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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过玛琳一支口红,这事还真有,”塔克太太说,“我当时气坏了。我说,玛琳,不许你把这玩意儿往嘴上抹,看你爸怎么说你。她得意扬扬地说,是住在磨坊茅庐里的那位女士给的。她说这支口红很适合她。我跟她说,不要信那些伦敦女士的话。在脸上擦脂抹粉,把睫毛弄黑,她们怎么做都可以。但是,你是一个正派的女孩子,得用水和肥皂洗脸,等你长大了再说别的。”
“但我想,她未必会听你的话。”波洛笑着说。
“我一向说话算数。”塔克太太说。
胖乎乎的玛丽琳突然咯咯地大笑起来。波洛敏锐地瞥了她一眼。
“莱格夫人是不是还送玛琳别的东西了?”
“她还送了一条围巾什么的——玛琳再也用不上了。样子好看,但质地不行,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塔克夫人点了点头说,“我小时候也在纳斯庄园干过活,那个年代的女士们都穿戴这种东西,颜色并不鲜艳,都是尼龙和人造丝做的,当然也有真正的好丝绸。哎呀,有一些塔夫绸裙子非常耐穿。”
“女孩子们都喜欢鲜艳一些的,”塔克先生宽容地说,“穿几件颜色鲜艳的衣服,我倒不介意,但抹口红我可看不惯。”
“我可能对她有点儿苛刻,”塔克太太说着,眼睛马上模糊起来,“而且她死得那么惨。真希望当时对她没那么刻薄。唉,最近好像不是麻烦事,就是一个个的葬礼。俗话说,祸不单行,还真是这么回事。”
“还有其他亲人去世?”波洛礼貌地问道。
“我妻子她父亲,”塔克先生说道,“他深夜从‘三只犬’酒馆回来,乘渡船到码头上岸的时候,一脚踩空了,掉进了河里。按理说这么一大把年纪,应该好好在家里待着。但这些老家伙,你还真拿他们没办法。他呀,总是在码头闲逛。”
“不过,我父亲一直都是个驾船老手,”塔克太太说,“过去就给弗里亚特先生照看过船,那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倒不是说,”她的话音明朗起来,“他的去世我们有多么悲伤,毕竟他都九十多岁了,还经常惹人生气,总是喋喋不休说些胡话,也算到年纪了。我们当然要把他好好地安葬——两次葬礼花了不少钱啊。”
波洛倒没考虑她说的这些经济花销——一些过去的画面开始在他的脑海里翻腾。
“一个老人,在码头上?我记得和他聊过天。他是不是叫——”
“先生,他叫默德尔。这是我结婚前的姓氏。”
“你父亲,我好像记得,原来是纳斯庄园的园丁主管。”
“不对,那是我大哥。我们家里共有十一个孩子,我是最小的一个。”她骄傲地说,“默德尔家的人在纳斯庄园干了很多年的活儿,但现在都各奔东西了。父亲是最后一个留在纳斯庄园的人了。”
波洛轻声说道:
“纳斯庄园会一直都是弗里亚特家的地盘。”
“先生,你说什么?”
“我在重复你老父亲在码头上对我说过的话。”
“啊,父亲总是胡说八道。我经常会让他闭嘴。”
“这么说,玛琳是默德尔的外孙女,”波洛说,“明白了,我开始明白了。”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感到极其兴奋,“你是说,你父亲是在河里淹死的?”
“是的,先生。他的确喝多了。不过,他的酒钱是从哪里来的,我还真不知道。当然,他会在码头上帮人们摆渡或是停车,不时赚些小费。他背着我把钱藏起来倒很有一套。当然,他过去经常酗酒,让我一直很担心。结果,那次到了码头下船的时候,失足掉了下去,就给淹死了。第二天,他的尸体被冲到了赫尔茅斯。不过,这可真是桩怪事,原来从没出过这样的事情,不过话说回来,他都九十二了,而且还是半聋不瞎的,出了事倒也说得通。”
“可是以前从没发生过这种事儿。”
“呃,意外嘛,难免的——”
“意外,”波洛若有所思地说,“我想事情没这么简单。”
他站起身,讷讷地说道:
“我早就应该猜到的,很早之前就应该猜到了。那孩子其实已经告诉我——”
“先生,你说什么?”
“没什么,”波洛说,“我再次向你女儿还有你父亲的去世表示哀悼。”
他与塔克夫妇握手后离开了房子。他自言自语着:
“我太傻了——真是傻,我把整个事情给弄颠倒了。”
“喂,先生。”
声音很低,而且很谨慎。波洛环顾四周。那个叫玛丽琳的胖女孩正站在房屋墙壁的阴影处,招手示意他过去,小声地说道:
“妈妈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她说,“玛琳的那条围巾不是那位女士送给她的。”
“那是哪里来的?”
“是在托基买的。还买了一些口红和香水——巴黎‘纽特’牌香水——名字很好玩儿。还有一罐粉底霜,她是在广告里看见的。”玛丽琳咯咯地笑了起来,“妈妈不知道,玛琳把这些东西都藏在了她的抽屉后面,冬天穿的马甲下面。一到照相的时候,她就会去公交站的洗手间里打扮。”
玛丽琳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妈妈不知道有这些东西。”
“难道在你姐姐去世后,你妈妈也没有发现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