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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中键的事情没那么容易解决,但江彦有时间跟他耗,所以一点儿都不急。
夜深了,今天刚下过雨,屋内湿气很重。江彦租了民宿套房,单人小公寓,一个房间,一个厨房。他翻了翻冰箱,从中拿出一个玻璃罐装的蜂蜜柠檬。这是他来都灵后给自己做的,黄色的柠檬被切片去籽,再裹上层层叠叠的蜂蜜密封,等到他要喝柠檬水的时候夹出一片放入茶点杯里,用沸水冲开。
江彦轻啜了一口柠檬茶,将手里的小信封摊开摆在桌上。这是他高中时期拍下的照片,每一张都是关于许夜笙的。
他自己都不知道,每次看这些照片的时候,他的嘴角会挂上似有若无的浅笑,喜欢一个人的情绪是遮掩不了的,纵使他不想承认。
他一旦承认了,就落于下风,任人鱼肉。爱是最不讲道理的事情。
江彦的视线定格在一张老照片上,里面就只有模糊的虚影。那是他在高二的上半学期拍的,在一个冬天。
校内刚下过雪,大地银装素裹,白絮蹁跹。许夜笙一见雪色天地,便将脸抵在布满雾气的窗玻璃上朝江彦喊:“快来看!初雪!”
江彦漫不经心地走过去,第一眼没被雪吸引,反被许夜笙吸引住了。她的鼻尖冻得通红,抵在剔透的玻璃上。窗外有灰蒙蒙的光,照在她脸上,将黛色的眉目都笼上了一层轻薄的黑纱,像极了欧洲中世纪的那些将面容隐在华丽礼帽的面纱后边的淑女,浑身上下充斥着优雅神秘的气息。
许夜笙恐怕不知道自个儿有多勾人吧?这可真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江彦收回目光,继续做题,埋汰她:“雪有什么好看的?”
许夜笙对他的嘲讽不以为意,换了个话题继续说:“待会儿我们去食堂吃完饭,找王奕他们打雪仗?”
“不去。”
“真不去假不去?反正你题也做得完,待会儿雪可就化了!”
“弄得一身湿回家吗?”
许夜笙想起身上那件外套是陈阿姨给她买的鸭绒厚外套,好几百块钱。她抿了抿唇,说:“我脱了羽绒服外套不就行了?”
江彦笔尖一顿,想到许夜笙脱了外套,就穿着一件紧身毛衣,身形被勾勒得玲珑有致的模样。现在青春期里的少年,一个比一个色!就这样被王奕他们看到,他们还不得撒欢似的往许夜笙身上砸雪球?那姑娘忒好骗,还和这些人称兄道弟呢!凭什么?
想着就烦,他皱眉,放下笔,说:“天这么冷,你脱了外套是想感冒吗?哦,明天有化学考试,你是想病了翘课不来?”
“我犯得着翘课吗?”许夜笙瞪大眼睛,“你这人……不可理喻。”
王奕回头,敲敲课桌:“哎哎,你俩的爱情战争能不能消停一会儿?刘大姐有事儿说呢!”
这时,化学课代表刘雨嫣冲进教室,大喊:“特大好消息,化学老师生病了……喀,不是,就那什么特别遗憾吧,我们的化学考试得拖到下周了。”
全班欢呼,许夜笙朝江彦挤眉弄眼:“听听,我哪里是为了翘课呀?反正没考试。我单纯喜欢雪,想和雪有个约会。”
“随便你。”江彦冷淡地回一句,不吭声了。
没了江彦的唠叨,许夜笙这回玩得可欢脱了。班上的男生女生都想玩雪,半个班的同学都加入了雪仗大部队,教室里的人所剩无几。
王奕跑进来喝水。他显然是玩过一轮回来的人,满头是汗,喝了一口他妈给泡的枸杞茶,气喘吁吁地说:“江哥哥,你真的不来玩?”
江彦抿唇,面色不善:“不来,做题。”
“不是还有晚上可以做题吗?非得这么急?楼下可全是女生,好大阵仗。我和你说,还有别的班的男同学来凑热闹的,那雪球一个巴掌大,专门往女同学身上扔。啧,有的人打着打着还打出感情来了,就我们班的交际花刘大姐,一口气拿到了三个别班人的QQ号!”
江彦心烦意乱地放下笔,抿唇:“行吧,我跟你去看看。”
“哎!这就对了!江哥哥就得多下凡看看,少神仙一样板着张脸,整天不食烟火只知道看书做题。”
“你话这么多?”江彦现在就是个炮仗,一点就着。
王奕摸了摸鼻子:“我这不是给你提个醒吗?你再不管着点儿许同学,她就要被人勾搭走了。”
“要你多事儿。”
话虽如此,江彦下楼的步伐却比平时快上很多。
许夜笙是个聪明的,怕冬天风大,把羽绒服帽子戴在头上挡住脸才玩。
江彦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手里捏了个雪团加入大部队。他到底是孩子心性,没一会儿就玩开了,大家蹦蹦跳跳地玩得很尽兴,直到老师们来操场上找人,将他们一个个地骂回班级。
许夜笙和江彦并排走,她压低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江彦十分别扭:“被王奕拽下来的,本来不想来。”
“哦。”许夜笙拍了拍被风吹得冰冷的脸,江彦突然喊住了她。
“干吗?”许夜笙回头,问。
江彦一声不吭,两步上前,突然朝她的脸伸出手。细长白皙的手指近在咫尺,吓了许夜笙一跳。她僵硬地后退半步,眯着眼睛问:“你要做什么?”
江彦仍不吭声,依旧缓慢地逼近,直到他的手越来越近,触上了许夜笙的额头。
她从未和其他男生有过亲密的肢体接触,这时也不知该有什么反应,只是呼吸不畅,还有些手足无措。她该躲吗?还是该逃呢?
这么近的距离,她好似还闻到了江彦身上的香味。他用的沐浴露与众不同,带有薄荷味,是独属他的味道。
许夜笙浑身触电似的僵直不动,直到江彦从她的发梢间取下一团雪,说:“好了,只是有雪沾在上面。被班主任看到了,以为你也玩得疯,你铁定挨骂。”
“谢谢。”许夜笙耳尖通红,垂眸走进教室。
晚上回家,陈阿姨做了一桌好菜,招呼许夜笙和江彦下楼吃饭:“快来,把手洗了拿筷子!”
许夜笙洗完手,正要让位置给江彦,却见对方径自拿了筷子。
江彦平时很注重个人卫生,饭前勤洗手,今天忘记了,不应该呀。
她疑惑地问:“你的手还没洗吗?”
江彦抿唇:“洗了。”
许夜笙瞥了一眼他的手,上面全无水迹,连一点儿水珠都没有。
他是真的洗了吗?还是假的?
他为什么不洗手哇?
许夜笙突然有个很自恋的想法:难道是碰过她的头发,他爱不释手到不愿意洗去触觉?
扑哧,她瞎想什么呢!怎么可能是这种匪夷所思的理由?许夜笙腹诽。
转念一想,她怎么总是猜测江彦的想法呀?他怎样,又和她没什么关系。
自从江彦离开以后,许夜笙就有点儿心不在焉。她许是在想他,排练的时候都出了不少差错,惹得卢卡频频皱眉。
许夜笙知道自己状态不对,借口身体不适,提前结束了演练。
台下的叶昭拄着一根璀璨生辉的黑色手杖,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他的目光一直专注而凶狠,戾气十足,像极了捕猎时的海东青。最初刚认识叶昭的时候她还不觉得什么,等到和他深入地接触,许夜笙才反应过来,这是一头披着狼皮的狮子,原以为他足够凶神恶煞了,可接近之后,他还是会突破你所能承受的极限。
许夜笙不敢和叶昭对视,怕被他瞧出什么。她心虚地合上眼帘,小步地往后台走去,做足了美人体弱多病的娇柔姿态。
兴许这样就能骗过叶昭吧?许夜笙暗暗地想。她实在是猜不透这个男人,也总觉得今日的叶昭来者不善。
是前两天她去见江彦的事情东窗事发了吗?怎么可能呢?
她根本就没穿他做过手脚的鞋,房间也没有人来过的迹象,叶昭根本就没去查她的行踪。或许是许夜笙做贼心虚吧?其实根本就没什么。
剧院后台很暗,四周挂满了厚重的天鹅绒帷幕。这是百年老剧院,看起来狭小,里面的装潢却极为华丽,每一级台阶两侧都有大理石的天使雕像石柱,低调优雅,像是幽暗森林里的古堡。许夜笙拢了拢芭蕾舞钟形裙的欧根纱,放慢了脚步,悄悄地钻入更衣室。
她还没站稳,身后突然闯出一个男人,正是一路尾随她的叶昭。
“叶先生?!”许夜笙拍了拍胸口,“你吓我一跳!”
叶昭勾唇,若有所思地说:“没做亏心事儿,半夜又怎么怕鬼敲门呢?”
许夜笙心口一跳,舔了舔唇。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叶昭步步紧逼,将许夜笙逼退至硕大的梳妆镜前,妆台上的发饰掉了一地,发出巨大的声响,叶昭置若罔闻。
许夜笙知道她这次在劫难逃,脊背紧紧地贴上妆台,手指朝后抵在桌面上,由于用力过大,细长的指节泛起浅浅的灰白色。
她仍旧垂死挣扎:“叶先生,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吗?”叶昭捏住她的下巴,依旧笑意盈盈。可他手指施加的力量越来越大,渐渐地陷入了许夜笙充满胶原蛋白的脸蛋里,留下深深的印记。他的指甲仿佛要刺破她的皮肤,让她破相。
叶昭……失控了!
许夜笙惊恐地唤了一声:“叶先生!”
“我的许小姐怎么会听不懂我说的话呢?那我给你一个提示吧?你骗了我。我现在给你机会,等你坦白。”叶昭似乎真的在耐心地等待她认错,手上的力道轻了不少。
许夜笙得以喘息,警惕心起,仔细地回忆了一番……难道是叶昭知道她见江彦了?不可能,他都不知道她出去过!他只是诈一诈她吗?要是她说了真话,才是死无葬身之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