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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假真真

一个案子要费多少周折,可能外行无法了解,最难的是确定侦破方向,这个方向至关重要,很多时候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事经常发生。

因为是翻身仗的缘故,二手车市这个方向肖梦琪带着开化路刑警队进行了反复验证,连续两次都收到了“赃车”销售的短信,每一次都把这里的嫌疑加重了几分,也吸引着整个侦破重心向这里转移。

经营场所被监视了,走漏客户号码的这家名为“诚品二手车中介”的公司,注册法人、场地、雇员很快摆到了肖梦琪的办公桌上。个体工商性质,八名雇员来路很杂,最小的十七岁,最大的五十八岁、老板是个老车虫,修了十几年车的老师傅,据说这家中介在车市的信誉不错。

重点人员被盯梢了,住址、社会关系、通讯方式等细节,也以最快的速度被开化路的外勤刑警私底下摸到手了。在外围排查的两天里,又发生了一起诈骗案,不过不在开化路的辖区,跑杏花岭区了,肖梦琪从内网看到了这例类似的诈骗案后,专程走了一趟,很让她意外的是,这起诈骗案的受害人,居然到过诚品二手车中介车行。

嫌疑越来越大了,大到非得动手的时候了,连续侦察三天后的一个傍晚,这个临时组织起来的诈骗积案清理小组头回全体会议,在开化路刑警队召开了。

到会时间选得很特殊,晚上九点,根本没有通知本队人员,可能基层的队员连在查什么案子都不清楚,保密工作做得很好,鼠标是到场才知道这里的侦破已经有了进展,大惊小怪了几句,然后坐下就开始连连打哈欠。

咦,对了,这家伙这两天在干吗?汪慎修一拽鼠标,仔细看看,像是发现了什么疑点,回头和骆家龙附耳说了什么。骆家龙也诧异地看着鼠标,看嫌疑人一般审视着。

“怎么咧?你们用这么幽怨的眼光看着我,想问我,还是想上我?” 鼠标没皮没脸地道。

“你……没被兽医带坏吧?”骆家龙紧张地问。

鼠标一愕,一竖中指,想骂一句,不过又好奇了,直接问:“什么意思?”

“别问我们什么意思,你小子没出轨吧?”汪慎修不客气地道。

“哇,我还没找小三,你们倒成柯南了!我虽然有渴望出轨的表情,可不代表我没有忠于老婆的坚定呐,不要用这种淫荡的眼光来看我行不行?”鼠标翻着白眼道,骆家龙和汪慎修嗤鼻不屑:“他们说了,渴望和坚定这两个词不适合你,你应该用饥渴和硬了,这才是您老的风格。”

鼠标欣然受之,不过旋即又纳闷了。“咦?不对呀,你们为什么问我这个?”鼠标纳闷了。

“你目露淫光,满身发香,与以前大不相同,肯定没干好事。”汪慎修判断道。

“以前一笑就露大板牙,现在是微笑,兽医教你的吧?”骆家龙嗤笑了。

鼠标难堪了,直抿嘴抹脸,老脸有点小红,兄弟间太熟悉了,咱稍斯文了点就露马脚了,他微笑着道:“还真是兽医教我的,你们瞧,我现在微笑的表情,是不是有点小帅啊?”

“就……就你这大饼脸,配什么表情都叫人恶心,还小帅?”骆家龙斥了句。

鼠标拍案而起,想骂什么,却是知道自己和骆家龙没法比帅,他心思一转恶狠狠地道:“再对我这样人身攻击,信不信我不还你钱?”

“啊?”骆家龙一听欠款有虞,赶紧道,“标哥,您理解错了,这叫什么小帅,简直大帅,帅得掉渣、帅得冒泡啊……都不用猜,您肯定把兽医泡妞的绝技学到了手是吧?回头兄弟还得向您请教呢……是吧标哥,我那钱您啥时候还啊?”

这说得鼠标脸上挂不住了,直摆手说:“下月还你。”骆家龙拉着汪慎修作证,解释着:“不是非要给标哥你难堪,是标哥您这信誉实在不堪呐。”

闲扯着,攻讦着,余罪正翻阅着嫌疑人的照片,没理会,肖梦琪已经准备好了侦察细节的梳理,拍拍手示意着:“同志们,经济问题随后私下解决啊……下面把案情梳理一下,要尽快上手了。”

“哥几个别闹了,抓住这个骗子,我给你们还钱还不成?”熊剑飞头大了,出声催着,一催鼠标乐了,赶紧地正襟危坐坐好,左右一指骆、汪二人:“听好了,别和我抢功劳啊,我得赶紧弄住一个,好歹换点奖金, 肖政委,有奖金不?”

肖梦琪白了他一眼,没理会,直入主题了,讲着以测试号码为诱饵,牵出的这个嫌疑地点,三次测试验证,加上最近一例案件,这里的嫌疑已经毋庸置疑了。屏幕上放出一个四五亩地大的地方,十数辆各色二手车, 周围简易的铁栅护栏,就是此次监视的地点了:诚品二手车中介。

“加上老板一共九个人,老板叫申会,五十四岁,小学文化程度,在修理厂干过十几年,没有什么案底,从这个案件的性质来看,我个人认为他的嫌疑不大。这个中介场地投资需要三十多万,还有收售车辆的压货, 不管从他的投资还是每年的收益看,都不至于去操纵这样的骗局骗钱,因为他赚得就不少了,你们看呢?”肖梦琪问。

屏幕上是个发疏脸皱的老头,骗子长什么样倒没有定义,但是客观地从已知条件去推断,这样有家有业,犯罪成本远远大于他所得收益的普通人,嫌疑相对就要拉低了。熊剑飞补充着:“我们的侦查员反映,这是个老车虫,修车十几年信誉很好,所以经常有人请他帮忙挑车,挑来挑去, 他就自己干上二手车了,不管怎么看,不像需要实施诈骗的。”

“也就是说,我们暂时排除窝骗的可能,这与我们技侦的发现也是相符的,一直发送诈骗短信的这个号码,尾号1560,虽然是五原的号段,可我们的定位却在江西梧州市,离我们这儿有七百多公里……假如作案人在梧州,设的眼线却在五原,这个线索怎么查?”肖梦琪问道。

熊剑飞补充着:“几个雇员的手机号码都查到了,没有什么发现。” 骆家龙一看熊剑飞那老实样就笑了,他道:“就算有,也不会让人那么轻易发现,再说现在的通信方式多样化,不一定非要通话,比如短信传一个、比如手机QQ传输一下,甚至更简单的,你能保证这个人只有一部手机?传送几个收集到的电话号码而已,生成文件不过几K,太容易了。”

“对,难点可能就在这儿。”肖梦琪道,排着一组人的照片介绍着,“会计兼出纳,林芳芳,三十一岁,已婚,五原人;机修员,秦刚, 二十三岁,未婚,大同人……销售员,木小杨,十七岁,还未成年呢,这个中介的雇员比较杂,侦查发现大部分人的作息规律差不多,按时上下班,交际的圈子并不大……能收集到客户联系方式的,除了搞机修的,其他人应该都能接触到,中介行管理也很混乱,侦查员几次出入,那电话联系的方式就记了个本子,随意扔在桌上……”

闪过几个画面,都是侦查员外围偷拍到的,从工作区域到各自的生活区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除了已婚的几位,其他和大多数混在城市的普通人一样,还住在老板统一租下的单元楼里,即便以简单的思维判断,这里面也不像有人突发横财嘚瑟的,一个比一个省吃俭用。

于是第二个难点就出来了,有嫌疑,但嫌疑无法排除,九个人,似乎都是中规中矩的普通人。

确实也难判断,因为就一个向外界泄漏有二手车购买意向的事,也许卖消息的那位,未必清楚他的行为会造成多大的危害。

“等等……我来迟了,我问一句啊,为什么就是这一家?为什么就是这一家里面的人?就一家车行,不可能泄漏出去那么多客户的联系方式吧?”鼠标问了。

众人齐齐翻白眼了,给他解释几句,是化装留下联系方式,测试出来的,留在这儿的手机号,全部接收到的赃车出售的短信。至于泄漏那么多联系方式出去,很简单,凡买二手车的,大部分都要把车市逛一遍,而且大部分逛到这里的,都会被殷勤的销售员留下联系方式。

噢,这样就明白了,其实只要在这留下一双眼睛,骗子就可以得到几乎所有到二手车市去的客户联系方式,而被骗的客户却说不清是哪一家, 因为每一家他都去了,可能都留下联系方式了。

“猪脑袋啊,这个还需要给你解释。”骆家龙斥了句。

迎着众人不屑的目光,标哥一竖中指回敬着:“继续,你承认你们比猪强还不行啊。”

这话气得肖梦琪直翻白眼,她要继续时,却一下子卡住了,忘了自己讲到了哪儿,撇撇嘴,回忆了下,继续着道:“侦查情况就这样,我做了几个方案,大家讨论一下。”

“一是直接对诚品车行彻查,直观、容易,但缺陷是,在没有排除大部分人嫌疑的时候,目标不是很明确,这八个人里究竟是谁泄露客户联系方式?能不能查到另一端,他对另一端究竟知道多少,都是个未知数。

“第二个方案是,对这个尾号1560的手机机主下手,根据我们的定位,抓到他不难,但难的是在诈骗实施的时候抓到,即便抓到再审也有难度,以前诈骗用过的手机号、银行卡肯定已经销毁,查到积案的可能性也不大。

“第三个方案是,继续深入侦查,在捋清目标的前提下有的放矢,这是我们通行的方式,可恰恰这种方式我们可能等不起,最新一起诈骗发生在杏花区,被骗资金一万八,从他们的活动规律上看,作案人很可能已经准备在五原收手,转移作案地了。

“大家讨论一下,我们怎么办?”

细细地罗列了几个方案,全都有不确定的成分,全都有投鼠忌器的忧虑,保守点,怕鸡飞蛋打;激进点,又怕打草惊蛇,这一条极有价值的线索此时才发现,可能不是揭开了一个谜底,而是要把侦破带到一个多线头的迷宫里,你可能无从判断,哪个线头连接的是终极目标。

怎么办?

肖梦琪忧虑重重地看着诸人,这个临时拼凑的团队一直被许平秋寄予厚望。她没有向众人讲明的是,许平秋已经迫不及待要打开一个突破口了,要在全市树立一根标杆,激励和鞭策各单位去清理新旧诈骗积案。她的任务是要做一个范本,要总结一套对付小额诈骗行之有效的经验,再用这些经验去化解各单位对类似案件的畏难情绪。

可现在,畏难的是她呀!

她看到骆家龙在发愁,看到汪慎修在疑虑,看到熊剑飞在发蒙,看表情就知道不行,再一次看到鼠标时,这货根本没当回事,她直接略过。看到了余罪脸色慢慢地趋向平静,她凝视着,期待着他开口,像曾经所有愁绪百结的时候,一语点醒众人。

可意外的是,余罪并没有说话,只是对她不置可否地笑笑,她投了一眼疑问的目光,余罪像是惜言如金一般,就是不愿开口。肖梦琪故意道:“看来我要失望了,把曾经威名赫赫的支援组、毒刺队员,都难住了。”

刺激到别人了,不过确实难嘛,不过没刺激到余罪,他又笑了笑,然后意外发生了,鼠标“啪”地一拍桌子道:“我有办法。”

“你?”骆家龙和汪慎修直咬嘴唇,这让人蛋疼的货。

“说说。”肖梦琪道。

“很简单嘛,全抓起来,宁错毋漏,慢慢审。”鼠标恶狠狠地道。

肖梦琪被雷得差点昏厥,看来严德标同志不是这几年没进步,而是比曾经退步多了。

“你说得轻巧,现在好抓难放啊,抓错了谁负责?”熊剑飞道。

“抓!有可能错,也有可能对。你们在这儿犹豫,能有对的机会吗?”鼠标道。

“鼠标,你得好好学学警务规范了啊,这可不像指导员该说的话。”

肖梦琪语重心长地道,“嫌疑人仅仅是我们的定义,他和普通人一样有自己的权益,当警察的,首先要尊重法律赋予每个人的权益……怎么?全抓回来刑讯逼供?”

鼠标笑了笑,估计也就是这么想的,他咧着嘴,给了个无奈动作,你否定了,我可就没办法了。

“余啊,你说呢?我们可都看着你呢。”熊剑飞点出来了。

“我说出来,会震耳发聩的,你们确定要听我的想法?”余罪笑着问。

确定,汪慎修和骆家龙点点头,余罪鬼点子多,肖梦琪笑了笑道:

“其实我只是个解说员,这里的领队是你。”

“是吗?”余罪挑了挑眼皮,像挑逗,然后他一指鼠标重重地道:“我同意鼠标的意见,全部抓回来。”

噗,果真是震耳发聩,震得熊剑飞上牙差点磕了下巴,鼠标却是乐了,直和余罪拱手道:“英雄所见略同,我就说了,咱哥俩人才一对,别人拍马难追啊。”

“你这么二的人才,比我强……人上加二,天才呐。”余罪奸笑道。

“彼此彼此,咱俩兄弟一块,都二、都天才,嘎嘎嘎嘎。”鼠标笑得不见眼珠了,声音发得刺耳难听,嘚瑟的那样啊,你恨不得踹他一脚,再唾他一脸。

无语片刻,然后是喟叹声起,肖梦琪黯黯坐下,看来定方案的事要流产了。熊剑飞咧咧骂着:“余贱,你正经点好不好,我都快急疯了,你们倒好,看我出洋相是不是?”

“天才已经说了,你们不听而已,其实有一个简单的逻辑你们还没搞清楚。”余罪道。

“什么逻辑?”熊剑飞问。

“逻辑就是,你要是怕错,就不会有对的时候。我做对的时候最多,那因为我比别人错的时候也更多……这个案子即便侦破清楚,将来动手肯定也是两头齐动,一网成擒,我们所差的不过是没有更准确的线索、更多的证据和更大的把握而已。但你们想过没有,等我们感觉火候到了,那边可能也转移目标了,这叫:煮熟的鸭子飞了。”余罪道。

这个没错,众人的视线被齐齐吸引时,余罪一摊手问着:“那为什么我们不能跨过这些障碍,直达目标呢?1560这个机主,诚品车行,只要控制住他们,诈骗案会很快销声匿迹,这对于警务工作总没有坏处吧?”

“可抓住以后怎么办?证据呢?”骆家龙问。

“没有证据,那我们制造点证据不行啊?”余罪问。

一刹那,哥几个脖子梗了,这不管是假造证据讹嫌疑人,还是钓鱼执法,都是大忌,就即便能干,也不能当着督察处原处长干呀?众人看了看肖梦琪,都不敢和余罪同流合污了。

“别误会啊,我在想一个诱捕的方式……比如从现在开始,有数个对二手车有意向的傻子,打电话咨询购车事宜,你们说骗子会不会接待?” 余罪问。

当然会,这个不用怀疑,有傻子送钱来了。

“如果有这么三两个人,对金额不大不小的车有兴趣,他会不会顺便干一票?”余罪问。

当然会,骗点钱多不容易呐,有生意上门不可能往外推啊,达成协议肯定没问题。

“我明白了,全程录音可以作为旁证,可以让受害人指认,他们被骗过,肯定对骗子的说话方式、语气,甚至声音,记得很清楚。”肖梦琪道,她眼睛亮了亮,不过似乎亮度还不够。

“那就接着往下交易嘛,根据这个骗子的出没规律,他一般都在诈骗成功后不久更换手机号、取走汇去的钱,我们在同一天里给他安排两三宗交易,让他舍不得换卡丢掉生意,那我们就有充分的时间找到他了。”余罪道。

“你的意思是做真实的交易,那还有资金安全呢?别鱼吞了饵却脱了钩,那我们该哭了。”骆家龙道。

“不会,在安全的条件下,几个香饵都放在面前,谁也不会有那种克制力,只取一份。资金的安全嘛……”余罪审视着众人,坏笑道,“以牙还牙,以骗对骗,不一定就非得给他能取走的钱啊?比如跨行支票转账, 账面显示有钱的,但不能马上提现,而且转账方在一个工作日内,可以取消……这个时间差,骗子可经常利用哦。”

“你好像还是钓鱼执法?”汪慎修道。

“是啊,如果钓了条不是无辜的鱼,我并不介意把它绳之以法,就像审讯不能使用诱供一样,但现实却是,你不诱谁又会招供?在频发的诈骗案、越来越多的受害人和我们不能跨越界线之间……你们做选择吧,或者,再补充侦查一段时间……”余罪道,一仰身,靠在椅子上,双手十指交叉,扶着头,又那么似笑非笑地看着肖梦琪。

肖梦琪想了想,抬头时却发现众人都在看她,她知道,余罪已经说服了这些底线并不高的同事,在基层不做错的唯一方式就是什么都不做。可有些事必须做,比如已经快失控的诈骗案、比如那些欲哭无泪的受害人。

她看了余罪一眼,做了一个选择,面无表情地道着:“那就干吧, 嫌疑这么大,肯定不是一条无辜的鱼,不管用什么方式钓出来,必须钉死他。”

“我需要一笔账面资金,用于和对方交易。”余罪道。

“这个我来办,很容易。”肖梦琪道。

“需要在交易开始之前,控制诚品车行所有的人,以传唤的名义把他们限制在开化路刑警队,想个什么原因呢……”余罪问着。“使用童工。”骆家龙脱口而出。

熊剑飞龇笑道:“好,就这个名义,我来办。” “技侦得跟上,给我们准确定位。”余罪道。

“没问题,设备可以带在通讯指挥车上,我向总队申请。”肖梦琪道,补充了一句,“抓捕组你带队吧,你的经验丰富。”

“好,那最后,还需要几个人扮傻瓜,详细说话方式,我会给他们交流一下,今晚和明晨交流一下意向,在我们赶到梧州后开始交易,尽量拖延通话时间。”余罪道。

“傻瓜好找,这不现成的嘛,多像啊。”骆家龙龇笑着,指了指正炯炯有神瞪着眼的鼠标。

猝来的这个笑话,配着标哥满是好奇表情的大饼脸,还真像个绝版的傻瓜,众人被逗得齐齐大笑,气得鼠标憋了半晌才不屑地道:“看把你们嘚瑟的,傻瓜怎么了?傻瓜才有幸福感,哥这满脸肥的不是肉啊,全是幸福指数,切!”

哇,这么有哲理的话,只能让众人笑得更欢喽。

笑声中,这个诱捕计划就开始了,众人商议着说话的口吻,首先得有怀疑的态度,不怀疑显得像假的;而且得有不确定的心理,太过确定恐怕不好骗人,得给骗子施展技能的空间,同时还要注意说话得带口音,绝对不能有警察的试探口吻。

这个重任说来说去,非鼠标莫属了,就这货怎么也不像警察,肖梦琪每每听着讨论总是忍俊不禁,又见这些人玩得起劲,她都有点担心了,就怕这玩得太过火了。

这不,标哥直接拨通电话,傻兮兮地问着:“喂,张经理啊……”

“您好,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我们这里是二手车经营的专业公司。”

“我知道,你卖车真的假的,不是骗人的吧?”

“怎么可能会是假的啦?车在我这里,钱在你手上,不见车不付钱的,我骗你干什么啦,每天成交多少辆呢。”

“哦,那你这辆丰田凯美瑞哪一年的,跑多少公里了?不是事故车吧,卖这么便宜……”

“肯定不是的啦,车况相当好……至于便宜嘛,你也懂喽,来路有点那个,我们不包上户的,就是个裸车,老板您得根据自己的情况看喽…… 有能力才能开上路的哦,要不我们也不这么便宜啊。”

“啊,这个我懂,我考虑考虑……”

“好的,欢迎现场看货喽……”

鼠标这演技真是没说的,自然得行云流水,余罪分析了,这是钓鱼的第一步,先勾起你的欲望,然后他们会猜测你的心态,对于有迫切欲望的,抓住时机,快刀一宰,得,完成。

所以呢,标哥,你得再装一回。

鼠标第二次又拨通那电话,直接道着:“张经理啊,还是有点贵啊, 你车没手续,也就一块废铁疙瘩,再便宜点……”

“不能便宜喽,这已经是底价喽。”骗子在坚持。

“那可说好了啊,你要再让让价,得,我明天专程去趟五原,咱们现过现,要不行,那算了,你这车啥手续没有,咱觉得也老不靠谱的……”鼠标绕着,在怀疑和确认之间犹豫。

“那这样啊,你要确定要,明天联系我啊,咱们可以当面交易,价格可以让让,但让不了多少了,已经很便宜了,而且您也懂的,这种车只能私下交易的啦……不过放心,我们公司的信誉是有保证的,绝对给您一辆八成新的凯美瑞喽,不超过四万公里……”

“嗯,那成,我考虑好了,明天联系你……”

鼠标又忽悠了一回,然后余罪和众人又在一起分析了,这个骗子的心态很好,欲擒故纵,并不显得急于成交,那样的话,更容易让人相信他的手里确实有车,而且这种口吻可能告诉所有人,谎言加上有针对性的客户群,所以才有这么高的欺诈成功率。

就这么办,明天鼠标你负责和骗子周旋。

余罪最后走时安排道,此时,调拨的一辆通讯车已经到位,载着余罪和四位轻装刑警上路了,还有最后七百公里的夜路要赶,但愿这一次不再疲于奔命。

肖梦琪目送着疾驰而走,被夜色淹没的车,那个疲惫的身影似乎还定格在她的视线之内,让她心里泛着微微的感动。

节外生枝

一辆黑色的闷罐车在通往梧州的高速上疾驰着,由北至南,从去时的满天星斗,奔赴一个陌生的晨曦微露。

余罪是在清晨的时候醒来的,坐着眯了几个小时,似睡非睡,醒来浑身发疼,设备很高端,条件却很艰苦,同车几位都这么睡着,他没敢开窗,只拉开一条缝隙,凑着嗅了口南方带着湿味的空气,不像老家那么清冷。

他打开了手机,找着定位,已经接近梧州了,一夜奔驰数百公里接近了尾声,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开始抓捕了,他心里此时却是有点惶然,回忆上一次,也是带着支援组奔赴大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捕了一名嫌疑人。他记得那人在被抓的时候,是那样撕心裂肺地在喊、在挠、在打滚, 以最激烈的方式试图证明自己的无辜。

他确实是无辜的,只是因为无意出现在谋杀现场,又不幸被支援组纳入重点嫌疑人名单,余罪记得他带队去向这位无辜被抓的人鞠躬道歉时, 那位被冤的给了他一个最直接的谅解:唾了他一脸。

耻辱也许不是因为被唾了,而是因为做错了。

这些强大的专制武器加诸在任何一个普通人身上,无论对于他们的生活或者家庭,都是毁灭性的,从警越久,对这个感触越深,可越来越矛盾的是,即便感触很深,在做的时候仍然是手辣心狠。

他不自然地摩挲着脸颊,似乎刚刚抹去被唾在脸上的东西,可无法抹去的是它在心里留下的阴影。

他不敢去想,很多时候有这样一种错觉,似乎警察和罪犯生活的境遇是相通的,都在雷池边上行走,稍有不慎都是万劫不复,能成功到达彼岸的,可能都是寥寥无几。

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余罪找着车厢里不多的景物,分着心,当他注意到趴在桌上的李玫时,一下子微笑了,肥姐也睡着了,蓬着一头乱发。她和刑警待久了,品位被拉低了不少,正在打呼噜。一转眼都认识几年了, 肥姐还是那样孜孜以求地等着一位白马王子的降临,可惜一次又一次被现实击碎梦想,依然单身。

嗯那……李玫翻身时,动了麻木的手臂,然后她咦了声,被一双炯炯注视的目光吓醒了,惊醒时,瞪着眼看到了余罪,然后小声埋怨着:“大半夜别笑得这么贱好不好,怪瘆人的,幸亏我不是美女。”

“要是美女,咱们恐怕当不成朋友了。”余罪笑着道。

气得李玫剜了他一眼,看看车厢里睡着的队员,看看时间,快七时了,算算路程,不到一个小时了,她稍有怀疑地问着余罪道:“你别吊儿郎当的,花这么大精力抓个骗子,值得吗?”

“你指什么?代价太大,还是追赃困难?”余罪道。

“都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诈骗案,差不多都无法追回赃款,就算剩下的百分之十,也不可能全额追回。”李玫道。对于技术宅,惯于用数字排比。

可对于余罪,更倾向于感性化的说辞,他面露难色地道:“谁说不是呢,不过办案不能考虑太多,往最坏想,往最好处做,要是考虑得太多, 就只能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了。单纯这个诈骗案,我感觉还是值的, 毕竟定向诈骗成功率这么高的,不多见,每一个犯罪类型的出现,要是不穷追猛打几个案子,嫌疑人只会越来越嚣张,受害人也只会越来越多。”

不经意间,曾经那个只会浑话连篇的小刑警,不知道什么时候脸上多了一份深沉。李玫笑了笑没有揭破,她活动着手指,看看同队还没醒,声音压得更低了道:“余儿啊,不是姐说你,你老是这套办案手法,迟早要吃亏的,不能吃了亏还不长记性呀?”

“什么办案手法?”余罪抬抬眼皮。

“你别蒙我,你那一套我还不清楚,只要把可能性变为合理性,哪怕没证据也敢动手……这个案子,你敢说你已经掌握证据了,是不是光有个尾数1560的号码,准备钓出来?”李玫问道。

余罪笑了,这表情等于默认了。李玫一抿嘴,好替他难过地道:“这样子不行,当警察不能像你这么当,按部就班混碗安生饭就行了,非要强出头啊?办对了那是集体功劳,办错了是个人英雄主义,你有什么想不开的?”

“呵呵,那你说怎么办?”余罪问。

“按程序来、照规范走嘛,这案子说破大天也扣不到你头上。”李玫道。

“你去鼓楼分局看看,积压着两千多件旧案,那可就意味着不止两千多位受害人啊……哎,恰恰是这些貌似合理、貌似人性的死板程序,延误了不知道多少把罪犯绳之以法的机会啊。”余罪轻声道。这同样是一对矛盾,法制进程的推进就体现在公开、公平、公正上,但恰恰这里规范和合法,很多时候成为作奸犯科嫌疑人的护身符,有时候不敢跨越这个界线, 那你只能目睹嫌疑人逍遥法外,可假如你跨越这条界线,那意味着:你的行为也等同于嫌疑人。

“那是个双刃剑,伤人也伤己啊。”李玫道。

“那尽量不要伤到无辜的人,这才是一个警察的底线,死板地守着程序,坐视罪案的发生,不作为,不敢作为,那穿着这身制服有什么意义?”余罪抬眼看看李玫,笑着问,“姐啊,别劝我啊,你其实也可以推掉这次任务,可你为什么还来?”

“切。”李玫不愿意承认了,一嗤鼻子,转着话题道,“姐看上你这个有妇之夫了还不行呀?”

呃,余罪被李玫的托辞噎了下,然后全车厢响起了吃吃的笑声,不经意间,三位随行的队员都醒了,只是不愿打断他们的话而已,不过实在憋不住了。

笑着的时候,三位鼓楼分局调拨的刑警,一位浓眉大眼的冲着余罪道:“余处长,我知道你们的事,很荣幸和您共事。”

“我这个处长是科级,光杆,能指挥动的只有我自己。”余罪笑了笑,看看三位年龄比他稍大的刑警,补充道,“不过还好,现在加上你们了,任务可能棘手一点,我不知道嫌疑人长相、年龄、职业,只有一个电话号码,只知道性别是男。”

三位稍愣,没想到秘密执行的是这样一个任务,刚一踌躇,李玫插话道:“别忘了超级无敌肥姐我,放心吧,有一个电话号码就足够。”

她飞速地敲击着键盘,然后把屏幕示意给众人,曲曲弯弯的城区图上,有着一个红点的闪烁,就听李玫道:“虽然咱们的通讯指挥车老旧了点,可GPS定位,精度能到五米之内,即便在话务量超过110爱尔兰(话务量单位)的峰值地区,误差也不超过十米……只要他还用着这部手机作案,就是只耗子也能把他揪住。”肥姐这微笑,比余处长的话可有说服力多了,三位刑警悬着的心放下了,有这样的后勤支援去抓一个人,那简直太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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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更鸟》是北欧悬疑小说大师尤•奈斯博史诗巨作,小说《知更鸟》内容简介:一把目的不明、威力巨大的狙击步枪,悄悄流入挪威,指向一桩尚未被人发觉、暗中酝酿的罪案。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发现自己的生命所剩无几,他决定,要在生命结束前,为自己遭到背叛的人生,为六十年的辛酸与委屈,执行后的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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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无双之公主万岁

天下无双之公主万岁

坤青
关于天下无双之公主万岁: 一觉醒来,周佑宸成了一个公主,看似金尊玉贵,实则危机四伏,困难重重,最关键的是,她还是皇帝故意推出来的挡箭牌,日后全给他人做嫁衣。周佑宸:呵呵!不省心的兄弟,蠢蠢欲动的姐妹,乱世群雄,谁与争锋?既然不能明哲保身,那就顺势而为,奋力一搏!翻云覆雨,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天下风云再起,江山变色,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公主出征,君临天下,再创传奇!且看她开出自己的锦绣之路。——既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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