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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
我闭着眼睛,响亮地喊出一个个数字。只听见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耳畔传来,又迅速朝各个方向散去了。
十……十五……二十……三十……四十……
四十八!四十九!五十!!
我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环顾四周,景致仍与方才无异。
只是,一分钟前还围绕在我身边的小伙伴们,现在却全都不见了踪影,仿佛他们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般。
倒也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在名为“捉迷藏”的游戏里,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游戏的地点,乃是一处妙不可言的所在——甚至没有正式的名字,因为位于异常宽阔的街道中央,便被习惯性地唤作“街心花园”(如图2-1)。对于不熟悉这一带的人来说,往往容易误会那是彼此平行的两条街道。但只要稍加观察就能发现,街心花园两侧的建筑物,确实同样挂着“拾翠大街”的门牌;南边是奇数的门牌号,北边则是偶数。
街心花园的面积大致与学校的操场相当,很可能还要更大一些,正好提供了捉迷藏所需的充足空间。一圈月季花丛组成了长方形的矮篱,围绕着青黄纷杂的草地,草丛里遍布顽强盛开的野花。碎石小径曲折蜿蜒,走在上面,会发出嗞啦嗞啦的响声;沿途树影婆娑,是樟树和白兰树等高大乔木。除此以外,还有一座造型古怪的水泥假山,一弯风流雅致的拱顶回廊,以及一个永远处于干涸状态,从来没有启动过的喷泉水池。复杂的地形以及种类繁多的障碍物,也是捉迷藏必不可少的元素。
踏入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在C市能为孩子们提供这么一处梦幻乐园的,大概也只有这座小岛了。
一年四季,不论酷暑严冬,岛上总是绿树成荫。葱郁苍翠,俯拾即是,“拾翠岛”的名字可谓恰如其分。小岛位于从C市中心穿过的河流之上,与北岸的闹市区只相隔一道小水沟般的狭窄河涌;相对地,几段广阔的河道在拾翠岛西南方交汇,形成直径超过一公里的水域,是烟波荡漾的“青凫湾”。相传,以前每逢春夏时节,都会有一大群青头野鸭来此栖息,可惜随着市区一幢幢高楼崛地而起,这番景象如今已经不复得见。
时间回溯到第二次鸦片战争结束后,拾翠岛即被划作英法两国在C市的租界。因此,岛上保留了大量的欧式风格建筑,几乎每一座的历史都超过百年,亦曾见证过不少身份煊赫的主人。后来全部成为受到重点保护的文物建筑。
拾翠北街两端,各有一座小桥越过河涌,与城市中心连接。由于我家住在岛外,每天清晨,我都会经过东桥往岛上上学;直到黄昏降临,又意犹未尽地取道西桥回家。看起来好像绕了远路,但事实上并非如此——我就读的拾翠小学位于岛的东部,直接前往学校的话,走东桥相对要近一些;而放学后,因为要和同学们在街心花园捉迷藏,西桥则成了更短的回家路线。
拾翠小学是岛内唯一的学校,所以在街心花园玩耍,原本就应当是属于我们的特权。讨厌的是,学校方面却颇不近人意,总要三令五申“禁止放学后在街上流连”。所幸我们之中,有好几人都是国际象棋兴趣小组的成员,更曾经在省市的小学生比赛上取得不俗成绩。如此一来,即使被老师偶然碰见,只需辩称是练习刚刚结束,要蒙混过关也并不困难。
下午四点,阳光的颜色逐渐转为金黄。河涌对岸,中心区繁忙的大马路变得愈加拥挤。不耐烦的喇叭声远远传来,被夏蝉的低鸣悉数掩盖。一只胖乎乎的鸟儿跃上枝头,兴致勃勃地寻觅蝉的影踪,却把熟透的白兰花震落满地,周遭立刻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试问又有谁能想到,就在这一派平和的景象之中,一场惊心动魄的角逐,已经悄然拉开了帷幕。
正如此刻的我也从未想到,几年之后,我将会不可避免地长大,将会离开家乡,前往陌生的城市,为那些遥不可及的理想奋斗。拾翠岛的纯真岁月,终究只能重现于最快乐的梦境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