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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房间的门是反锁的,外面人不可能进来。我靠在墙上合计起来,想把刚才那一幕想通。杜兴揉揉眼睛醒了,他睁眼看到我愁眉不展地在那儿冥思,不仅不问我想啥呢,反倒来了脾气说一句:“李峰,你大晚上不睡觉就算了,我特意关的灯,你怎么又把它打开了?”我一愣,指着开关问他:“你关的?你没事儿关它干啥?”“为什么不关?”杜兴反驳我:“他娘的,屋里亮我睡不着嘛。”我又问他什么时候关的,我怎么不知道。杜兴笑了:“我走路很轻的,关灯时也是轻轻用力,怕吵醒你。”
我心说你还不如吵醒我呢,合着你好心办坏事,差点儿没把我吓出个好歹来。我刚才还听到婴儿哭,难道这也是杜兴发出来的?我就这事问了一句,没想到杜兴听完生气了,说我瞧不起他,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能学小孩子叫呢。而且他说完还失去了跟我继续聊的兴趣,一扭头,也不管我关灯不关灯了,继续睡起来。我是一点儿也睡不着了,点了根儿烟吸几口,想借机缓口气。但我这口气还没捋顺当,怪异又来了。
这医院的病房有个好处,每间屋子里都有一个洗手池,就在门后面,我现在站的地方离洗手池很近。我听到洗手池下水管里突然传来一阵阵吱嘎嘎、吱嘎嘎的声音,就好像有个爪子在里面挠一样。我相信那婴儿哭也好,这吱嘎嘎声音也罢,都不是幻觉,而且离得如此之近,这挠爪子声直接钻到我心里,跟挠我心口一样,让我既难受又心痒痒。我一横心,把拖鞋脱了下来拎在手上,蹲在洗手池边上望着那排水管。也说这邪门劲儿,在我一蹲下来的瞬间,怪声戛然而止,一下又变得静悄悄的。我心说别这样好不,你也给个机会让我有点儿发现啊?
我一赌气用拖鞋对着排水管使劲儿拍了拍。刚开始那几下,排水管没反应。但渐渐地,里面咕隆隆地响了起来,好像有水在往上返。我被弄得心里一揪一揪的,但还壮着胆子站起来,向洗手池里看。还真有水从排水口溢出来,而且让我难以接受的是,这是红色的水。我也不知道叫它为红水恰不恰当,或许就是血呢?我这时突然意识到,何雪跟我说的是真的,婴灵尤其那血脸怪婴的图片特别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总觉得,接下来婴灵就会从洗手池里爬出来,电视里演的贞子,不就是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吗?
我刚才还气势汹汹想捉脏东西,被血水一闹,我胆怯了。我几乎想也没想就一伸手,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水将原本的血水冲淡了很多,而且随着积水渐渐增多,那排水管又顺畅起来,小半池的血水全都流了下去。我这儿连吓带弄的,让大油再也熬不住,其实他一直都没睡着,他扭头跟我说:“李峰,你是不是岁数小啊?咋没事又玩起水来了呢?”我想跟他解释下刚才的怪异,但一合计算了吧,这洗手池都干净了,我想解释也没物证。我正要跟他说,让他别理我继续睡觉,赶巧的是,门外又来动静了。吧嗒、吧嗒,像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我心里一惊一乍地,也有点儿烦躁,心说这又咋了?午夜高跟鞋?杜兴也听到了,他还一下从床上跳下来,这小子果然会点儿门道,轻巧地落地没发出声响。他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烟灰缸,小心警惕地凑到我身边。我俩一起隔着门听着。高跟鞋由远及近,渐渐向我们走来。杜兴狞笑了,我算服了这爷们儿,遇到危险时他竟然会是现在这种状况——变态的兴奋。他跟我悄声说:“李峰,等高跟鞋再走近一些后,咱们把门打开出去看看,这玩意儿一定跟医院的古怪有关。”我应声点头,不得不说,有杜兴壮胆,我心里落底不少。可坏就坏在,我俩在屋子里等它,它走着走着突然没声了,不知道是在原地停住了还是突然消失了。
杜兴一皱眉,不管那个,一把将门打开。我欣赏他这种冲劲儿,也暗暗惭愧我自己这方面真不如他,但随后我态度上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变,差点脱口骂他。他伸手摁在我后腰上,喊了一句走起,竟把我推了出去,他自己却稳稳站在门里,小心地观望着。我没时间跟他较真儿,出去后压着性子四下打量起来。整个走廊里静悄悄的,别说人了,影子都没一个。杜兴看我的表情能猜出结果来,他嘿嘿一笑,说了句原来没事啊,又返身爬到床上继续睡。我望着他的背影,恨得牙痒痒,但也记住了,心说我也会这招儿了,下次也这么办。
我本以为这一晚上还会陆续发生古怪,可奇怪的是,我回到房里,蹲在门口至少等了半个小时,再无异常。最后我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一合计自己也别熬了。这么一来我俩看似“正常”地度过一夜,等我早上醒来时,阳光都照进来了。杜兴还在睡着,我觉得以后他别叫枪狼叫睡王还差不多,我顺势又往门口看了看。病房门上都镶着一块儿不透明的玻璃,我发现玻璃上有个影子,有人站在门外。这又是谁?大早上在门口等我们,难道是刘千手?这爷们儿最近学贤惠了,给我们特意送早餐来?
我带着疑问走过去把门打开,其实也该着我一时笨,漏掉一个人,那个疤面丑汉。之前我就说过,自己对丑汉的脸特别敏感,突然间我俩如此近距离地打个照面,我很不适应,甚至条件反射地还往后退了一步。我干咽几下,看他正盯着我毫无表情地看着,我开口问他:“什么事?”我越不希望发生啥事,啥事就蹦出来,丑汉咧嘴笑了,一掏兜儿拿出一个橘子人头来,还把它递给我。
我看着人头不想接,我俩一时间僵在这儿,最后我不得已,跟他摆手说:“拿出去,我不要!”可丑汉很倔强,特意又把橘子人头举高一些,嘴里连说:“别,你收下,一定收下……”我歪着脑袋看他,等着他解释。我没注意杜兴什么时候醒的,经过海边那一晚的事,他对丑汉和阴公子的印象改观不少,他盯着那橘子人头,插嘴来了一句:“好东西,我收了。”丑汉乐了,虽然他面部肌肉有些僵化,但能看出来他很高兴,轻声嘻嘻笑着,一瘸一拐地走进来,把橘子人头放在床头柜上,让它看着异常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