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蔚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愛看小說網2kantxt.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几人来到大堂,徐乐被押在堂下,手足未戴械具,不过面容憔悴萎靡,头发变得斑白,数日不见,竟是忽然老了十几岁。

李广正在堂上搓手徘徊,一见东方朔进来,忙上前道:“管媚夫妇的凶案老夫已大略听说了,然而徐使君是朝廷使者,持有天子符节,郡府官吏不便审问。他人现在这里,请东方大夫自行处置。老夫还有要紧事,得尽快赶去武库<a id="ch28-back" href="#ch28"><sup>[28]</sup></a>。”东方朔知道他心思全在备战匈奴上,不过是找借口推诿,便道:“好,请将军自便。”

李广又问道:“使者一行预备何时动身回京?”东方朔道:“就这两日吧。”李广道:“那么今晚老夫请东方大夫饮酒,如何?”

东方朔料来对方有私人书信物事要托自己带回长安,便道:“将军见邀,敢不从命?”李广点点头,向夷安公主行了一礼,领了随从自去了。

夷安公主走到徐乐背后,摆手命看守的士卒退下,蓦然跺脚大叫一声。这一下出其不意,徐乐和周围的士卒都吓了一跳。徐乐一直神色木然,一惊之下才恢复了少许生气,结结巴巴地问道:“公主,你……”

夷安公主道:“说,你是不是跟管媚有奸情?”徐乐“啊”了一声,露出极惊讶的表情,随即紧闭嘴唇,低下头去。

夷安公主道:“你这样子,本公主就当你默认了。你跟管媚是老相识,这次偶然在平刚遇到,你忍不住去城南客栈找她,二人旧情复燃,结果被丈夫阳安发现。你出客栈后,阳安紧随你出来,跟你争吵起来,说不定还打了你,你脖子后的伤应该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吧?”徐乐只是不应。

夷安公主头一次尝到审案的乐趣,很是得意,续道:“阳安多半还要挟要到官府告发你。本朝律法,官吏与人通奸,无论对方愿不愿意,均等同于强奸,要比常人加重治罪。你本来就很担心对方声张,最终被阳安点燃怒火,心中起了杀机,于是你又从后墙翻回客栈杀人……”徐乐瞪大眼睛,道:“公主说什么?不,我没有回去客栈杀人。”

夷安公主正说到兴头处,却被对方打断,很是生气,怒道:“你还想要狡辩么?你是朝廷官员,该知道官吏知法犯法,要罪加一等,顽固不招,就该接受拷掠。”回头叫道:“师傅,要不要立即动大刑教训他一下?”东方朔道:“嗯。”

徐乐忙道:“东方卿,我没有杀人。你们……你们怎么会认为是我杀了管媚?”夷安公主道:“我们没有认为你……”

东方朔忙抢过话头,道:“那你去城南客栈做什么?你敢否认你不是去找管媚么?”徐乐道:“我的确到城南客栈找过管媚,但仅仅是叙旧,很快就离开了那里,店主夫妇可以作证的。我本来打算直接回来郡府,结果在半路被人打晕。”

夷安公主惊道:“你是说半路有人打晕了你?”徐乐道:“徐乐不敢对公主说谎。公主也见到我颈后的伤了,这就是当晚的袭击者留下的。”

夷安公主道:“这一定是阳安做的好事。那么后来呢?”徐乐道:“我被人打晕后,只觉得身子越来越冷,想起身呼救,却没有丝毫力气。迷迷糊糊中,有人将我抱了起来。等我清醒过来时,发觉自己躺在什么地方,四周一片黑暗。我思索了好半天,才回忆起发生过的事情,但头痛得厉害,只能就那么躺着,什么也做不了。后来有人举火进来,我知道这是我的救命恩人回来了,这么冷的天,人在外面一刻工夫就会被冻僵,是他及时抱我回来,救了我性命。我挣扎着坐起来向他道谢,这才认出他……他……”

东方朔道:“是郭解,对不对?”徐乐很是惊奇,道:“东方卿如何会猜到?”东方朔道:“我了解到一些事情,猜想郭解这次应该是为管敢而来。徐卿,其实你早就知道了,从你知道郭解来了平刚城开始,你就已经知道他并不是来替霸陵尉向李将军复仇,是也不是?”徐乐长叹一声,道:“是,我早就知道。”

原来当日无终县富翁管线病危之时,特意派人请来徐乐,道:“以徐君之才华,到京师必能有一番大作为。”表示愿意奉送一斤黄金作为路费,但有一个条件,须得带一个木盒到河内,当面交给大侠郭解。徐乐满口答应,来到河内郡后,顺利见到名动天下的关东大侠。郭解居然道:“我知道徐君,昨日无终有人送来书简,称今日将有管翁的信使徐君到来。”徐乐便恭恭敬敬地奉上木盒。郭解也不忌讳,当着徐乐的面打开,里面是四颗鸡蛋大的珍珠,及一封书简。郭解拆阅书简后,当即以酒洒地,道:“我郭解当着管翁信使徐君之面发誓,必定履行这八年之约。等到令爱管敢十五岁之时,我会亲自前往无终,若右北平郡太守不能主持正义,我郭解一定会亲自管教管媚,让她将所有家产还给管敢,完成管翁心愿。”徐乐这才知道管线已经去世,而所有的安排都与幼子管敢有关。他并不清楚书简内容,所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得辞别郭解,继续上路。

后来果如管线生前所言,徐乐因上书一鸣惊人,得到天子刘彻宠幸。他在京师仕途顺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家乡的事也就慢慢淡忘了。这次他意外被选中出使右北平郡,也曾想起过当年于他有恩的管线以及那又香甜又扎手的玫瑰美人管媚,但始终没有想到今年正好是管敢十五岁。直到他得知郭解来了平刚城,这才陡然想起八年过去,管线的幼子管敢已经成人,郭解说不定正为此事而来,当即惊出一身冷汗——他自幼与管媚相识,知道她性情强硬好胜,就算有郭解出面,也未必会乖乖就犯,让出家产。以郭解之为人,软劝不行,多半就会来硬的,反正他已经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多杀一个人,不过是多一条罪名而已。

想到此节后,徐乐恨不得立即插翅飞回无终,给管媚通风报信,劝她善待幼弟,千万不要得罪郭解这样的亡命之徒。正巧在查案的过程中,李广随从任立政等人证实郭解是为前霸陵尉胡丰复仇而来,他才略略气平。哪知道次日一早夷安公主三人平安回来,徐乐顿时意识到郭解也许并非如众人所猜想的那样,是为杀李广而来,多半还是为管敢之事,顿时心急如焚,决意回无终看看。

哪知道离开郡府时,正好看见了士卒带管媚几人进来,徐乐遂一直躲在堂外偷听,这才知道管线另有巧妙安排——期待爱子十五岁时郡太守能解开遗物金剑之谜,若是太守无能,则还有后招——那便是由郭解出面,软也好,硬也好,要帮管敢索回所有财产。以郭解之为人和手段,定然最终能达到目的。这老翁管线安排之周密,当真到了可惊可怖的地步。

上天也当真眷顾管敢,天下第一聪明人东方朔凑巧来了平刚,非但解开了金剑之谜,还用一招“日中无影”力驳管敢非管线亲子之说。众人惊叹佩服不已,唯独徐乐心头百般滋味——既庆幸问题圆满解决,郭解自会离去,管媚不会再受到威胁有性命之虞;又忧惧她一贫如洗,未来该如何生活。毕竟她是他曾经热恋过的女子,他的心中终究还是放不下她。

当管媚夫妇被赶出郡府后,徐乐便一路跟来二人居住的客栈,见二人没有要走的意思,也要了一间房。天黑时,命小厮阿土暗中去请管媚来自己房中。管媚一眼即认出徐乐,故人相见,自有一番感慨。她早知道徐乐自幼迷恋自己,虽然一直瞧不上他,但此刻听说他是朝廷派来的使者,不免又动了心思,遂主动投怀送抱。徐乐虽然怜惜眼前这女子,但心中还是厌恶她对财产的念念不忘以及对亲弟的种种秽言,也明白她种种的柔情蜜意不过是想利用他的身份为她出头,遂轻轻推开她。

离开客栈后,徐乐本想回去郡府,转念想到东方朔精明无比,若是知道自己没有回无终,定然会起疑,万一辗转扯出郭解来,麻烦可就大了。可眼下夜禁,他既出不了城,又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正犹豫徘徊时,只觉得后脑和后颈连挨了两下,一阵剧痛,人便晕了过去。

夷安公主问道:“再后来呢?”徐乐道:“再后来,我醒来后见到郭解。他沉声道:‘我认得你,你是无终县徐乐,想不到你做了朝廷使者。’我这才发现我身上的官印和符节都在他手中。郭解又道:‘管翁生前于你有恩,你明明知道他一片苦心全在爱子管敢身上,你非但不助一臂之力,反而和那贪婪阴险的女子管媚在客栈私会。你可对得起管翁在天之灵?’我见他声色俱厉,自以为必死无疑,也无话可说。不料郭解又道:‘我不会杀你,只是要劳烦使者君天亮时送我出城。’我回答道:‘你是皇帝亲自下诏追捕的逃犯,我若助你,就是从犯,追究起来一样难逃一死。’郭解道:‘你早就是从犯了。八年前,是你带着管线的木盒来到河郡,亲手交给我,我今日只是践约而来。’我无言以对,心想若是不肯从命,最终还是要死在他手里,况且他总算救了我,只得同意带他出城。我们一路南下来到无终,到管翁坟前拜祭后,郭解就自行离去。我一时也无处可去,想多留在家乡几日,结果很快被无终县吏卒捕获。我还以为是带郭解出城事发,根本不知道是因为管媚被杀而被捕。”

夷安公主道:“呀,徐使君的话有头有尾,十分可信。如果他没有杀人,那么杀人的一定是那个平原郡商人随奢了。师傅,看来我们完全弄错了。”东方朔道:“不,凶手不是随奢。徐乐,你知道凶手是谁,对不对?”徐乐慌忙否认道:“不,我怎么会知道?”

东方朔道:“那么你是怎么知道管媚被杀了?你和郭解逃出平刚时,管媚已死的消息尚未传开,你们逃亡的速度肯定比消息传递的速度要快,因为你的使者身份,发去无终捕捉你的公文也丝毫未提及案情和罪名。”徐乐道:“我……我不能说。”

东方朔悠然道:“不说我也能猜到。如果你适才所说的话是实情,那么凶手只可能是一个人——郭解,他是唯一一个从案发到你被捕与你在一起的人,你是从他口中得知管媚被杀的消息的,对不对?嗯,郭解是个有担当的人,他既敢杀人,也敢于承认,他为了不牵连旁人,一定亲口告诉过你,是他杀了管媚。他也将事情经过告诉了你,你却不愿意相信旧情人是这样心狠手辣的女子。”徐乐始终只紧闭双唇,一声不吭。

夷安公主道:“郭解虽然救了徐使君,但你冒险带他出城已经算是还清了人情,为何还要庇护他?难道你也跟民间那些百姓一样,仰慕郭解发狂,心甘情愿为他做任何事?”徐乐道:“是,郭解身上有一股独特的气势,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为他赴汤蹈火。”

夷安公主道:“呀,亏你是朝廷官员,居然说出这种话。难道被郭解杀死的那些人就全该死吗?”徐乐无言以对,当即伏下叩首道:“臣有罪,愿意接受国法制裁。”

东方朔道:“徐卿,你别急着认罪,你好好回答公主的问话,被郭解杀死的那些人就全该死吗?”徐乐呆了一呆,低声道:“我不清楚。”

东方朔道:“这问题涉及管媚的具体死因,你当然不肯回答了。郭解以前或许杀过许多无辜的人,但如今以他的地位和声名,他绝不会再做这样的事,尤其是在目前的处境下。”

夷安公主道:“这话怎么说?”东方朔道:“郭解为什么被缉捕?”夷安公主道:“因为河内杨季主、杨昭父子以及伏阙上书者被杀。”东方朔道:“不错,杨季主、杨昭父子、伏阙上书者均是因为郭解迁徙茂陵一事而死,但具体杀人者却是郭解的侄子郭弃和门客,郭解可能事先知道这件事,也可能不知道,最关键的是郭弃和门客已经自杀,死无对证。就算郭解被捕,廷尉府审讯起来,是很难找到能将他定罪的罪名的,当然,春秋决狱除外。郭解朋友遍天下,很可能早已知道这一点。但如果他再杀人,那就是弃市的罪名了。所以说,一定是有很特别的原因,才激得鼎鼎大名的郭解出手,亲手杀死了微不足道的管媚。”

夷安公主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一定是管媚对管敢得到所有财产不服,说不定心起杀机,想要对亲弟弟不利,结果被郭解发现,手起刀落,断然结果了这狠毒女子的性命。这郭解可真了不起,为素昧平生的人万里践约,又冒着自己丢性命的危险为管敢除去祸害。”一时对郭解赞叹佩服不止。又道:“难怪徐使君不肯说出郭解才是杀人凶手,原来也是敬佩他的高义。”忙命士卒扶起徐乐,安慰道:“徐使君,你不过是为郭解挟持,被迫带他出城,算不得什么大罪名,顶多也就是丢官免职。”徐乐面色悻悻,只是不应。

夷安公主道:“可这还是说不通。郭解杀了管媚,那么又是谁杀了阳安呢?”徐乐惊道:“阳安也死了么?”夷安公主道:“是呀,你……你还不知道么?看来凶手肯定不是郭解了。”又问道:“徐使君可有见到郭解身上带着一柄金剑?”徐乐道:“没有。”

东方朔道:“郭解既肯为管敢的安危出手杀人,又怎么可能染指他的金剑?杀阳安的和盗金剑的必定是同一人。”夷安公主道:“那就只剩平原郡商人随奢了。”东方朔道:“可阳安是死在他自己的匕首下,随奢预谋杀人夺剑,应该早预备好兵刃才合乎情理。”

徐乐道:“我曾问过郭解,他说只杀了管媚,而阳安已等于是个死人。”夷安公主道:“这就对上了!一定是郭解先杀了管媚,阳安本来就懦弱不堪,登时吓得晕了过去,郭解见这男子如此胆小,不值得再动手。况且管媚一死,阳安再也不敢与管敢争夺财产,没有杀死他的必要。郭解走后不久,随奢进来盗剑,他开始只是意在盗取金剑,并没有想要杀人,结果看见夫妇二人躺在血泊中,奇怪极了,但也没有声张。正当他在房中四处寻找金剑时,阳安忽然醒来,随奢吓了一跳,仓促下抓起案桌上的匕首,杀了阳安。他也是个有心计之人,知道能在客栈中悄无声息地杀死管媚的凶手定是厉害人物,而次日案发,客栈房客寥寥,自己难脱嫌疑,干脆割下死者首级,装成是江湖豪侠复仇杀人的样子。然后他又溜进管敢房中,用匕首换走了金剑,再连夜离开客栈,找个地方藏好,天一亮便逃离了平刚城。”

东方朔道:“有理。随奢只是个普通商人,按理没有因为一把剑而害人的胆量。最有可能的是他在暗中看到郭解翻墙进去客栈,也窥测到郭解到管媚房中杀人,不过他自己心怀鬼胎,有意不声张,想借机落井下石,谋取金剑。结果阳安‘死而复生’,他惊吓之下出手杀人,也是人的本能反应。这番推断合情合理,公主,你越来越厉害了。”夷安公主笑道:“良师出高徒嘛。”

东方朔道:“不过有一点,城中搜捕郭解正严,随奢一定不会带着首级出城,如此太过冒险。不如有劳公主辛苦一趟,带人去找那对夫妇的首级。只要能找到首级,这案子就算了结,管敢也可以回去家乡了。”

夷安公主道:“师傅之前已经派人搜过了啊,平刚城这么大,让我到哪里去找?”东方朔道:“嗯,要我推测,那首级一定埋在管媚或是随奢自己房中的床下。韩君,你带人护送公主去趟城南客栈。”韩延年躬身道:“诺。”

夷安公主一听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一人,乐不可支,喜滋滋地去了。

东方朔等众人出堂,这才走近徐乐,叹道:“你不是为了郭解才隐瞒真相,是为了管媚,对么?若你指认郭解是杀人凶手,势必要追查郭解的杀人动机,那么管媚欲杀弟谋财的意图就会昭然天下,死后也为人不齿。你……你多年来单身不娶,莫非就是因为这女子?”

徐乐不答,闭上眼睛,两行清泪缓缓流过面颊。东方朔见状,除了长叹一声,再无话说。

傍晚时分,夷安公主回来郡府,兴冲冲地嚷道:“师傅,你料事如神,果然在城南客栈找到了首级。”

东方朔不过随口一说,好打发走公主,忽听得首级因此而误打误撞地找到,不由得一愣,问道:“首级埋在谁的床下?”夷安公主笑道:“不是在床下找到的,不过全靠师傅提醒,才找到线索。”

她带着韩延年等士卒来到城南客栈后,先到随奢房中,床下、房梁都仔细搜过,一无所获。到管媚房中时,发现床下黄土有挖过的痕迹,不过只挖了几下,根本不足以埋下首级。还是韩延年道:“也许凶手最早确实想将首级埋在这里,但天气太冷,土冻得邦硬,他挖了几下便放弃了,想找个更省力的法子。”夷安公主道:“屋外更冷,还有什么省力又不让人发现的法子么?”蓦然闻见一股臭气,登时眼前一亮,道:“茅房!一定在茅房里面!”她自己嫌脏嫌臭,只命士卒进去,将厕板撬开,果然在粪坑里发现了两颗已经腐烂的人头,看发髻正是一男一女。

东方朔道:“首级呢?”夷安公主道:“韩延年叫平刚县廷的吏卒处置了,难道还要当宝贝带回郡府么?”她胆子虽大,可一想到那两颗人头沾满粪便,还是恶心得几欲呕吐。东方朔道:“嗯,这件案子就算结了,只等捕到真凶正法。”

夷安公主道:“不过有件奇怪的事,我到客栈时,义主傅人也在那里,正跟那店主妻子王媪说话。”东方朔道:“噢?她们两个认得么?”夷安公主道:“看样子是认得的,王媪还不停地举袖抹眼泪呢。可等我一过去,两个人就不说话了。我问义主傅为什么来客栈,义主傅说王媪是她同乡,两个人意外在街上撞到了。”

东方朔道:“那还有什么奇怪的?”夷安公主道:“我对那王媪总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总觉得她怪怪的。而且义主傅也很怪,在我房间里看到那块玉佩后,就跟王媪在客栈问我是不是姓刘时的表情一模一样,诡异得很。”

正说着,忽有一名士卒进来禀告道:“天子有诏书来到,请徐使君、大夫君和公主速去前堂接诏。”

朝廷使者名叫春陀,是宫中的宦者,正从青囊白素里抽出一枚一尺五寸的传信,以武都紫泥封御史大夫印章,加绿绨其上,正是中书的标志。他将传信奉在手中,对李广宣读道:“制诏御史:盖古者任贤而序位,量能以授官,劳大者厥禄厚,德盛者获爵尊,故武功以显重,而文德以行褒。其诏拜李将军广为郎中令,闻诏即刻回京赴任。右北平郡太守由前城门校尉路博德接任。”

李广满以为朝廷对匈奴用兵在即,朝廷特使乘传昼夜飞驰而来,一定是要与代郡太守共友、朔方郡卫青将军等边将约期出兵,忽闻天子召自己回京任职,不由得呆住,半晌才讪讪道:“可否请使者君代呈请天子,李广愿意继续留守边郡,为国效力。”

春陀道:“废格明诏是大罪,凡敢议诏及不奉诏者,当腰斩或弃市。老将军适才这话,臣就当没听见,这就请奉诏吧。”

李广无奈地接过诏书,气呼呼地板起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春陀道:“恭喜将军,又得列九卿之中,郎中令可是比卫尉更亲近天子。别的不说,就拿眼前来说,东方大夫、徐郎官这些天子宠臣可都是李将军的下属了。”李广只是木然不应。

春陀又笑道:“还有一件大喜事要告诉老将军,天子因为将军长孙李陵与卫皇后长子刘据同岁,又是名家子弟,特诏选入宫中为皇子伴读。据皇子是天子唯一爱子,生母又是皇后,将来必立为太子,那么陵公子可就是太子心腹,前程不可限量。”

李敢忙问道:“皇上只召家父回京么?那么我呢?”春陀道:“天子无诏,小李将军当然是继续留任郡都尉一职了。”

边郡重地,不可一日无太守,路博德已跟随使者一行到来,忙上前道:“李将军,军情紧急,这就请开始移交公务吧。”

李广一听到“军情紧急”四个字,只觉得气血上涌,嘴唇发苦,蓦然“哇”的一声,扭头往地上喷出一大口鲜血来。李敢大惊失色,忙扶住父亲。李广道:“没事……我没事……”

春陀见夷安公主已经赶到,忙过来参拜,道:“贺喜公主!皇上诏公主立刻返京,择日与於单完婚。”

夷安公主吃了一惊,问道:“於单是谁?”春陀道:“是新降我大汉的匈奴太子。”

————————————————————

<a id="ch1" href="#ch1-back">[1]</a> 从丈夫之号封谥,吕雉因系高祖皇帝刘邦之妻,故谥号为“高皇后”。中行说,音zhōng háng yuè,姓中行,名说。

<a id="ch2" href="#ch2-back">[2]</a> 濮阳:今河南濮阳西南。

<a id="ch3" href="#ch3-back">[3]</a> 指汉高后二年(公元前186年)颁行的全部律令的总称,包括二十七种律和一种令,内容涉及政治、经济、军事、地理、社会生活等多方面。

<a id="ch4" href="#ch4-back">[4]</a> 东武:今山东诸城,境内有东武山,故名。

<a id="ch5" href="#ch5-back">[5]</a> 此案取自典籍,至于实际生活中老人之子是否真会日中无影,作者没有做过验证。

<a id="ch6" href="#ch6-back">[6]</a> 搏掩:赌博。汉律严禁斗鸡、走狗马、弋猎等各种形式的赌博行为。

<a id="ch7" href="#ch7-back">[7]</a> 汉制,公主位比列侯,只有有侯爵位的男子才能尚(娶)公主。要得到侯位,一是世袭,二是靠军功。霍去病虽然自小得皇帝宠爱,但出身寒微,当时还未封侯。

<a id="ch8" href="#ch8-back">[8]</a> 消渴症:中国传统医学的病名,始见于《黄帝内经·奇病论》。中医所论消渴,肺热伤津、口渴多饮为上消;胃火炙盛、消谷善饥为中消;肾不摄水、小便频数为下消。肺燥、胃热、肾虚并见,或有侧重,而成消渴,缺一而不能成此病。颇类似今糖尿病。

<a id="ch9" href="#ch9-back">[9]</a> 汤沐邑:一种食邑(即封地,受封者在此征收赋税以给生活之需)制度,指国君、皇后、公主等受封者收取赋税的私邑。

<a id="ch10" href="#ch10-back">[10]</a> 强饭:多吃饭,是汉朝人告别时的祝愿词。自爱:保重语。

<a id="ch11" href="#ch11-back">[11]</a> 汉代官员有定期考核,常课一年一次,年终由郡国上计吏携带计簿到京师汇报上计,大课三年一次,按考察的政绩状况决定官员黜陟幽明。考课成绩分九等,一、二、三等为上第,称“最”,负殿为最低等级。

<a id="ch12" href="#ch12-back">[12]</a> 没收为官府奴婢,男为隶臣,女为隶妾。牢隶臣妾则是类似刑徒并具有奴隶身份的人。

<a id="ch13" href="#ch13-back">[13]</a> 汉初高帝刘邦曾下诏书规定商人不得携带武器,不得乘车骑马,但经历文景之治后,由于商业发达,禁令有所松弛。

<a id="ch14" href="#ch14-back">[14]</a> 娘:少女之号。汉乐府中有大量诗篇提及“娘”,均指少女。又,秦汉美貌女子通称“姬”,少妇和老妇通称“媪”。

<a id="ch15" href="#ch15-back">[15]</a> 济南:王国名。汉文帝前元十六年(公元前164年),改吕国为济南国,国都在今山东济南东。相:王国的最高行政长官,相当于郡太守。

<a id="ch16" href="#ch16-back">[16]</a> 汉朝军队主要由中央朝廷统辖的军队、郡县王国的地方军队和边防部队组成。其中,中央统辖军队包括京师诸军和战略要地(如右北平郡)的屯兵。京师诸军又分为三部分:中尉统御的京师卫戍部队,称北军,其部兵卒称中尉卒,选拔自京畿一带的良家子弟;卫尉指挥的皇宫卫队,称南军,其部兵卒称卫卒,兵源来自天下各郡国;郎中令统领的皇帝亲信侍卫部队,下属包括议郎、中郎、侍郎、郎中、谒者等,均是官宦、名家、贤良子弟。

<a id="ch17" href="#ch17-back">[17]</a> 河西是指今甘肃兰州(汉时名金城)以西的武威、张掖、酒泉、敦煌等地,因位于黄河以西,故称河西。又因其为夹在祁连山与合黎山之间的狭长地带,又称河西走廊,南北之间最宽处不过一百公里,窄处仅数百米,是中原地区通往西域的咽喉要道。

<a id="ch18" href="#ch18-back">[18]</a> 南山:即祁连山(“祁连”意为天),因位于河西走廊南侧,故名。位于今青海东北部与甘肃西部边境,由多条西北—东南走向的平行山脉和宽谷组成。

<a id="ch19" href="#ch19-back">[19]</a> 大夏:西方称“巴克特利亚”,在今阿富汗北部。妫水:今中亚阿姆河。

<a id="ch20" href="#ch20-back">[20]</a> 王庭:匈奴单于驻地,在今内蒙古呼和浩特附近。南越:秦朝将灭亡时,由南海郡尉赵佗起兵兼并桂林郡和象郡后建立,国都番禺(今广东广州),疆域大致包括今广东、广西大部分地区,福建、湖南、贵州、云南部分地区,以及越南的北部。

<a id="ch21" href="#ch21-back">[21]</a> 车师:国都交河城,遗址在今新疆吐鲁番西北。龟兹(qiū cí):今新疆库车县一带。大宛(dà yuān):今哈萨克斯坦费尔干纳盆地。康居:今哈萨克斯坦东南。

<a id="ch22" href="#ch22-back">[22]</a> 身毒(yuán dú):西汉对古印度的叫法,东汉以后称天竺,均为音译。浮屠之教:佛教。金人:佛像。

<a id="ch23" href="#ch23-back">[23]</a> 莎车:国都在今新疆莎车。于阗:国都在今新疆和田。

<a id="ch24" href="#ch24-back">[24]</a> 河湟:今青海省和甘肃省境内的黄河和湟水流域。

<a id="ch25" href="#ch25-back">[25]</a> 汉弩按威力从低到高有十八个级别,最低一石,最高四十石,一石大体相当于今30公斤。一、二石弩是擘张弩(用臂拉开),三石以上是蹶张弩(用脚踏开),十石以上是腰张弩,二十石以上则是要靠绞车上弦的大型弩。三石到六石弩有效射程为120到200步(汉代六尺为一步),八石到十二石为300到400步。汉军装备以六石弩居多,也有十、十五、二十石以上的大黄弩。

<a id="ch26" href="#ch26-back">[26]</a> 汉代某些皇子、公主以母姓为号,如卫子夫长女称卫长公主,孙公主即代表其母姓孙。

<a id="ch27" href="#ch27-back">[27]</a> 釱(dì):套在罪犯脚脖子上的铁钳刑具,状如跟衣,足下重六斤。釱左趾是一种刑罚。

<a id="ch28" href="#ch28-back">[28]</a> 武库:汉代专门用来存放武器装备的仓库。

其他小说推荐阅读 More+
逍遥小家丁

逍遥小家丁

红油添香
回到古代,成为一个小小的家丁,楚尘开始了自己的逆袭之路。 啥?被人当做童养夫,媳妇还不待见? 无妨,无妨,第一才女还在痴心等候呢,要不然考虑给一次机会? 啊?番国国师还要来登门辩经? 不怕,不怕,丢给一本《西游记》让他参悟,没准就能白日飞升了。 咦?燕国女帝又来密信要讨论人生哲理? 何必,何必,陛下要不我们还是躺下聊吧。 一剑转身三千里,一言可退百万师。 哥虽然不在江湖,但江湖上处处都有哥的传说。
其他 连载 0万字
摄政王独宠:惊世凰妃

摄政王独宠:惊世凰妃

独为我倾心
关于摄政王独宠:惊世凰妃: 他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一次初见,便对这个小丫头动了凡心她是丞相府的三小姐,一个平平无奇的少女她只想在这个乱世之中好好的活下来。然而这位深情的摄政王牵着她的手说道: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其中最着名的便是,小说讲述的是一个少女,从一个亡国公主怎样做到了权倾朝野的故事?
其他 连载 10万字
侯爷,夫人还是想杀你

侯爷,夫人还是想杀你

繁华落尽
她原是名动京城的世家贵女,却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一朝魂归,竟成了三朝元老家的长房嫡女。 薛家老太爷忠肝义胆,救下颜家稚女,却损了自己的亲孙女儿。 自此,薛兰兮每天都活得很愁苦,因为仇人实在太多。 听说卫陵侯位高权重,杀人如麻,多年前抄了未婚妻的家,连眼都不眨一下。 薛兰兮卯着劲地想做侯夫人,为的就是能杀掉枕边人。 谁料,在她这个深闺女子算计着朝堂时,有一个人,用尽了一切,在算计着她。
其他 完结 0万字
爱在末日审判时

爱在末日审判时

五星下士
关于爱在末日审判时: 爱在末日审判时最新章节列:小说《爱在末日审判时》五星下士/著,爱在末日审判时全文阅读爱在末日审判时是五星下士写的都市生活类小说....丧尸、生化病毒——它们真的存在么?一个失去母亲的爱好射击的男孩、一个失去双亲的喜好狩猎的女孩,他们之间纠葛不清。在末日来临前,他们算得“上娇生惯养”,“无忧无虑”,“挥金似土”。而当末日审判来临之时,他们又该如何?坚持人性与泯灭人性之间到底该如
其他 连载 0万字
工地男女的秘密

工地男女的秘密

你能奈我何
其他 连载 0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