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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闹鬼吗?
许夜笙心里打了个突,想到外面的确将这个传说传得沸沸扬扬,颇具传奇色彩。
午夜时分,夜深人静,居住于此的客人总会听到似有若无的歌声,缥缈虚幻,从八音盒中传出。不知是谁施力拧动了八音盒的齿轮,将傀儡似的芭蕾舞女样子的小模型摆在上头转动。它尖锐的脚趾是金属针,卡在转盘上,嘎吱嘎吱地嵌入地里,稳稳当当地起舞。
如果八音盒响了,必定是人为扭动。
可上锁的屋子里哪有第三个人呢?那人难道是蛰伏于黑夜的窥视者,不为人知的陌生人?
许夜笙的脊背发麻,好似无形中有万千手指撩拨她的手臂与臀骨,惊得她毛骨悚然、热汗淋漓。她最听不得恐怖故事了,从前跟着江彦看一点儿鬼片都哭天抢地,险些没吓到他。
那时候,江彦还在心里想着:怎么许夜笙不吃“吊桥效应”这一套?书上都说了,当人提心吊胆地过吊桥的时候往往心跳加快,若是这时候遇到他人,很容易产生心动的错觉。他计划好了,他们一起看恐怖片看到头皮发麻,许夜笙被吓得花容失色,对他心存爱慕。可所谓的实践最不靠谱,什么理论知识,遇上许夜笙通通败下阵来。
江彦一笑置之:“还有几个关于casa rossa的都市传说,你要听吗?”
“都市传说?”
“不是僻壤乡野的鬼怪故事,而是繁华喧闹的大都市广为人知的恐怖故事。这是红房子的地址,在佛罗伦萨周边的郊区。”
“还有地址呀?”许夜笙嘀嘀咕咕,要不是有报纸刊登过这个事儿,她都要以为这是人为捏造的了。
江彦嗤笑一声:“不然你以为呢?”
“我以为是假的。”
“这栋房子因为房租便宜,之前有过房客,是在本地打工的华人。这对华人夫妻白天早起开两个小时的车去餐厅上班,晚上回家。由于平时没人在家,所以他们会在早上出门前把衣服放入洗衣机里洗,晚上再晾出去。可某天晚上回家后,他们发现那些洗干净的湿衣服被整整齐齐地叠在床上。不知是不是日思夜想的缘故,他们晚上睡觉时总觉得旁边有人。就这样,别人将其和芭蕾舞者死亡的事儿联系起来,说这是怨灵作祟,房主把房子封了,这件事还上了当地的报纸。本来这是没激起多少水花的事情,人们对此也没多少记忆,可偏偏遇上了林漓一行人。他们是一群不速之客,擅自闯入了禁忌之地,在荒废四五年的红房子里过夜。他们一共六个人,没几天,死了四个,这些人死的时候,房间里有八音盒的歌声,而死者的胸口被利刃刺伤,现场没有凶器,也没有拔出凶器时血液四溅的痕迹。”
“怎么可能?”
“你知道的,人的胸口如果被刀刺入,这把刀就像是个塞子,一旦被拔出,势必会带出血液,而这些液体喷射的痕迹,就能被用来判定凶手行凶的手法与凶器刺入的方向。而那些死者的身上都没有这样的痕迹,整个屋子里也没有任何带血的凶器。可怕的地方还不只是这样,这件事儿说是人为,倒像是怨灵的手段。”
“芭蕾舞者的怨灵?怎么可能?这个世界根本没有鬼!”
江彦若有所思地反问:“是吗?眼见为实,你都没见过,怎么知道没有呢?”
许夜笙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只能退一步,转而问起其他东西:“你刚才说,还有其他可怕的地方?”
“那个八音盒需要凶手用手拧动才能出声,而屋内根本就没有其他人,除了死者外的所有人当时都待在楼下交谈。等他们寻落单的同伙聊天时,发现人已经死了,而旁边有八音盒在转动。假如凶手拔出利刃逃跑,走道里也应该会留下血迹,可走道里一尘不染、空空如也。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犯罪动机与犯罪时间,而八音盒也必须用人力拧动才能响起,歌声维持十分钟。也就是说,当歌声传来的时候,这十分钟内,凶手还在那个房间。他们搜过整个红房子,并未发现任何带血的杀人工具。凶器呢?凶手呢?八音盒是怎么凭空出现的?所有的疑点都直指一个可能——‘芭蕾女王’的怨灵杀了人。”
许夜笙屏住呼吸,失声尖叫:“怎么可能呢?”
她很快冷静下来,脑海中却忍不住幻想:究竟是怎样的人才会选择死在异国他乡呢?芭蕾舞者必然是冷静、高傲、矜贵的,举手投足间,仪态高雅,就连死也要惊心动魄地舞一场!
舞!舞!舞!
许夜笙仿佛看到纤细伶仃的手从四面八方袭来,缠住人的身子,柔若无骨地钩住人的四肢,将人往烈火红莲盛开的地狱撕扯而去……
夜风拂面,许夜笙被冻得一个激灵,三魂七魄归体。
她的手心湿漉漉的,仍有热汗。她可能是被吓到了,喉头绷紧,说话声也微微地发颤:“你也没有亲身经历过,怎么知道呢?那些记者很可能对这件事夸大其词。你知道的,十几年前,信息的主流媒介还是报纸,报社为了增加销量,总要加一点儿噱头的。”
“你说得没错,信息究竟属不属实有待商榷,所以我们得查。”江彦拿出一份泛黄的报纸,标题是Giornale di oggi(日报),旁边有一串中文翻译。由于案件的幸存者中有华裔,报社特地请了中国驻意记者跟进案件,此事还引起了中国驻米兰的总领事馆的注意。
许夜笙问:“有没有可能调出当年意大利警方对此事的调查记录?”
江彦抿唇:“不太可能,我们没什么理由查看这桩案子的资料,特别是这种境外案件,得国际刑事警察出面才有的谈。这桩案子早已尘埃落定,无关人员没有申请案件卷宗的资格,也就是说,要想知道案件的情况,只能靠自己查了。”
“除了林漓,我们都不知道另外一个幸存者的名字,怎么查?又不能直接去问她,这样会打草惊蛇。”
“不是已经给你调查方向了吗?”
“嗯?”
“报纸上报道此案的记者名叫贝拉·林,看她的姓,她极有可能是华裔。我们不妨找她问问情况,她既然写过报道,肯定关注过整起案子,比我们了解当年的内幕。”
“怎么找她?”
“这还不容易吗?意大利总共只有国内的一个省那么大。”江彦随意地将贝拉的名字以及报社输到谷歌里,两下便翻到了报社的地址。
他打电话给报社前台,接线人是个意大利人,江彦索性用英语交流:“我想找一下贝拉·林。”
“林主编吗?她不在这里,你预约过吗?”意大利人的英语很差,仿佛是当地的习俗,他们的口音偏英式,嗓音浑圆,音调蹩脚。
“没有,我临时有点儿事儿。你能不能帮我问问她,有没有空接五分钟的电话?”
“可是你并没有预约……”
江彦耍赖地嗤笑:“人猝死的时候也没有先兆哇,有急事儿时自然是希望能快点儿找到人。”
江彦故意把事态严重化,接线员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咬了咬牙,转接贝拉·林。
“你好,我是贝拉。”很快,电话那头传来散漫的女性声音。
“你好,林主编。我想问一桩案子,名叫‘casa rossa’,当年是你写的报道。”
后者闻言瞬间清醒了,起初的散漫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凝重的声音:“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知道,当年这桩案子的幸存者除了林漓,还有谁?”
“很抱歉,我们做记者的,首要规矩就是遵守保密条款,绝不泄露被采访者的信息。听口音,你也是华人吧?你应该知道国内有句老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相信,如果是你经历了这些事情,你也不愿被人找到,再回忆起痛苦的过去。”贝拉快速地挂断电话。
江彦无奈地说:“我觉得这事儿可能有些棘手。”
许夜笙却垂眸,拨弄自己的指甲,一头乌黑的长发被夜风吹得胡乱地飞舞,犹如被海水浸泡、四处悬浮的海藻,带点儿虚无缥缈的神秘感。她眯起眼睛,嗓音平淡无波:“不管用什么手段,我都想从她的口中得到想要的信息。我说了,我走上这条路不容易,为达目的,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不知江彦听懂没有,许夜笙也毫不在乎。
她走上这一条路,本来就是赌上自己的命,什么都敢做。
江彦淡然地说:“我知道了,我会帮你。”他微微地抿起唇瓣,唇峰凛冽。
意大利的夜晚很静谧,十点以后,路人稀少,几乎没人出门,不太安全。江彦把许夜笙送到宾馆的楼下,对着电话叮嘱:“你接着电话,等到房间再挂断。”
许夜笙没有拒绝,在异国他乡还是谨慎些好,人生地不熟的,难免吃亏。
团长和前台打过招呼,许夜笙报上名字,出示护照,很快便有人给许夜笙送来房卡。许夜笙根据房间号,一步步地踩着柔软厚重的天鹅绒地毯朝上走。壁灯的光线昏黄,天鹅绒地毯柔软的质感凸显到了极致,而壁纸是印满荆棘蔷薇的淡粉色,不突兀,色调朦胧,给人一种温馨舒适的错觉,让人觉得宾至如归。
叶昭不愧是很懂得享受的上流人士,审美品位可见一斑。
许夜笙将房卡插入门锁,待解锁声响起,她按亮手机屏幕,挂断江彦的电话。
屋内铺满了地毯,脚下的触感软滑,缓解了她的脚走了一整天的酸胀感。空调早已被开到舒适的温度,室温不显得燥热,也不会让人感到阴冷。
她还没来得及开灯,黑暗幽深的玄关甬道里突然响起男声,嗓音清冽,那人是她熟悉的人:“许小姐回来得真晚,让我好等。”
屋内的灯光倏忽亮起,叶昭的脚下是一片玫瑰花瓣,房间被布置成了花海的样子,让人入目猩红,惊心动魄。
许夜笙不知该感到惊喜还是惊吓,还没来得及戴上假面,最疲惫无力的一面落入叶昭的眼底,让他一览无余。
许夜笙强撑起精神,挤出一个淡淡的微笑,问:“叶先生怎么会有我房间的房卡?”
叶昭闻言,一言不发,眼睛倏忽眯起,像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瞧得许夜笙心底直打突,不知他是否发现了什么。
许夜笙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左脚足尖轻点在右脚的脚后跟处,做出逃离的姿态。
叶昭笑开,笑意却不及眼底:“你还真是奇怪,最初对我投怀送抱,我以为你是喜欢我的,后来你对我不理不睬,我示好,你还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你究竟图什么呢?你是要钱,还是要我的人?我以为你想循序渐进,所以我给你安排惊喜,满足你的愿望,像我平素和其他人恋爱那样。可你又退避三舍,时冷时热,是欲迎还拒,还是另有计划?看到一地的鲜花,一般人的反应都是欢喜,你却只在意我是怎么来房间的。”
“我……”许夜笙心中的警铃大作。她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自以为保持距离也能套得住叶昭?别人不是傻子,她怪异的一举一动被他尽收眼底。
她舔了舔下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最开始,我接近叶先生,的确抱有目的。整个芭蕾舞团的舞者都和我一样,想要接近叶先生,想要得到你的资助,想要走得更远,走向更大的舞台。可当我放下身段和你接触,甚至是亲近……我发现我做不到。叶先生对我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我是一个传统的女孩,不是那种可以出卖身体的人。所以我退缩了,想做回自己。如果叶先生愿意,我想我们就从普通朋友做起,直到互相爱慕,像正常情侣一样——”
“你觉得,我愿意和你细水长流地恋爱吗?”叶昭突然打断她的话,冰冷地问。
是呀,许夜笙的这番话看似天衣无缝,她却唯独忘了揣测叶昭的心理。
他有权有势,美人美酒什么都不缺,许夜笙凭什么能接近他、留住他呢?
许夜笙惊恐地发现,自己这步棋错得离谱,她甚至忘了本心。是因为江彦的出现让她方寸大乱了吗?她明明做好了不惜一切代价的准备,接近叶昭,挖出他的秘密,可事到临头,她还是退缩了。
如果没有江彦就好了,那她便全无顾忌,再无牵挂。
这世界上,人因为有了挂念,才贪生怕死。
“真要谈恋爱,我为什么选择你呢?我又凭什么选择你?想和我有亲密关系的名媛有多少?想搭上我这条人脉的舞者有多少?凭什么是你呢?”叶昭并未气急败坏,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这是上位者惯有的姿态,借以告诫弱者弱肉强食的社会法则——有人的地方就有竞争,就有江湖,谁都逃避不了。
许夜笙该怎么办?她又能怎么办?她本就是蜘蛛网上的猎物,被坚韧的蛛丝紧紧地包裹。她自投罗网,死到临头却想挣脱?哪有那么美的事情。
蜘蛛不靠近她,她又如何把匕首刺入它的体内呢?
她的姐姐就是这样被蜘蛛蚕食殆尽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