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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检自然是检查不出什么。临走的时候,周志东看了宋濂一眼:“你我这么多年没见,这只不过是个见面礼。”
言下之意,有机会还会再找他的麻烦。
宋濂露出一个捉摸不定的笑容:“对于‘老朋友’的礼物,我从来都不拒绝。”
周志东没再说话,做了个手势,示意警察们撤走。
看着他们扬长而去,手下人却咽不下这个口气,跟到宋濂身边轻声问:“濂哥,要不要……”
宋濂看着周志东离开的方向,挑了挑眉梢,似乎是充满期待地说:“在我的回礼没准备妥当之前,谁都不准轻举妄动。”
他的笑容在黑夜里,蔓延开无尽无穷的森冷寒意。
幸好黑夜再长,也有黎明降临的那一刻。
程皓再次踏入夏寒的办公室,却再也没有平时来串门找咖啡喝那般轻松愉悦,走廊里寂静无声,与楼下的熙攘喧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玻璃似乎是新擦过的,淡薄轻盈的纱质窗帘随着微风轻轻摆动,阳光透过玻璃洒落,花瓶里的郁金香枝叶花瓣上滚动着水珠,折射出暖融融的金光。新鲜的咖啡在把杯子填满,刚出炉的蛋挞整齐地摆在碟子里,热气散开,与馨香交织。
程皓晃荡着去沙发上找自己熟悉的位置,夏寒抬起头,看着他微微一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程皓深深吸了口气,露出满足的神情:“咖啡好香。”
夏寒把蛋挞也端出来:“蹭吃蹭喝,屡教不改。”
程皓摸摸肚子,充满了期待地望着夏寒:“你太贤惠了,我正好没来得及吃早饭。”
夏寒特别想把咖啡杯扣到他脑袋上去。当然,这只是个想法而已。
他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如同平时那样。程皓冲他歪着头笑了笑,两口吃掉一个蛋挞,又喝了口咖啡,愉悦地长舒一口气,这才说:“你知道我今早一定会来找你的。”
夏寒很平静地纠正了一下他的用词:“我只是‘希望’你会来。”
他依然是用杯子装着热水,坐在程皓对面,慢慢地喝了一口,然后说:“我欠你一个解释。”
程皓往后靠了靠,他是真的很喜欢这张沙发,每次坐下都有想睡觉的困意。
他不得不承认,夏寒在某些方面的品味,确实很符合他的喜好。警察的生活没什么规律,也不讲究什么生活质量和细节,他就算是个再有追求的人,也没什么时间捣鼓这些,现在回想起来,反倒是在美国学习的那两年,因为夏寒的关系,他的生活过得反倒是挺悠闲自在的。
他们不但是兄弟,更是能在性格上与对方互补的那个人。然而,随着叶缇娜身份的揭晓,他们之间对彼此的信任也突然被打破。
想到这儿,程皓心里的不安就涌现了出来。他看着夏寒:“其实我很希望你跟这件事情无关。”
夏寒笑着摇头:“我当然与巴裕的死无关。”
可他的回答并没有让程皓觉得安心,虽然还是那副事事俱全的温润样子,却觉得眼前的夏寒和之前的有所不同,又让人说不上来。而他的直觉,一向都很准。
程皓放下杯子,神情变得认真严肃起来:“你与巴裕也许无关,可是叶缇娜呢?你跟她又是什么关系?”
夏寒似乎是早就料到程皓会这么问,并不慌乱,双手将水杯端在掌心:“其实,我们从小就认识……”
程皓一愣,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用一种诧异的目光看着夏寒。
夏寒看出他神情中的疑惑,语气清浅地解释:“我早就知道,那天她来向我们求助,是故意的。”
程皓被他这一句话而着实惊讶了一下:“她故意接近你?”
夏寒叹了口气,笑了笑,没有急于解释,而是说:“我记得上次在医院,我对你说过,我有惧旷症。”
程皓点了点头。
夏寒无奈地笑:“你没说错,我确实很讨厌医院。”
医院是他的梦魇,那些遍体鳞伤的疼痛过往,就如同曾经在程皓心中挥之不去的那道弟弟自杀的阴影,他们都曾经有过不愿提及的过去,只是以为回忆被岁月埋葬了,就不会再轻易想起。
夏寒说:“在我很小的时候,住过一次医院,当时我受了很重的伤,只能躺在病床上,感觉浑身上下的每一块骨头都仿佛碎了一样的疼,可是,却连动都动不了。”
程皓记得夏寒曾经与侯晓敏的对话,知道他的母亲有精神问题,在他很小的时候,曾经险些将他虐杀掉,夏寒所指的,应该就是那次的事情。
夏寒接着说:“当时我真的很绝望,你应该明白那种感觉,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
程皓缓慢地点着头,若有所思地听着夏寒的讲述:“后来,儿童病房里来了一个小女孩,一个年纪比我还小,却比我更绝望的孩子。”
夏寒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眼神变得温柔而怜悯:“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什么叫作移情作用,只知道同样被父母亲抛弃的孩子拥抱在一起,或许也是可以互相取暖的。”
“那个孩子就是Tina?”
程皓问,夏寒点点头,继续说下去:“后来有一户人家收养了我们,那户人家一开始并没有打算收养我,他们喜欢的是Tina。她当时年龄很小,又是女孩儿,长得乖巧可爱,所以深得领养人的喜爱。可是临走的那天,Tina拽着我的手,一边哭一边说‘哥哥你不要丢下我’……她哭得眼睛都肿了,一直打嗝,看得人心疼。那户人家实在不忍心,才收养了我。可是那个时候,我根本不是她哥哥。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拉着我不肯走,也许,是因为她害怕,想找个依靠吧。”
程皓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所以,你一直当她是亲人,是妹妹?”
夏寒轻轻叹了口气:“后来,养父的公司破产,他们决定搬回老家,但是那时候家里已经无法承担两个孩子的抚养费用,于是,他们丢下了我……”
程皓看到夏寒眼睛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了下去,他用很平静的语调描述着当时的情景:“屋里面的所有东西都要拍卖,所以蒙着一层白色的布。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我一个人被关在里面整整三天,后来是法院的人来了,才发现了我。惧旷症,也是在那个时候留下的。”
程皓轻轻握了握拳,试图安慰夏寒:“抱歉,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
夏寒闭了闭眼,眼皮紧缩了几下,像是想到了什么痛苦的回忆:“我不介意被丢下,假如,Tina跟着他们能过得很好,我自己一个人,怎么都能够好好地活下去。”
可是,有些事情,往往事与愿违。
两年前,美国佛罗里达州公立大学医学院实验室。
叶缇娜戴着橡胶手套,熟练地用手术刀切割试验用的小白鼠。夏寒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实验室门口,帅气俊朗的华裔面孔很快引来了实验室里诸多金发女学生的尖叫。
叶缇娜手中手术刀的利刃上染了血,她就这么从容地拎着手术刀,一路施施然走到夏寒的面前。
夏寒温柔地望着她,问:“你要走了?”
叶缇娜笑得有些冷清:“你都知道了?”
夏寒语气中没有波澜,两个人说的都是中文,在场的其他人都听不懂,只是好奇地安静下来,在旁围观。
夏寒被她故作强硬的目光看得有些无奈:“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
叶缇娜抬头认真地注视着他:“你不想问我原因吗?”
夏寒摇摇头:“假如那是对你好的,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叶缇娜听到这句,眼睛里的光却一下子亮了,仿佛有什么在眼底燃烧了起来:“对我好的?你凭什么来判断什么是对我好的,什么是对我不好的?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做决定?”
夏寒看她怒气冲冲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原来,你还在怪我……”
叶缇娜反问:“难道,我应该感激你吗?”
她手中的手术刀锋利而尖锐,在夏寒面前一闪而过,却在逼近夏寒鼻尖之前,终于堪堪停住。夏寒闻到细微的血腥味,叶缇娜此刻眼中却泛起了比血更让人觉得疯狂而绝望的神情。
她一字一句慢慢地说:“感激你当年丢下了我,感激你如今假装认不出我,感激你所谓的成全和尊重……全都是屁话!”
她指着自己狠狠地说:“你以为槲寄生离开了树木,还能好好地活下去吗?”
夏寒仿佛看到她眼底倒映出的自己的身影,他无力地合上眼,似乎已经不想再去回忆。
程皓的额角跳动,他从夏寒此刻的神情里看到了刻入骨髓的懊恼和绝望。
他小心地问:“被养父母带走之后,Tina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
夏寒轻轻地点了点头:“她醒来后发现我不在身边,于是,偷偷从家里跑了出去,想要回来找我,结果在路上……被人绑架了。”
程皓怎么也没想到叶缇娜还有这样的经历,也难怪在她身上,总能看出一种超乎年龄的冷静。
夏寒艰难地开口继续说下去:“掳走她的中年男人……有恋童癖。五天后,警方才在黑人棚户区里找到了她。”
那是他从未想到的一幕。警方找到她的时候,绑架她的人已经像条死鱼一样倒在地上,全身是血,身上散发出阵阵恶臭。
年幼女孩的小小身影缩在墙角的一块儿阴影里,手上死死地握着一把水果刀,黑色的瞳孔没有焦距,也没有光,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前方,粉色的裙子上沾满了血迹。
然而很多年后,已经长大的叶缇娜用力地盯着他,手中的刀刃折射着锐利的寒光。
她似乎要用目光将他看穿一样,语气里满是深沉的绝望:“当初是你说过,会保护我的。”
可是最后选择离开的人,却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