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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我来说很难理解。彼得在那儿做什么呢?”

“外交部。你不知道吗?”

“我一点儿也不知道。他不是在那儿永久任职了吧,是吗?”

“你是说,在罗马?”

“在外交部。”

“不是;但他们需要他的时候就会把他派过去。他懂得怎么和人打交道。”

“我明白了。我很好奇他为什么从来没跟我提起过。”

“哦,大家都知道啊;这不是什么秘密。他可能觉得你不会感兴趣吧。”阿巴思诺特先生心不在焉地把勺子在咖啡杯上沿放平。“我特别喜欢老彼得,”他的下一句话就这么跟上一句毫无关系,“他真是个好家伙。上一次我看见他的时候,觉得他的心情有点不太好……好了,我看我该走了。”

他有些突然地站起来,说了晚安。

哈莉雅特想,把一个人的无知暴露在外,是多么屈辱的事情。

学期开始之前十天,哈莉雅特再也忍受不了伦敦了。最后驱使她离开的是,她看到了《风与水之中的死亡》的预先发布的通告,还包括一段非常令人生厌的内容简介,这一切都让她感到恶心。她对牛津尖锐的乡愁变得越来越强烈,也想念着《拉·法努研究》——这本永远不会有任何广告价值的书,但或许有一天,会有些学者能够公正地评价这本书说,“范小姐颇有洞察力和准确性地处理好了她的研究课题。”她给总务长打了个电话,发现她可以在什鲁斯伯里继续住下去,于是逃回了她的学术生活中。

学院里空荡荡的,除了她自己、总务长和财务主管,以及每天消失在拉德克利夫屋图书馆里的巴顿小姐,只有吃饭的时候才能看见她。院长也回来了,但大都待在自己的屋子里。

四月到了尾声,阴冷而多变,但眼看着好日子就快到来了;这个城市呈现出僻静和隐秘的美,把仍在假期中的她包裹在其中。没有喧嚣的年轻人的声音回荡在她古老的石墙之间;飞驰的自行车可以安安静静地穿过特尔街上的狭窄小道;拉德克利夫广场中央的图书馆就像一只猫在阳光下睡着了,只有偶尔来访的一两个脚步缓慢的老师才会打扰它;即便是在高街,汽车和游览巴士的轰鸣声似乎都减少了,因为旅游季节尚未来临;平底船和独木舟,已经为夏季学期修葺一新,它们被放在谢尔河上,就像七叶树上清亮的树芽,只是闪亮的水道上还没有一点交通压力;柔美的钟声在高塔和教堂尖顶上高高地敲响,诉说着永恒的宁静中时光的飞逝;而大汤姆<a id="jzyy_1_100" href="#jz_1_100"><sup>(1)</sup></a>,每晚鸣响一百〇一次,却只能把基督教堂学院草场上盘旋的乌鸦叫回家。

早上她待在博德利图书馆里,在磨损了的棕色书脊和失去了光泽的烫金汉弗莱公爵胸像中间昏昏欲睡,鼻子里吸着慢慢老化的皮革淡淡的霉味,只能听见软垫地板上亚甲的脚步<a id="jzyy_1_101" href="#jz_1_101"><sup>(2)</sup></a>小心翼翼的踏踏声;漫长的下午,划只船上谢尔河,感觉到双桨对尚不习惯的手掌粗糙的吻,听着桨架发出充满节奏感的咔咔声,看着总务长划桨时强壮的肩膀,而锐利的春风把她薄薄的丝绸衬衫吹得紧贴在肌肉上;或者,如果天气暖和些了,就乘着独木舟在莫德林墙下快速穿行,沿着弯曲的河道从美索不达米亚边的国王磨坊划到帕森的喜悦<a id="jzyy_1_102" href="#jz_1_102"><sup>(3)</sup></a>;然后带着轻松的心情和运动过后充满活力的身体回来,在壁炉边彼此敬酒;到了晚上,把灯点亮、拉上窗帘,在三刻与三刻的报时乐曲中间,翻动纸张的噼啪声和铅笔在纸上温柔的摩擦是打破寂静仅有的声音。时不时的,哈莉雅特再次拿出那些匿名信档案,翻来覆去地看;然而,在这盏孤灯下,即便这些丑陋而潦草的涂鸦,看上去都变得无害和不带偏见了,这整个悲惨的问题,已经不如确定某本书的首版日期或为某个有争议的问题得出结论更加重要了。

在那悠扬的沉默中,她体内的某些东西回来了,那些东西是自从她古老、纯真的本科时代就已经沉默或死去了的。那歌唱的声音,很久以前被生存斗争的压力扼杀,被身体的激情和那些古怪的、不愉快的人际交往扼得失去了声响,如今才开始结结巴巴地唱出几个不确定的音符。伟大而美妙的语句,从一无所有中出现,又向虚无中去,在她梦游的脑海里游来游去,就像墨丘里的冷水中那条巨大的、无精打采的鲤鱼一样。有一天她爬上肖特欧弗的坡顶,坐在那里看着城市里的尖顶,它深邃而难以捉摸,从碗状的河谷盆地中升起,遥远得不可思议,又像绿色海浪下童话乐园中的可爱高塔。她把活页笔记本放在膝盖上,那里面都是她为什鲁斯伯里丑闻做的笔记;但她的心已经不在那个肮脏事件的调查上了。一首超然的五音步诗,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正打在她的耳朵里——七步长——一句半的五音步诗:——

去到那旋转的世界静止的中心

沉睡在它的轴心——

这是她创作出来的,还是回忆起来的?听上去很熟悉,但在她内心里,她确定地知道这是她自己的。之所以熟悉,只是因为它是不可取代和理所当然的。

她翻开笔记本新的一页,把这句话写了下来。她觉得自己就像《猛击》那个故事里的主人公一样:“可爱的小浴室,丽莎——我们该用它来做些什么呢?”无韵诗?……不……它是十四行诗前八行的一部分……它有十四行诗的感觉。但这是押的什么韵啊!卷起?收起……她考虑了一下韵律和韵脚,就像一个久未练习的音乐家笨拙地为她长久不用的乐器调音。

接着,在好几次不尽如人意的开头和空白韵脚,一次又一次痛苦地反复涂写又擦去之后,她重新开始写了,内心深处笃定地明白,在长久而苦涩的徘徊之后,她终于确定了自己的位置。

这里,然后在家里……

中心、海中央,迷宫的心脏位置……

这里,然后在家里,不再有暴风雨的痛苦,

停下我们的脚步——奔跑——飞翔——合上双手,收起羽翼。

这里,然后在家里,不再有暴风雨的痛苦,

坐下合上辛劳的手掌,收起羽翼;

这里切近的香气中,卷起玫瑰花叶,

这里日上中天,不辨东西,

这里没有涌动的潮汐;我们来过,长久而灿烂,

远远的,令人目眩的圆圈,

去到那旋转的世界静止的中心

沉睡在它的轴心,面向他方。

好了;还算有点意思,虽然韵律有些单调,缺乏自由的重音变换,还有“令人目眩”和“旋转”的音调和谐也不太令人满意。这些字句在她笨拙的手中不受控制地摇晃蹒跚着。然而,不管怎样,她已经写了八句诗了。

这似乎就差不多了。她抵达了终点,再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她不知道最后六句诗要用什么转折,没有隽语,没有情绪变化。她试着写下一两行,又把它们划掉了。如果恰当的转折没有自己出现,硬要写也没有用。她有了自己的意象——世界仿佛沉睡在永恒旋转的陀螺尖端——再添上任何东西都只会是胡编乱造。总有一天会有什么从中生发出来的。与此同时,她把所有的情绪都释放到了纸张上——这是所有的作家,即便是那些不入流的,所追求的释放,就像男人追求情人;而一旦找到了,它们就会欢乐地沉入梦中,不再打扰他们的心灵。

她合上笔记本,同时也合上了丑闻和十四行诗,开始慢慢地走下斜坡。走到一半的时候,她看见一小队人正在往上爬:一个女人带着两个淡黄色头发的小女孩,这个女人的脸乍一看有些面熟。当她们走近的时候,她才意识到那是安妮,没穿围裙没戴软帽,样子有点陌生,她正带着孩子们出来散散步。

出于责任心,哈莉雅特向她们打了招呼,还问她们现在住在哪里。

“我们在黑丁顿找到了一个非常好的小地方,女士,谢谢你。我放假的时候也会去那里小住。这是我的小女儿们。这是比阿特丽丝,这是卡罗拉。向范小姐问好。”

哈莉雅特严肃地和孩子们握了握手,问了她们的年纪,以及她们的近况。

“她们能和你住得这么近真是太好了。”

“是啊,女士。要是没有她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脸上一闪而过骄傲和欢乐的表情,几乎带着强烈的占有欲。在她身上,哈莉雅特瞥见了人类固有的激情,是她刚才写诗时暂时忘却了的;这种激情就像一颗流星,不祥地划破了十四行诗带给她的宁静。

“我只有她们了——既然我已经失去了她们的父亲。”

“哦,天啊,是的,”哈莉雅特说,觉得有点不舒服,“他是怎么——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安妮?”

“三年前,女士。他是被逼迫的。他们说他做了不该做的事,而这件事一直让他心神不安。但我不在乎。他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对任何人,而且一个男人首先要对他的妻子和家庭负责,不是吗?我很愿意和他一起挨饿,然后辛苦工作来养活我们的孩子。但他就是过不去那一关。对任何一个要在世上谋条出路的人来说,这都是个残酷的世界,竞争太激烈了。”

“是啊,确实,”哈莉雅特说。比阿特丽丝,那个大一点的孩子,正看着她的母亲,她的眼神对于一个八岁孩子来说,显得太聪明了一点。不过不管怎样,最好还是不要再谈论她丈夫的错误或罪恶了。她嘟哝着,孩子一定是个巨大的安慰。

“是的,女士。没有什么事比得上拥有自己的孩子了。他们让生命有了价值。比阿特丽丝和她父亲简直一模一样,是不是啊,小宝贝?我本来很遗憾没有儿子;不过现在我很开心。没有父亲,只靠我自己把男孩子抚养长大是很困难的。”

“那比阿特丽丝和卡罗拉长大以后打算做什么呢?”

“我希望她们能长成好女孩儿,女士,然后成为好妻子和好母亲——我会努力把她们培养成那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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