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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不好意思,可以给我杯水吗?因为他竟然就这么死了,实在太令人意外了……
谢谢,我现在冷静多了。没事……我已经没事了。我会把我知道的事,全部说出来。
那天,我和他约在我住的公寓见面。
我已事先将公寓钥匙交给他。他因为工作的缘故,总是很忙碌,我常独自在家,所以自然约在家里见面。
那天,我看练习的时间可能会比平时来得久,于是从外头打了通电话回家。时间应该是下午两点左右吧?是他接的电话。
……现在回想,当时他很罕见地表现出消沉的模样,说话的声音很阴沉。但当时我有事要忙,所以只跟他说我会晚点回家,就挂断电话。要是当时我能察觉的话,也许就不会发生那种事了。
我记得好像是三点过后,练习才结束。
然后我马上打电话回家,但没人接听。
我心想,这么晚回来,他可能已经生气离开了,因为之前也常发生这种事,所以我决定邀好友美代子一起回家。因为家里还有吃剩的蛋糕,所以我想和她一起享用。
我打开门一看,他那双大皮鞋就脱在玄关。
美代子见状,很识趣地说了一句“那我先走吧”,打算离开。我留住她,朝屋里叫着。
但没人回答。美代子可能也觉得古怪,我们面面相觑,一起走进屋内。
走进厨房后,最先映入眼中的,是地上那摊鲜红的血水。
然后是他躺在椅子旁的身影。他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样子真是可怕至极!
肤色变成紫色,圆睁的双眼翻着眼白……
一看就知道他已经死了。
我恐怕一辈子都忘不了那幕光景,但当时因为太过可怕,我脑中一片混乱,六神无主……
接下来,一直到美代子替我报警,我好像都呆立原地,双手掩面,放声尖叫。
2
“死者是德国人卡尔·施奈德。对外的身份是德国知名报社Berlin Allgemeine的海外特派记者,但他同时也是一名十分特别的间谍。”
飞崎一面报告,一面环视四周。
那是一处约五坪大小,四面都是白墙的小房间。在房间中央,设有一张细长的书桌,数名参与会议者围坐在桌子四周。
在座的几乎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和飞崎年纪相仿。他们中有人嘻皮笑脸,也有人一脸认真地聆听飞崎报告。
长桌的一角,一般称之为“上座”的地方,一名年长的清瘦男人坐在那儿。那人年约五十,以日本人来说,他的五官深邃,面容端正,打从会议开始就一直闭着双眼,不发一语,乍看还让人以为他是在打瞌睡。不过……
现场没有一样东西“表里如一”。
这时候要是有个不清楚实情的人偷看这个房间的话,光凭每名与会者的发型,以及西装笔挺的模样,一定会以为这是某个民间企业在进行商务会议。
但事实上,包括报告人飞崎在内,与会者全都是隶属大日本帝国陆军的高级军官。
飞崎弘行少尉。
原则上是如此。
不过,他的职位以及随口说出的资历,其实也都是刻意安排的伪装。此刻在聆听飞崎报告的“同期”,例如葛西、宗像、山内、秋元、中濑等人,也都是一样的情况。
而那名年约五旬,坐在上座闭眼聆听报告的清瘦男人,是结城中校。他是飞崎等人的直属长官。昔日是一名优秀间谍的结城中校,在退去间谍的身份之后,不顾陆军内部的强烈反对,独力创设了“陆军间谍培训学校”,通称“D机关”。
最初的一年缺乏预算,用陆军停用的鸽舍改建成的破房子充当培训场所,但过了不久,他们已能随意使用参谋总部一直扣住的庞大机密经费。如今他们在东京郊外拥有一栋三层大楼,以此作为根据地。
大楼一楼只挂着一块不起眼的招牌,写着“大东亚文化协会”。
结城中校甚至对掌控其财源的陆军参谋总部严格下令,“不管是谁,都不准穿军装进出。”所以外面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大东亚文化协会”其实是陆军的间谍培训学校。
而这种近乎神经质的伪装,正表现出结城中校培训的间谍初衷。
——间谍是隐形人。
这是结城中校的口头禅。
独自一人留在陌生的外国土地上,融入当地,不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完全依靠自己的判断收集该国的情报,加以分析,暗中送回国内。这正是一名杰出的间谍应该做的。
“执行任务的时间为五年、十年、二十年,视情况而定,有时甚至得接连好几代人执行任务。间谍让人知道自己的存在,就是任务失败的时候。”
飞崎当初在接受D机关的审核考试时,结城中校凹陷的眼窝深处闪动着晦暗的光芒,如此说道。
你们绝对要舍弃出人头地这种世俗的观念。
成为间谍,就是这样。
低调,不起眼,像影子般的存在。如果这是间谍的一种理想形态,那么卡尔·施奈德就是有着强烈反差的另一种类型。
三年前,卡尔·施奈德以德国知名报社海外特派员的身份赴日,在东京市区内租了一栋两层建筑,连日邀请许多人在家里举办派对。
酒食征逐,纵情狂欢。留声机的音乐一直响到三更半夜,许多艺妓和来路不明、国籍与性别形形色色的自由艺术家,频频在他家中进出。
在这形势紧张的世道,日本宪兵队全面监视着住在东京的外国人,制作了一份详尽且机密的“外国人名录”。
宪兵队对这名行径夸张的德国人相当有意见,他们对施奈德展开了非比寻常的严密调查。最后,宪兵队制作了一份详细的报告书,里头记载了许多不会对外公开的事实,诸如他是极为秘密的纳粹党员,与盖世太保有接触,除了德语外,还能流畅地使用英语、法语、俄语、日语、北京话、广东话,是个语学天才。
“卡尔·施奈德被派来日本,是为了撰写迎合纳粹政权的报道。”
宪兵队员在报告书最后写下一针见血的意见。不过,他们似乎做梦也没想到,这名酒量过人、沉迷女色、喜好奢华、行事作风特别引人注目的德国人,竟然会是一名优秀的间谍。
施奈德之所以会被安上间谍的嫌疑,完全是一个偶然的契机。
一名被怀疑是共产党员而遭到逮捕的日本人,因耐不住特高警察的严刑拷打,供出了“施奈德”这个名字。
——卡尔·施奈德是为苏联效力的间谍。
起初没人相信他的证词。
施奈德在德国大使馆内有多名好友,常在大使馆进出。而且,他是秘密纳粹党员,还与盖世太保有接触。
像他这样的人,如果是为德军效力的间谍倒还另别论,现在却偏偏说他是苏联的间谍,这怎么可能?
这一定是被逮捕的人受不了痛苦,为了逃避拷问随口乱说。
这是宪兵队下的结论。
但为了谨慎起见,他们还是严密监视施奈德,结果查出令人惊讶的事实。
施奈德的目的似乎是要查探德国在远东的动向。对日本来说,此时揭发施奈德双面间谍的行径,并无多大的利益可图。倒不如说,此事若公诸于世,反而会被认为日本宪兵队这三年来一直没察觉施奈德的间谍行为,能力大有问题。
还有其他问题。
施奈德不只在德国大使馆吃得开,就算在日本陆军高层也人脉甚广,而且他在各国大使和高级军官的妻子当中,也颇受欢迎。要证明他是双面间谍,不仅困难重重,而且一旦证明此事属实,想要保住德国大使和陆军高层的颜面,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而另一方面,苏联大使馆表面上应该也会采取一概不知的态度……
相关人士是“横跨”三国的间谍,“处理”起来得格外谨慎。这已是政治问题,远非宪兵队所能处理。
宪兵队与陆军参谋总部和外务省一再进行秘密会议,最后达成协议,认为暗中逮捕施奈德,私下拿他与目前被苏联逮捕的日本俘虏交换,这样的做法就算不是最好,也说过得去。
但在那之前,至少得先掌握施奈德是双面间谍的确切证据,并“找出”他在日本的联络人和内应。问题是……
要由谁来处理。
这是不能公开的任务,而且一旦失败,要背负的责任,光想想就教人害怕。
最后,烫手山芋丢给了D机关。
——这是清理间谍的工作,就由间谍来处理吧。
他们将这棘手的任务丢给D机关时,只说了这句话。
3
“这件事由你处理。”
飞崎被结城中校召见时,马上察觉出上司的言外之意。
——毕业考。
一定是这样。
D机关既然是一所间谍培训学校,在此接受训练的人,势必得“毕业”,成为独当一面的间谍。事实上,和飞崎一起受训的学生当中,已经有几人从D机关“毕业”了。
不过,这些人接获何种任务,被派往何处,或是因为什么理由离开D机关,在校生一概不知。
他们会在某天突然不见踪影,也许再也无缘相见。
不过,在他们消失前,结城中校一定指派给他们某项任务。
——地点和任务,视毕业考的结果而定。
这是留在D机关里的人心中都明白的事。
他遵照先前的训练方式,迅速看完指示书。
结城中校那凹陷的眼窝深处,一双细眼微睁,问道:
“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飞崎默默颔首。
结城中校闭上双眼,深深靠向椅背,一脸疲惫地开口:
“……既然知道,就马上着手进行吧。”
不用他说也知道。
飞崎步出办公室外,马上开始进行。
首先要掌握证明施奈德是双面间谍的关键证据。
既然已经确定目标,就某个角度来说,这是项简单的工作。
从事谍报活动,交换情报是最重要的工作,施奈德应该也会以某种形式将到手的情报送回国内。
只要是从日本国内发出的国际电报,都会被递信省<a id="zhu1" href="#zs1"><sup>[1]</sup></a>接往D机关的秘密线路记录下来;而打到国外的电话,则是全部集中在牛込电话局,电话线同样也接往D机关,留下记录。
这当然是不能对外公开的非法窃听,但既然D机关本身的存在就是一项机密,质疑其合法性根本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