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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地,林宇婧“啊”地掩上了脸,最难堪的样子,还是让最不愿意见到的人看到了。

“你出去。”林宇婧道,声音有点儿沙哑。

余罪没有走,走近了几步,桌子上扔着一包红塔山,已经抽了一半了,他实在想象不出,林姐叼根烟会是什么样子,反正那样子让他觉得哭笑不得。

“出去啊,听到没有。”林宇婧双手掩着脸,伏在桌子上,生怕余罪看到她的脸似的。

余罪没吭声,拉把椅子坐了下来。

半晌,林宇婧听到了火机的声音,闻到了烟味,憋了好久,她悄悄地侧了侧头,看余罪斜叼着烟,根本没有走的意思。她脚下踢踢余罪,小声道:“先出去好吗?我洗把脸你再进来。”

“没穿衣服时都见过,这穿着衣服呢,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余罪道。

“你……”林宇婧火了,坐直了,生气似的一甩手,“好吧,反正都这样了,你看吧,是不是很傻很惨啊。”

“不错了,还有烟抽,我被关在大狱里的时候啊,都是捡烟屁股卷着抽。”余罪轻松地说,又点着一支,递给林宇婧。林宇婧愣了下,这样子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余罪看到的,可到这份上了,又能怎么样?那烟递来时,她犹豫下,余罪笑了笑,是鼓励的眼神,她干脆夹着,猛抽了一口,然后鼻子、嘴里,呼着烟,居然没呛着。

这样另类的关心,没有苛责她抽烟,没有怜悯她的处境,一下子让林宇婧不再孤单了。

“有前途啊林姐,我很看好你啊。”余罪小声道。

“前途?”林宇婧愣了下。

“对,男人的吃喝嫖赌抽,你都占了几样,能没前途?瞧这抽得多潇洒!”余罪坏笑道。林宇婧一笑,却是差点儿挤出泪来,她掩饰了下,出声问:“你来干什么?对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是代表组织来的,审查你。”余罪道。

事情不管多严肃,在余罪嘴里就是笑话,看那叼着烟坏笑的样子,林宇婧怎么可能相信。可这境遇又不可能不让人相信,没有第三者,没有岗哨,就算处长来也不可能是这种待遇,最少也得有一个记录员的陪同。

“你……你真是……?”林宇婧狐疑地问。

“这还有假,审查现在开始啊……哎,我说,你都可以会面了,为什么不通知我?还让老任遮着藏着。我居然都不知道你回来了。”余罪道,一看林宇婧表情凄然,他赶紧警示着,“别哭啊。”

“谁哭了?”林宇婧气得反驳了。

“我看你这样像是要哭,总算见到亲人了嘛。”余罪道。

“你不是亲人,我也不需要哭,唉……”林宇婧叹了声,掐了烟,漠然地看着余罪,准备着那番审查的问话。

“哦,不哭啊……那审查开始之前,有几件事给你讲清楚,你必须如实地向组织反映你所干的每一件事,必须服从组织的决定,你同意吗?”

余罪问,这却是官方的口吻,和其他来人言辞一样,林宇婧脸皮变得苍白了,点点头。于是余罪严肃地说:“好,现在我代表组织向你提第一个要求,哎,妞啊,给组织笑一个瞧瞧。”

余罪蓦地笑了,正悲戚的林宇婧,一下子“噗”地笑出来了。她气得挥手就要揍人,余罪一躲,警示着:“注意你对组织来人的态度啊,没有潜规则你就不错了。”

“我……你给我滚。”林宇婧气不自胜地抓起一堆稿纸,徒劳地扔向余罪。

余罪贱笑着躲开了,笑得两肩直耸,林宇婧咬着嘴唇,想生气对着那张贱脸也生不起气来了。她捋了捋头发,余罪蓦地起身,趋到门前关上了门,回头时,林宇婧吓了一跳,她瞪着眼道:“你别胡来啊。”

借组织之名,行非礼之实,那可是余罪的长项,不料这话听得余罪不高兴了,直道:“这句话就能看出,你对组织派我来是不信任的啊,而且……你的思想是不纯洁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能想到胡来那种事?”

林宇婧一吸凉气,一梗脖子,气得坐正了,她知道余罪的德性,正话得歪说,荤话肯定得正说。

重新坐下时,林宇婧情绪已经平复了,她轻声道:“你不会这样安慰我的。告诉我,到底有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我现在负责这个案子,外勤。”余罪道。

“啊?!”林宇婧惊得一蹬椅子,站起来了,她凛然地看着余罪,似乎很惊恐地说,“怎么是你?这种事怎么能让你一个普通刑警做?”

“那让谁做?”余罪道。

“哎呀,你不知道里面的惊险。”林宇婧像是斥着余罪犯傻一样,戳了下他的脑袋教训着,“杜主任家属被绑架,对方逼着他开枪杀了那位主要嫌疑人……驻港的禁毒局联络官,被人打死在家里,如果他们真在内地有加工厂的话,武器装备绝对不会比特警队差……那些人,出手狠辣,根本不留活口。”

“那你见过他们了?”余罪问。

“没有,还没接触到,就出事了。”林宇婧懊丧地摇摇头。

“伟大的领袖都说过,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我觉得,一切犯罪分子,还不如纸老虎呢。为什么搞这么恐怖的手法?那是因为他们势单力薄,根本不会考虑露出水面嘛……没有那么凶。”余罪道。

“你别傻大胆,真的很凶的。”林宇婧强调道。

“少来了,我觉得都没你凶。”余罪道,翻着眼皮,瞅着林宇婧。

林宇婧忽然发现自己失态了,手还随时准备戳余罪的脑门呢。她收回了手,拉来椅子坐下,笑了笑,像是斟酌着余罪讲的事,半晌还是不能确定。她审视着余罪,怎么看,他也不像有缉毒实力的样子啊。

“担心先放一边……情况我知道了,问你几个细节,可能对案情有用。你也别担心我,我只是找泄密的线索,硬碰硬的事,我才不会干呢。”余罪道,他的动作像下意识一样,伸手,替林宇婧拢了下额前的乱发,林宇婧有点儿羞赧,不过接受了。

“你想知道什么?我现在都是一团糨糊。”林宇婧道。

“案发时你在香港,为什么要审查你?禁毒联络官被杀,肯定和你无关。”余罪道。

“不是审查我,而是西山的几个外勤,都得接受审查。老杜出事后给我打过一个电话,拜托我照顾一下他家里……就这么点儿事,我是回来后才知道他出事的。”林宇婧难堪地说。

“那你知道他家吗?”余罪问。

“你怀疑我是内奸?”林宇婧脸色一下子变得不好看了。

“内奸已经有了,你可能不知道,查到马鹏了,他开枪伤了九处外勤,然后潜逃了。”余罪小声道。林宇婧“啊”了声,皱着眉头道:“怎么可能是马鹏?马鹏和老杜关系很一般,而且他路子野,老杜不止一次在会上批评过他。”

“一切皆有可能,说不定就是报复呢……哎,你了解老杜家的情况吗?别对我有意见啊,我得了解一下全盘情况。”余罪道。

“知道他家在哪儿,不过我们没去过。老杜这个人你也打过交道,很正直,又很刻板,开玩笑都少,他儿子有点儿轻度自闭,这事家长很忌讳的。”林宇婧道。

“那是天生自闭,还是后天的?”余罪问,那个孩子给他的印象很深。“我真不知道,这种事我哪好意思问。”林宇婧道,给了余罪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

“好,问点儿你知道的……郭鹏广你认识不?”余罪问。

突然换话题,在审问的心理学上,这种方式一般会看到对方的心理变化,果真有了,林宇婧脸色有点儿尴尬,咬咬下嘴唇,嗫嚅道:“看来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余罪讶异地问。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阴暗龌龊啊?没错,我和他假扮情侣在香港和马来出入,还拍过几张亲密照……你一定见到了?说实话他真比你帅多了,我都动心了,很期待发生点儿什么……不过郭帅哥太君子了,他要像你这么无耻就好了。”林宇婧话里带刺地说,说得余罪凸眼了,然后她又故意问,“满意了吧?余罪,我不欠你什么,你不要把我视为你的私人财产好不好?”

“咳……咳……好!还是君子好……呵呵……不过这不能怨我啊,九处的直接说你叛逃了,还成了毒贩的情妇,气得老子有杀人的冲动了。” 余罪凛然道。

“哇……我这么重要啊?可我怎么觉得你这表情像装出来的?”林宇婧狐疑地问。余罪只要显得大义凛然,那八成是假的,他“哧”一声笑道:“我还真没装,我碰到郭鹏广回咱们省查案来了,那小子被我们抓起来,往死里揍了一顿……哈哈哈……”

得意的奸笑、贱笑、坏笑……然后余罪的笑容凝结了,林宇婧的脸色不那么好看了,余罪撇着嘴问:“怎么啦?”

“你能少惹点儿事吗?你看你还像个警察吗?整个一黑社会流氓啊。”林宇婧像是被气到了。

不过余罪听出来了,这话里透着的是关心,而且这份关心让他觉得比以往更沉重了几分,或许他倒期待林宇婧移情别恋,那样的话他心里会更坦然一点儿,可现在看出来,林姐没有什么变化,仍然是个古板、本分, 只知道按部就班执行命令的警察,她是无意中卷到这个旋涡里的。

“真的,这件案子肯定不简单,别逞能。”

“别惹事啊,我在外面执勤,老梦见你被开除警籍……出事了。”

“我没事,你别担心我,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混淆一时可能,混淆一世不可能。”

“有些话,我们出去再说……我知道你的心,就足够了……” “你别这样……外面有人呢……”

下一刻,余罪一步一晃下了楼梯,耳边回荡的全是林宇婧殷殷的叮嘱。被人思念的那种幸福感是彼此的,哪怕是对他这个并不纯洁的人来说,这里的发现让他既有点儿高兴,又免不了心虚,他患得患失了,真怕案子结束,就是他和林宇婧分手的时候。

“有什么发现吗?重大情况必须向组织汇报啊。”出楼门时,任红城提醒了余罪一句。

“我发现她仍然喜欢着我,而且同样发现,我放不下她。”余罪道, 很诚恳的一句话。

“真不要脸。”老任评价了句,背着手走了。

瞧吧,说真话就没人相信。余罪站在原地,郁闷了好大一阵子。

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涉案的多位警员差不多走了个遍,毒源线索的出现让专案组着实兴奋了一阵子,开始紧锣密鼓地安排,秘密排查榆社当地的小企小厂。而余罪却像着了魔一样开始节外生枝,在查禁毒局人员的社会关系,外界传说“内奸”已经现身,不过他知道,那位内鬼仍然在伺机而动。

这颗毒瘤,可能比毒源危害还要大……

忌器投鼠

时间是以天计算的,而且越是大的行动,在事前就越显得波澜不惊。

5日,一队戴着环保检测臂章的制服男女出现在大东河流域,沿河走着,分批提取水样和土样化验。流域内的榆社地区是煤焦、化工、水泥等重工业的集中地,这里有一个奇怪的现象:污水、土路、雾霾重重的环境,却有着装饰考究的小洋楼以及遍地行驶的高档轿车。

这就是先富起来的一部分人,是以重度污染为代价的,现在当地销路最好的不是什么工业产品,而是纯净水。短视和贪婪让这里的治污进入了恶性循环,老百姓总结道:越治越污。

不过此行的目的却不在于此,大量的水样、土壤样本化验结果,从省环境检测中心,从市公安局法医监证中心,雪片似的飞往一个加密的IP地址。这是国办第九处提供的,他们正在用最先进的检测手法、定位装置, 逐步缩小着毒源可能存在的范围。

7日,从京城传回来的检测消息,根据浓度、渗入的程度,数条污染源指向了大东流上游的阁上乡一带,数据不会说假话,最重的污染源,就应该在这里。

可这里是个什么地方啊?

沿路而建的乡村已经被煤渣和矿渣包围,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的炼焦炉,污染了一批;焦炉被取缔后,炼铁的土高炉又林立起来了;土高炉也被取缔后,靠近高速的这里又找到了新的致富途径:煤价涨了,于是遍地的洗选煤厂又如雨后春笋般起来了。

反正就是肆无忌惮地污染,土地又不是自家的。

这一日下午,阁上乡精睿洗选煤厂迎来一群视察的豪车,据说老板要把洗选煤厂卖掉,开价六千万,据说就这价格,还是友情价。

乡长听说过老板是谁——五原城一个很低调的富豪,姓魏名锦程,因为老婆娘家在阁上乡,早年就在这里建了个洗选煤厂,不得不佩服人家的商业眼光啊,当初的投资也就一两百万,现在都涨几十倍了。

买方的来头也不小,传说是京城来的金主,还带着五原不少小富户来参观,这些年煤价一个劲儿疯涨,城里人可是越来越看好山沟沟里的那些煤窑了,最起码浙商里就有近一半的人在煤矿上有投资。

占地四十余亩,防尘网总高十五米,场里堆着成套的洗选设备,轰轰作响时,近处的人说话都听不清楚。老魏是卖家,详细的账目、资产,已经递到了几位富户的手里,特别是京城来的那个潘孟潘总手里。

“老魏啊,你开价有点儿黑了啊。”矮胖的燕老板,附耳吼了句。 “真不贵,光我这全套手续,现在你没有三两百万都办不下来。”魏锦程道。

“要不,你下下价,咱们别卖了,让兄弟几个入股经营?”戚润天小声道,只觉得卖给京城的潘总,等于把个下金蛋的鸡送人了。

“兄弟之间,宁共妻,不能共财哪。”老魏笑道,把戚润天给噎回去了。

反观那位年纪尚轻的潘总就大气多了,指摘着场里的设备、附属设施,细细问了一些经营上的事,伸手握着,很大气地说:“行了,我两周内付你百分之十五,工商手续更名之后,一次性付你尾款……魏总,您看什么时候签约方便,可以安排了。”

“哎哟,还是京城来的痛快,行,这两天我们办一下。”魏锦程乐了,高兴地握着这个年轻人的手。潘总似有其他心思,凑上来问:“要不,咱们再亲近亲近,你的桃园公馆也不错,开个价?”

“那地方真不卖。”魏锦程回绝了。

“入股也行啊,你搞个小娱乐能挣多少钱,那么大一块地,直接改成商业住宅,就现在这行情,三五年就回本了,怎么,魏总是舍不得分兄弟们一点儿?”潘总淡淡地说,在五原谈了数桩大型投资,都是举重若轻的态度,而且单一个收购晋祠山庄的手笔,就没人敢怀疑他的能量。

“这个……咱们从长计议,您看怎么样?办了一桩说一桩成不?你这一下甩出这么多钱来,我们小城市里的,可都没地方花呀。”魏锦程谦虚地说。

“呵呵,我们也就面上光,魏总您这底子还是厚啊。”潘总不无羡慕地来了句。

老魏自然是打哈哈了,商人如果不想做这一桩生意,他总有一千种办法绕着走,此事谈成了意向,来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坐回了车里。这才多大一会儿,白衬衣已经成了灰的,鞋里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渣了。魏总前车带路,先送了乡里的干部,接着一路直驱高速。

买方车里,戚润天和潘总走得比较近,背过人说小话:“潘总啊,老魏可是个商场不倒翁啊,铁快贩铁、煤好贩煤,很少失手。而且这家伙精得很,是有名的铁公鸡,只要有好生意都是吃独食,等他转手时候,基本就剩点儿汤了,不赔钱就不错了。”

“那戚总您看我是一定要赔喽?”潘孟笑着问。

“那我不敢说,以潘总的能力,撑这么大摊还不跟玩一样?”戚润天道,他期待地问,“桃园公馆,潘总您真有意向?”

“您有什么建议?”潘孟道。

“他不会卖的,现在涨得最快的是地皮,这家伙只会囤积居奇。”戚润天有点儿羡慕地说,那块地在谁手里,都是块黄金宝地啊。

“那不一定,有机会可以抓住机会,没有机会也可以创造机会。相信我,机会很快就来了……到时候,还得借助戚总您家老岳丈的影响哦。” 潘孟道,两人似乎已经有了默契。

“那没问题,可潘总我那件事……怎么您介绍的那人吞吞吐吐,一直没给我啊。”戚润天问。

“他很快会给你的,放心吧戚总,我说过的话,从来都算数。”

副驾上潘孟回头笑了笑,很亲和,尽管年纪小了一轮,可那气势让戚润天深信不疑。

这一行,车的行踪都落在了一个交通检查站的摄像头里,实时传输着。图像已经分成很多帧,出现在支援组的电脑屏幕上,分析、去阴影,很快把所有人分离出来了。李玫的任务是把时间轴定位,标好每一个人物的简介。把他们都摄进来的原因,是发现这个煤场流出的洗选废水里,羟基丁酸的含量相当高,疑似是毒源所在。

露头的这一行人,很快又出现在省刑事侦查总队特勤处的电脑上。此时,总队和禁毒局数位领导正在商议泄密事宜,举报马鹏涉案的信息来源是匿名的,九处在初查时曾经要求禁毒局相互揭举问题,并留了手机号和邮箱,不过很长时间都没有消息。可谁知第二次却莫名其妙地接到信息了,而且反映的还很确实,一查就着。这能证明两件事:第一,马鹏肯定有问题,那些钱来路不明,但那些钱最早的存入时间已经长达四年,那时候还没有新型毒品。

于是就证明第二件事:那个举报的人同样有问题。可是是谁就无从查起了。

万瑞升、史清淮早被禁毒局的事搞得焦头烂额了,正好这个确切消息来时,大家换了换思路。不过看着这个新情况,老许又皱眉头了。

又是他?!

魏锦程可算是个名人了,桃园公馆涉毒已经毋庸置疑了,现在毒源指向又到了他家,你就是想给他清白都难哪。

“看……马铄这个重要人物,似乎和魏总的关系不浅啊。”任红城拉着一组照片,是在煤场里,马铄殷勤地给魏总开车门。

“难道这家伙真是个毒枭?”万瑞升狐疑地说,侧头问,“清淮,你看呢?”

“桃园公馆的涉毒问题已经数年了,理论上,有大宗的现金、有洗钱的渠道、有销售的渠道,应该具备这些犯罪的条件。而且这个人深居简出,不像其他富豪那么张扬,如果清查他的产业,可能都无法想象,他在数个行业领域都有投资,很低调,但很成功。”史清淮道。

“那他还是非常有可能从这里积累资本的。”万瑞升道。

“证据,不能靠想象……你们说,这儿能抓到证据吗?”许平秋盯着偌大的煤场照片,直觉告诉他,尽管找到这里不容易,但他觉得似乎还是简单了一点儿。

这个却没人敢说了,许平秋没有听到异议,招呼着任红城道:“捋捋,把线索重捋一遍……现在大部分情况我根本不敢往下放啊,仅限咱们几个人和九处的领导知道,这个内奸究竟是谁啊,总让我时时觉得有把刀悬在头上,稍有不慎,就是满盘皆输啊。”

“特勤六号的情况反映,这儿经常有私人派对,涉毒问题相当严重。经追踪,里面这个保安可能就是供货人……我们放出去的另一个,也是在这儿被拉下水的,还有一次交易也发生在这儿的地下停车场……目前进入视线的嫌疑人,马铄、姚曼兰、李冬阳和孙笛,跟这儿都有密切的关系……加上今天的线索,总不能洗选煤厂也会有羟基丁酸吧?而恰恰洗选煤厂的废水,因为含硫较高,正好可以掩盖羟基丁酸和其他化合物反应形成的废水气味……目前来看,没有比这儿更适合的制毒地点了。它本身就是个不毛之地,根本不怕污染。”

万瑞升被案情刺激了一下,要派人进入侦查的话差点儿就脱口而出。史清淮也是莫名的兴奋,种种线索已经汇聚到此处了,看来离揭开真相的时间不远了,只是他看许平秋时,副厅长的眉头还紧锁在一起,似乎仍然没有舒展开。

怕线索有误?还是怕官难斗富?

“这个……把沈嘉文的信息捋一下,她被杀之前。”许平秋思路跳跃了。

任红城找着资料,把一堆影音、录像排出来了,不知道该放哪一个。许平秋若有所思地指着:“……凡事不会无缘无故,为什么要费尽周折,胁迫杜立才枪杀这个关押了两年多的嫌疑人?如果她和这个团伙有交集,那么她就应该和魏锦程有交集……有吗?”

“好像没有。”任红城道,放开了一帧画面,是一个女嫌疑人被审录像,他解释着,“根据九处的信息,沈嘉文当时对罪行已经供认不讳,量刑肯定是死刑,专案组去羊城也是因为她参与组织过新型毒品的贩运案, 所以才重新提审她……人临死时候的求生欲望总是特别强,她又交代了两个贩毒团伙头目,其中一个叫金龙,来往于港澳和内地之间。九处设局以金龙的名义联系这种生意,没想到这招很奏效,钓到了几个毒贩,抓捕归案后发现价值相当大,其中有几个都证明了,新型毒品的制作,是从内地回流出去的……而且他交代了上线,供货的就是金龙,这样的话,沈嘉文的重要性就被无限提高了:只有她见过金龙。不过这个女人咬得也很死, 据此跟专案组谈条件……不料条件还没有谈妥,肖像还没绘制,她就被杀了。连给禁毒部门提供大量翔实消息的驻港禁毒联络官也被枪杀了。”

“那这就恰恰证明了,很可能九处本身也有问题,否则审讯这么保密的事,怎么可能传到外界?”许平秋锁着眉头道。

“是啊,他们清楚这一点儿,所以使劲想在咱们这儿挖到消息,现在能挖到的也只有这里了。”任红城道。

“那能证明,沈嘉文和魏锦程,生活轨迹曾经有过交集吗?”许平秋道。

“无法证明有。”任红城道,补充着,“可也无法证明没有,魏锦程经常出入港澳以及国外多地,不排除有交集的可能。”

“我觉得就是他,否则不可能这么多线索都指向他。”万瑞升甩着指头道。这是公安干部的老毛病了,其意自明:抓回来再说。

“再等等……再等等……机会可能只有一次,时机还不到……”

许平秋摇摇头,嗫嚅道。他总觉得,种种线索,仍然是碎片化的,虽然看到了很多,但缺乏一条主线把所有线索联系起来,他试着串了一下, 结果是颓然长叹,那似真似假的线索和联系,让他根本无从判断……

“应该就是他!”

马鹏重重捶了一拳,桌子嗡嗡直响,吓了旁观的邵帅和杜立才一跳。余罪有专案组专供的PDA,连接电脑,可以有最新的实时消息。在看到马铄、魏锦程,以及对比检测的发现时,这个结果已经不用再动脑筋了。

“难道,制毒机械真在洗选煤厂里?”邵帅狐疑地说。工业用电,拉一根线就成了;废水废料,直接和煤泥水混杂一起排出。根据九处抓到这类制毒工厂的经验,有两到三个人就能全程操作机械。放在这种地方,恐怕连噪声都没人注意,只需要找几个得力的人就行了。

“太像了……会不会有问题?”杜立才狐疑道,他提醒着,“周边类似的地方也不少啊。这个地区都是不毛之地,全区都利于隐藏。”

“可不是所有的地方都能检测到高含量羟基丁酸的。”马鹏道,拔出枪来,试了试,往腰里一插,站起身。杜立才吓了一跳,他被吓回了座位训着:“喂,你发什么神经?你一个人顶用啊。”

“总比坐这儿强啊,快憋死了……能有几个人?进来撂倒再说。”马鹏恶狠狠地说。

“马哥,您歇会儿,现在那地方不知道有多少监控盯着呢,您一出现,那得先抓您哪。”邵帅劝道。这话没假,马鹏一听,一抹嘴巴,气无可泄地“唉”了声。毕竟自己现在已经不是警察的身份了。

他没死心,找帮手去了。一拧,关了电视,把看动画片的余罪挡住了,余罪摆着手:“喂喂,快让开啊,看动画片多益智。”

“咱们去一趟怎么样?”马鹏直接道。

“哎哟,马哥,您有一个打十个的身手,我不行哪……歇着点儿啊,那地方既然被支援组盯上了,别说洗选煤厂,恐怕你一下高速,信息就传回总队了。”

“这个我有办法,化装一下,保证谁也认不出来。”马鹏道,很有信心。

“你可想好了,如果没有还好说,可如果有就麻烦了。”余罪道。

“怕死成这样?有老子给你挡着呢。”马鹏不屑地说。

“我倒不那么怕死,只是抓到的制毒证据……也就仅限于那么一点儿证据,顶多有设备、产品以及几个连上线都不知道是谁的工人……这边打草, 那边惊蛇,后台是谁,内鬼是谁,可就永远抓不到喽。”余罪懒懒地说。

这句话管用,马鹏郁闷得一拍脑瓜,坐回到沙发上了。邵帅递给他一瓶酒,劝道:“喝吧,喝多了继续睡。”

还是睡着省心,马鹏接了酒,瞪了邵帅一眼。吓得邵帅激灵了下,那眼神真凶,他凶巴巴地问:“怕老子跑是不是?看老子像逃兵是不是?”

骂了一句,拧开盖子,仰脖子一灌,喝上了。

老杜拍拍马鹏的肩膀安慰了下,回头和余罪坐到一起,凝视着,像是等着余罪开口,余罪却是看着动画片入迷。半晌杜立才问:“别告诉我,你真能看进去。”

“还真能,这个不需要动脑筋,很轻松,我算是知道鼠标为什么喜欢动画片了,还真有利于思考,你不必有代入感,反正都是看个热闹。” 余罪道。这话听得邵帅牙疼了,看喜羊羊和灰太狼都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余副局的水平确实够逆天了。

“那你就准备看热闹吗?”杜立才问,很和蔼,也很看重余罪的想法。“不……这就像打猎,猎人要善于隐藏和发现,把握最好的开枪机会。猎物和猎人也是一样,也需要善于隐藏和发现,否则会没命的。这个时候,谁要是盲动,肯定失误;谁要是露头,肯定也会失误。”余罪道, 目不斜视,看着电视,杜立才向他竖了竖大拇指,这涵养和功夫不是谁都能有的。

“怕死就别找那么多借口,去。”马鹏打着酒嗝儿,不屑道。

“哎哟,我是既怕马哥去寻死,又怕余儿这么深沉地犯贱啊,基本到这一步啊,就应该没有咱们什么事了。”邵帅道,斜靠着沙发,看着这几个人犯愁了:两个被通缉的,一个犯贱的,都是警察,就他一个外人掺和进来,这算是什么事儿嘛。

可他又舍不得走,不知道是几位锲而不舍的精神感召了他,还是好奇心促使他想看到最终的结果。反正他就是不想走,而且每每都在思索着, 怎么为这两位争取一个更好的结果,尽管他知道可能是徒劳。

电话响了,是余罪的电话。余罪懒懒地一摸手机,吁了声笑道:“看,露头了。”

让众人噤声,他接着电话,脸上带着坏笑道:“喂,兰姐啊,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想你,所以就想起给你打个电话啊,余副局……说话方便吗?”软软的声音,甜得发腻。

余罪骨头有点儿发酥,奸笑道:“还真很方便,干什么都方便。”

“几天都没见您了,明天一块吃饭?上次您请我们,这次该我请您了。”姚曼兰道。

“好啊,美女邀请,我巴不得现在就去啊。”余罪的口吻很流氓。

“呵呵,是吗,有这么想我吗?余副局,我几位姐妹可是挺想你的,明天要不叫上谁陪您?”姚曼兰在轻声软语,话暧昧了。

“行啊,我可是年轻干部,相当有开拓精神。”

“好,那您养精蓄锐啊。”

“哈哈……好嘞……”

余罪很入戏,或者不是入戏,是本色如此。他乐滋滋地扣了电话,那几位侧耳听的一下子全散开了,邵帅朝他竖中指,老杜直撇嘴,马鹏直咧嘴, 对于余副局自甘堕落得这么厉害,都有点儿受不了,各自回房间休息了。

“嗨,给什么脸色嘛!我这也算为事业献身,虽然不纯洁,但是是高尚的。”

余罪哼着鼻子,替自己的贱行辩护道。不过也是徒劳的,没人搭理他,各自回房间休息了,就连躺沙发上的邵帅也不理他了,埋着头睡觉。

唉,曲高和寡呀,都看到了余副局的无耻,可谁能理解他心里藏的高尚啊,尽管所剩不多,可仍然让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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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盼娣是个远近闻名的野丫头,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李家村的人儿都这么叫她。 盼娣八岁妈妈生了招娣: 盼娣因为同学们都笑话她名字土,她哭着让老奶换,老奶青着脸说啥也不应许,盼娣乱闹一通,好闲事的邻居将老李家围了个水泄不通。 还煞有其事地评价:这老李家的大女儿可真真是个野丫头啊。 盼娣十岁妈妈生了来娣: 盼娣结伴偷了自家的鸡,夜静悄悄的只有天上的星星给这野丫头照明,伴着漫天星光,点着野火烤鸡,盼娣吃的满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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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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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合ing
关于未来之我: 未来之我最新章节列:小说《未来之我》离合ing/著,未来之我全文阅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未来,我也有未来的自己。我原来只是一修真星球上的一个不起眼的小乞丐,却因为一次意外来到了一个叫做地球的地方,我变成了生活在这里的地球人,一天,未来的我找到了我,容不得我不相信,因为此人和我一模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寿命,但几人能长生?修仙即是修魂,带你找寻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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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职法师:次元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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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本衣
这是一个魔法为尊,妖祟群荡的世界!妖魔大肆占据人类的领地。魔法成为人类最后的依仗。身居世界屋脊的帝王与各方生命禁区之主相互忌惮!依附魔法位面的召唤位面一点点吞噬主位面的资源!统一黑暗位面的帝王欲求不满对魔法位面虎视眈眈!弱小的人类,成为了待宰的羔羊!在这个绝望,本该团结一心的世界,高位者却截断一切希望!代表神圣,掌握魔法本源的天使将人类的希望视作罹灾!在这个绝望的世界,总会有人站出来改变!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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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迹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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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nken
安乐祥和的世界,人们歌唱着,欢笑着。漆黑阴森的世界,魔鬼歌唱着,欢笑着。但是世界线的倾覆,人们和魔鬼终于面对面。世界与世界,终于纠缠在了一起。但是这不是这个世界应有的样子秘迹,必须抹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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