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此时不由得笑问:“什么危险?”
“那会导致动作失败。”
“那不就是许小姐学艺不精吗?怎能怪到我的头上?”
“你这个人蛮不讲理。”
“对心上人,哪里需要讲理呢?”他对谁都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走肾不走心是这些上位者的原则,许夜笙心里门儿清。
她不相信叶昭看过那么多年的芭蕾舞演出,会不知道在舞者动作定格完成之前观众不能鼓掌。他分明是故意逗她,欺负她玩。
许夜笙也庆幸自己能吸引到叶昭的目光,至少让她有接近他的机会。
“还生气呢?”
许夜笙没理他。
叶昭装作一副赔礼道歉的样子,文质彬彬地说:“许小姐别生气,不然我给你赔礼道歉?”
“有谁会生叶先生的气?”
他却不接这个话茬,自顾自地说起其他来:“芭蕾艺术起源于意大利,却诞生于十七世纪后期的法国宫廷。芭蕾为法语‘ballet’(芭蕾舞)的译音,词源是意大利语的‘balletto’(芭蕾舞)。意大利语ballo(舞会)意为跳舞,ballare(跳舞)即为跳舞的动词。”
“你想说什么?”许夜笙不解地问。
“我想问你,有没有兴趣去一趟意大利。”
“啊?我吗?”许夜笙有点儿不安,“舞团的排练这么紧张,哪儿有时间去呢?再说了,出国的资金也……”
“护照我帮你搞定,团长那里我也说过了。这次在意大利Milano(米兰)有国际芭蕾舞比赛,你们可以报名参加,机票以及开销由我出。”
“君子不食嗟来之食,叶先生太破费了。”
叶昭无奈:“许小姐是女人,可算不得君子。你不肯来,是对自己不自信不敢参赛,还是对我有什么偏见?如果你是为了之前的那些事情,我也不是有意要对你这样。如果不是许小姐明里暗里地给我提示,我也不会下手。怪就怪许小姐太多情,佳人在侧,是个男人都按捺不住。”
他把之前的事情描述成一个小小的意外,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泼咖啡这样的一桩小事儿。
再揪着不放就没劲了,许夜笙松了一口气,说:“也不是这些缘故,我从来没出过国,有点儿胆怯。叶先生说风就是雨的,也不让我缓缓。我能考虑两天吗?我决定了就来告诉你。”
叶昭淡笑着点头,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是典型的笑面虎。
他给她留了一个电话号码:“这是我的私人号码,只要许小姐有吩咐,我随叫随到。”
许夜笙紧紧地攥住那张纸,掌心里潮湿一片,全是汗。
她不相信叶昭会这么容易被人闯入心防,他是不是另有所图?
她若是欢喜,欣然地接受他,放松了警惕,那不正中他的圈套了?
许夜笙思绪万千,等她浑浑噩噩地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厨房亮着灯,是江彦在等她。
她独自去酒吧喝了一点点酒。许夜笙的酒量不行,小酌一杯便微醺,两颊酡红,她非但不显得狼狈,还平添几分妩媚。
江彦不悦,问:“你和谁喝酒了?”
许夜笙甜美地笑,并不开口。
江彦不想逼问,知道她这时候出口的答案对他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他给她倒了一杯浓茶,兑了矿泉水,等水温合适,喂到她的唇边。
有一些醉意的许夜笙乖巧到讨喜,不但乖乖地喝水,还朝江彦笑。那种笑风情万种,令人无法自拔,江彦险些被撩得把持不住。
他强忍莫名的烦躁,敛眉观察自己的指尖。
许夜笙喝了茶,枕着手臂睡了一会儿,声音低低地问他:“你怎么了?大晚上等我回家。”
江彦很想脱口而出一句,没事儿就不能等你回家吗?可转念一想,他以什么身份和立场说出这句话呢?他自嘲地一笑,只得作罢。
他说:“我查到了有关林漓的事儿。”
许夜笙很激动:“不是让你别插手这事儿吗?”
“我不插手,等你走投无路去乞求叶昭?!”江彦也不知哪儿来的火气,突然就爆发了。许是江彦看到许夜笙单手扶着墙,靠在玄关处,明明醉了却仍旧固执地单指挑着凉鞋带子,孤独地脱着鞋。光打在她的脚踝上,皮肤白得发亮,如玉般温润。
她没瞧见屋里有人吗?她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能喊他搭把手吗?
她就算要接近叶昭,不会让人送她回家吗?那种“玩够了连送女人回家都做不到”的男人,有什么可靠的?她就算是逢场作戏,也没必要做得这样真,还陪酒,就差献身了!
他想说出这些话,想质问许夜笙。可他明明答应好了的,只要他不干涉她的事情,她就允许他待在她的身边。
如果捅破了这一层窗户纸,他一定会被许夜笙毫不留情地赶走的。
他不甘心哪,真的不甘心哪。
许夜笙启唇,丁香般的小舌蠕动,似乎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她低低地笑:“你……喜欢我什么呀?你总是胡思乱想,乱猜这些事情。我只是心情不好,喝了一点点酒,就这样而已。”
她胆子变大了,望着江彦的那双水灵的杏眼涣散,根本聚焦不了。
江彦烦闷地扯了扯领带,和一个酒鬼吵什么吵。
不过,听到许夜笙说没和叶昭厮混,无论这是真是假,都让江彦的心稍安。
江彦继续说:“林漓曾是李又风的病患的事儿,你知道了。那么,你知道她患的是什么病吗?”
“什么?”脑子像是冻住了,许夜笙想不出细节,只能小声地问他。
“她患有PTSD(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也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这类人一般是在经历过战争、交通事故或是其他残暴的凶杀案等创伤性事件后产生的心理疾病。PTSD的症状是日夜做噩梦,遇事悲观,严重的话,会导致逃避社会、心理封闭甚至是出现极端行为。而李又风就是负责对林漓进行针对创伤的行为认知治疗的心理医生,也就是说,李又风是把林漓从噩梦里拉出来的人,林漓会对李又风日久生情并不奇怪。”
许夜笙撇撇嘴,对这些并不感兴趣。若是每个人都能得到救赎,那又为何会有人一直待在泥泞的地狱呢?她就是那个不幸者。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问:“我想知道,林漓究竟做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的心理障碍?”
江彦在聊起正事儿的时候很认真,换下锋芒毕露的冷峻模样,对许夜笙说:“你倒是问到了点子上,我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儿。林漓是十四年前意大利‘红房子八音盒杀人事件’的幸存者。网上称杀人事件发生的地点为casa rossa(红房子),据说那是有名的鬼屋,曾有芭蕾舞者在鬼屋里死了,被人发现时,唯有八音盒里的芭蕾小人不断地旋转跳舞,停不下来。后来只要有人入住红房子,就会出现怪事儿,房子就被封了。林漓和一群人去红房子探险时,莫名地死了四五个同伴。她由于受到了惊吓,患上了这种心理障碍,选择回国就医。大概在十三年前,她找到李又风,进行心理障碍治疗,而那一年,也是你姐宋蓉的坠楼事件发生的时候。”
许夜笙嘀咕:“假如李又风帮着叶昭做伪证,说我姐姐患了重度抑郁症,那么有没有可能是林漓有什么秘密被叶昭抓住了,而李又风为了保护爱人,所以听从叶昭的安排?”
这个设想太大胆了,而且完全没有证据,全凭女人的第六感。
人可是很容易被爱左右的生物,爱能杀人,也能救人于水火。许夜笙之所以这样推测,是因为李又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即使被人说医德有损,也要娶自己的病患。这让病患家属怎么看他呢?
“我想查这个案子。”
江彦皱眉:“你怎么查?”
“我想去一趟意大利,”她福至心灵,说,“正好我有去意大利参加比赛的机会,想去一趟。”
“去意大利?你别告诉我还有叶昭陪同。”
许夜笙舔了舔唇,大大方方地点头。她与其遮遮掩掩,让他生疑,倒不如主动暴露。
江彦蹙眉,不满。他想了很久,说:“那我也去一趟,正巧工作上有让我去意大利进行学术交流的机会。”
“是吗?”
“不然呢?你还以为我会为了你千里迢迢地跑到意大利去吗?别太看得起自己了。”江彦讥讽一句,不敢再多说,怕露出马脚。
江彦哪有这种闲情逸致跑去欧洲,平素有出国的机会,都通通推托。飞往欧洲,光是长途飞行都要花费十一二个小时,生命有限,他不想浪费时间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隔天,江彦和项目负责人提起此事,对方还诧异:“你不是不感兴趣吗?”
江彦含糊地说:“此一时彼一时。”
“你来正好哇,反正项目经费都由公司报销,你做完学术交流以及一些演讲,没准儿还能在当地待小半个月。我女朋友还让我帮忙买些化妆品,明明意大利卖法国货也要关税呀,价格和国内也差不多,还要费劲地跑到海外买。”他嘀嘀咕咕半天,江彦心不在焉地听。
女人都爱礼物是吗?他是不是也该给许夜笙买些什么?
可他们现在关系不清不楚的,他每次见到她,都忍不住刺上几句,真的能拉下脸来送礼物吗?
正想着,江彦还是点开了香奈儿的官网挑选香水。脸颊微微地发烫,他一本正经地阅读香水的材料成分。
从前,他给许夜笙送过什么吗?
这样一说,他又想起来了,那是许夜笙高二的时候,她生日的那天。
江彦晚上要补课,不能赶回家给许夜笙过生日。
陈阿姨人好,知道许夜笙寄人篱下脸皮薄,什么都不敢提,给许夜笙准备了小惊喜。她特地给许夜笙订了一个小小的草莓蛋糕,醇厚白润的奶油搭配上鲜嫩欲滴的草莓,红白对比,显得简单又浪漫。
许夜笙很感激,小声地说谢谢。
她想着,以后自己长大了,一定要报答陈阿姨。并不是所有人都会给予别人温暖的,陈阿姨是个温柔的例外。
许夜笙舔了舔奶油,小口地吃着蛋糕。她特地留了一块,用保鲜膜封着,放在冰箱里留给江彦。
她知道他晚上有课,又有些失落,没能和他过生日。
可能江彦根本就不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吧?她和他又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只是同学、房客,他似乎也没有必要大张旗鼓地为她庆祝吧?
等江彦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他口渴,打开冰箱,看到照明灯乳黄色的暖光里有一块儿微微泛黄的草莓鲜奶蛋糕,心头一惊。
今天是许夜笙生日呀?!他怎么给忘了。
他回到房间,翻箱倒柜地找出一张周杰伦的专辑,还是签名款。他记得许夜笙喜欢周董,那不如投其所好。
他捏着专辑的掌心都在发烫,私底下给女生送礼物,好像怪怪的。
他送礼只是因为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这是最基本的礼貌,并不是因为他们亲近。
他垂下眼睫,干咳一声。青涩的少年也有别样的想法,因为这些隐秘的情愫,他薄如蝉翼的耳轮通红一片。
江彦敲了敲许夜笙的房门,待里面刚洗完澡的小姑娘探出头来,他颇不自然地把专辑塞进她的怀里,说:“这个送你。”
“谢谢。”
“生日快乐。”
“嗯。”许夜笙也很不自在,生硬地回话,眼睛望着鞋尖。她洗完澡了,所以脚上穿的是拖鞋,反观江彦,还穿着那双运动鞋,上面甚至有些外面路上的泥土。今晚下了雨呢,他是一路小跑回家,还没换衣服就惦记着给她送礼物了吧?
不知为何,许夜笙突然在心里窃喜。
她奓着胆子,对江彦又说了一句:“谢谢你一直记得我的生日,我很高兴。”
“嗯,那没什么事儿,我回房间了?”江彦心脏乱跳,小跑回房间,锁上门。
不过就是张明星专辑,她那么高兴做什么?
可她喜欢他送的礼物,四舍五入,不就是她对他有好感吗?
江彦尴尬地大声咳嗽,他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荒谬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