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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木声音颤抖着,用力握着踏绘的双手:“我这人情绪有点消沉,自尊心也强,原来总是很悲观想到过死,但自从你走进我的生活,我就再也没有死的念头了。现在,我觉得无论遇到怎样的困难或挫折,也一定与你一起生活下去……这些可都是我的真心话,虽然听起来有点儿肉麻,不过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以前是不好意思告诉你……我们都经历了很多很多,现在梅毒又严重影响了我们的健康,可直到这时候我们才体会到什么是爱情,也许这也是我们的宿命吧。不过我非常开心,为了你,让我去杀人也没问题……”
山木嘶哑的声音盘旋在喉咙里,越说越哽咽。此时踏绘情绪也很波动,她斜坐在榻榻米上不断用手背擦拭着眼睛,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涌出。她用双手捂着脸,大量的泪水通过指缝渗出来顺着她的手肘淌下去。
大房间里传来云节民谣的调子,声音低低的,听来虽然悲切,但演唱者唱走了音,就不太成曲调了。
哭了很久,踏绘才擦擦眼睛,勉强做了一个非常凄然的微笑:“嗨,我怎么哭了呢?”
说完又调皮地吐了下舌头,使劲把脚伸直:“这么肉麻的话下次别说了。我明白你的,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结婚了,一定去草津度蜜月,好不好?”
山木马上点头答应:“嗯嗯,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
踏绘恢复了平静,注视着山木的脸:“你知道吗?阿姥婆婆死了,是在‘茶松’的暗道里被人勒死的。”
山木惊叹一声似乎很惊讶:“阿姥婆婆被勒死了?真的吗?”
“这件事很诡异,有明庄只有我、岩井还有你知道那条暗道,你说呢?”
“别,别乱开玩笑……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到底是谁杀了人?”
踏绘开始严厉起来,问道:“你别装作不知道,是你杀死鹤子的吧……今天早上你沿着‘铃本’的屋顶溜了出去,去干吗了?别以为那会儿我睡着了,其实我看得一清二楚。”
山木低下了头,下巴不住地颤抖着。突然,他抬起头,面无血色,说话也结结巴巴的:“你说我杀了人……这次真的惹了麻烦了。不过,被人这么猜测也是正常的……但是,我真的没有杀人。我和别人保证过,明天全天都不能提起这件事,所以连你也没告诉。既然你这么怀疑我,那我只好说出来了,你听了我的解释就知道我没有杀人。”
踏绘非常严厉地望着山木:“你尽管说吧,我还是相信你的……哪怕你真的杀死了鹤子和阿姥,我也不会不理你的,你放心。不过,你不会真的杀了她们俩吧?你没有杀她们,对吗?”
“真是的,连你也怀疑我……我有可能杀人吗?我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怎么会杀别人呢?”
踏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我相信你。我一直猜测是你杀的她们,所以千方百计想替你掩饰,真的是……”
说完这些话,踏绘就说出了自己在花的房间榻榻米下面发现了“五个和尚”诅咒画的事。
“现在看来是我做得不对,虽然心里觉得花很可怜,但为了你还是想让花承担下鹤子这件事,所以刚才在‘茶松’和岩井说了一番捏造的话……你从‘铃本’溜走这件事我谁也没有告诉,而是另外编造了些故事,想让花背这个黑锅。要是你晚些让人把你的地址送到‘茶松’下人那里,我就可能去找真名古了……我真的以为你被抓起来了。你刚才说你没有杀人,这真是极好的消息,真好……那么,你说说吧,我现在好受多啦。”
山木往前稍稍挪动了一下身体:“有件事情你是知道的,就是我本想靠印东忠介牵线,把那颗大钻石卖给犬居仁平,好收取一成佣金用来抵偿伪造文书的事,所以打从去年春天我就开始使劲地撮合……五天前,终于见到了实物,也谈好了价钱——一千万元。谁知道,二十八日安南来了电报,说皇帝带出钻石的事被发现了。反对派代表李光明等人造谣说,皇帝卖钻石是为了筹集独立资金,结果弄得一团遭。法国政府也不得不派驻东京的法国大使去调查真相。皇帝异常苦恼,说是暂时不卖这颗钻石了。换个角度来说,即使不卖钻石,事情已然被发现了皇帝肯定会被反对派多加施难以致被迫退位。即使退位也没什么,更可怕的是有可能像十一世维新王那样,被流放到马达加斯加之类的地方,终其一生都过着以弹小提琴为生的悲惨生活。其实那颗钻石原来就是安南皇帝家族传下来的,是宗龙王的财产,带走或者卖掉都是正常范围的事情。坦白地讲,皇帝回去后一定会被百般束缚,穷困潦倒地流浪一生了。对皇帝来说,左右都是被废,索性卖掉钻石,换些钱逃亡到土耳其或者其他国家去。原来打算卖掉钻石为安南独立党的巴黎分部开展独立运动提供资金支持,但外面有这样的传言,估计巴黎的分部也被歼灭了。皇帝的良苦用心付之东流。三十日晚上,在帝国饭店,皇帝和我谈了他的想法。看到曾经洒脱不羁的皇帝落到这步田地,我忍不住也流了泪。”
“鹤子知道这件事吗?”
山木摇了摇头:“她很令人同情,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大家都认为皇帝爱上了鹤子,皇帝将错就错以此为借口频繁来往日本。你知道的,刚开始皇帝并没有喜欢上她,都是岩井自以为是地撮合他们;再后来鹤子陷了进去,而皇帝似乎是为了人情不得不勉强维系这段关系。不过这个女人喝酒以后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很难缠,所以听说皇帝并没有把钻石的事情透露给她。”
听着山木的讲述,踏绘的表情变得很复杂,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原来如此啊。”
山木顺着她的话问道:“什么事情原来如此?”
踏绘脸色平静:“没什么,鹤子真的很可怜。”
踏绘转移了话题,似乎有什么内情。山木没有在意继续往下说:“……后来,我去找犬居重新商量这事,决定二号,也就是明天晚上十点在热海的热海饭店交易。货款会支付到纽约国家银行、巴黎国家银行、罗马银行等共十六家银行,采用红线支票全额支付。松岛做犬居那方的代表,皇帝会以去温泉疗养为借口,八点从东京出发。交易结束后,皇帝立即从热海出发飞抵神户,搭乘三日中午的汽船莎玛莉号前往槟城,再由槟城乘机逃往伊斯坦丁堡……“昨天晚上,‘巴里’的尾牙会上,中间我去了趟厕所,发现皇帝就站在椰子树下等我,他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请我帮忙,让我凌晨三点五十去鹤子家厨房后门等着。‘此事很危险,你来时要万加小心切勿被人看到。你只需准时到达厨房后门,时间一到我会准时出去。一定不能出错。’他非常严肃地讲这些,和平时交谈时的洒脱完全不一样。我心里还是有些紧张,但是觉得皇帝也是人也蛮可怜,我就抓住他的手发誓说一定按他说的做。皇帝神色黯然地微微一笑:‘法国大使会在二号凌晨四点来找我调查这件事,这倒没什么关系……但是我刚刚听说另一件事,李光明那伙派来杀我的刺客,已于二十七日晚乘胡佛总统号到达横滨,我们可千万不能大意。’皇帝说完侧目望着那群正在发酒疯的人:‘也许刺客已经来到这儿了。’话音刚落,有个二十七八岁年纪、一脸莽撞的年轻男士跟随笑子走了进来。
“这个年轻男士身穿燕尾服,但看样子他不太习惯这样的装束。他很年轻,但举止言行从容,眼神分外凶悍。他看起来非常冷静,进门后径直坐在里面的座位,没有点饮料而是抽起了烟,似乎大有来头啊。这时,皇帝用胳膊肘碰了我一下:‘说曹操曹操就到,一定就是这人了,我接到的密报中描述的就是这样子。’他边说边向我眨了一下眼皮,‘你应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吧,不过这些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了。要在刺客面前保住自己的性命仅有一种方法,那就是带他在身边。这就叫作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现在我把这家伙带出去放在身边直到明天傍晚……好啦,我先走了,别忘了刚才约好的事。’皇帝离开后,我装着喝醉了,躺到通道上。这真是我这辈子最精彩的一场戏。
“我有种强烈的直觉,有件非常重大的事情正在发生。然而皇帝也着实可怜,虽说他统治着五百六十万人民,但连个安身之处都没有,父王被流放到边远的海岛上,皇弟也被毒死了,自己还随时存在生命危险。而我这样微不足道、一无是处的男人,却成了他现在最信任的人。想到他对我如此重视,这份恩德就是让我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我一定尽力救皇帝逃离危险……说了这么多,其实我装醉躺在你脚下时,我睁开眼瞄了他们一眼,不久皇帝就带着刺客离开‘巴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