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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战吧温柔的爱,现在我想要和谈,
我想,距离第一场战争已经这么久,
你和我,都不会更好了:
遗憾的是,没有赢家。
我愿献上无条件的和平
我的心被抵押,不再返回,
就在这里解散部队吧,让恶意终止,
为了我的誓言,请再许我一个誓言。
——迈克尔·德雷顿<a id="jzyy_1_121" href="#jz_1_121"><sup>(1)</sup></a>
“这场暴风雨来得真好,”学监说。
“对那些喜欢它的人来说,”总务长干巴巴地说,“是一等一的,至于那些不喜欢的,就没办法了。校工宿舍那里乱成一团了;我刚才不得不过去看了一下。凯莉歇斯底里发作,库克以为她的末日就要来了,安妮对着天空尖叫,觉得她的孩子们肯定吓死了,这就要奔到黑丁顿去安慰她们——”
“真奇怪你竟然没有立刻安排最好的汽车把她送过去,”希利亚德小姐语带讽刺地插嘴道。
“——还有一个厨房女仆忽然宗教情结大爆发,”斯蒂文斯小姐接着说道,“周而复始地忏悔她的罪恶。我真不明白,这些人怎么一点自我控制能力都没有。”
“我也特别害怕打雷,”希尔佩里克小姐说。
“可怜的纽兰又开始不高兴了,”学监说,“护理员被她吓坏了。据说医务室的女仆吓得躲在放床单的柜子里不肯出来,她说她不愿意和纽兰单独待在一起!不过,肖小姐很热心地去处理这件事了。”
“那四个穿着泳装在方庭里跳舞的学生是谁啊?”派克小姐问道,“她们就像在表演什么仪式似的,让我想起那种典礼上的舞蹈——”
“我怕山毛榉树要被雷击穿了,”伯罗斯小姐说,“有时候我都怀疑,把它们种在离建筑物那么近的地方安全不安全。如果它们倒了——”
“我的天花板漏水很严重,总务长,”古德温太太说,“雨水就像水柱一样流下来——就在我的床的上方。我只好把所有的家具都移开,可是地毯——”
“不管怎样,”学监重复道,“这场暴风雨来得很好,净化了空气。你们看看,还能有比这更好更明亮的周日清晨吗?”
哈莉雅特点了点头。阳光明亮地照在湿漉漉的草地上,凉风习习,十分清爽。
“它让我的头不疼了,感谢老天!我想做些让人平静愉悦的事情,而且最好是很有牛津味儿的。每样东西都换上了可爱的颜色,不是吗?就像插图版弥撒书上的那些蓝色、红色和绿色!”
“我来告诉你我们该做什么,”学监明快地说道,“我们要像两个听话的小人儿一样溜达着去听大学布道。我想不出别的什么事情会比阿姆斯特朗博士的布道更能抚慰人心、更有牛津味了。他总是很风趣的。”
“大学布道?”哈莉雅特笑了,“嗯,我自己绝对想不到这件事。不过是个好主意;绝对是个好主意。我们去吧。”
是的;学监说得没错;这里是伟大的英国国教会最抚慰人心最庄严的仪式。穿着披风和法衣的博士们列队庄严;副校长向布道者一鞠躬,执事在他们前面轻盈地走过;一大群穿着黑色长袍的学者和穿着端庄而喜庆的夏裙的教师妻子们;赞美诗和特殊的求告祷告;穿长袍和连帽衫的布道者肃穆的法衣和饰带;轻柔、纯净、学者般的声音陈述着安静的讲演,温柔地讨论着基督教哲学与原子物理学之间的关系。在这里,大学和英格兰教会客观而平静地彼此亲吻,就像波提切利《神秘的基督降生图》<a id="jzyy_1_122" href="#jz_1_122"><sup>(2)</sup></a>里的天使:裹在精美的袍子里,非常喜悦又很严肃,略有些矫揉造作,对他们相互刻意的礼貌都有所意识。在这里,不需争吵,他们可以讨论共同的问题,愉快地表示同意或愉快地同意分歧。对于图画角落里爬行的怪物和丑陋的魔鬼般的形体,天使们没有话要说。如果被问到,他们中的任意一方能够为什鲁斯伯里的问题提供什么样的解决方案?其他教派可能会更大胆:狡猾、有能力、经验丰富的罗马教会会提供一个答案;新心理学派里那些古怪、不和谐的教派会提供另一个丑陋、笨拙、犹豫的回答,但必须依靠充满激情的实验主义才能实现。想象弗洛伊德的追随者们与罗马教派的结合一定很有趣:他们肯定不会像英国国教会教堂和学校里的经典人文学科一样和谐共处。但这样的念头还是令人愉快的,哪怕只有一个小时,相信人类所有的困难都可以在这种超然而亲切的精神中迎刃而解。“大学是一个天堂”——没错,但——“之后我看见,甚至从天堂之门也能通向地狱之路”……
祷告完成了;志愿者们高声唱起歌来——是巴赫以前的赋格曲;行列重新形成,又分散开,按南北两列走了出去;观礼的人们站起来,不再紧密排队,却也自动形成了某种秩序,鱼贯而出。学监非常喜欢早期赋格曲,仍然安静地待在原位,哈莉雅特也迷迷糊糊地坐在她身旁,眼睛盯着圣坛屏上浅色的圣徒画像。最后她们一块儿站起来,向门口走去。经过欧文博士门廊外的旋纹柱时,一阵温柔清爽的风扑面而来,学监紧紧抓住她将要飞起的方帽顶端,她们的长袍迎风鼓起,被吹成宽弧形,打着转。在大片大片的云朵之间,天空呈现浅浅的海水般透明的蓝色。
在凯特街的街角,一群穿长袍的人正生气勃勃地谈着天——他们中,有两个万灵学院的院士,还有一个端庄的身影,哈莉雅特认出他是贝利奥尔学院的院长。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身穿艺术硕士长袍的人,正背对着她们和人交谈。哈莉雅特和学监经过的时候,他忽然转过身,抬起了他的学位帽。
久久的,哈莉雅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彼得·温西。彼得,竟然是彼得,应该还在华沙的彼得,正心平气和地站在高街上,仿佛从一开头,他就生长在那里似的。彼得穿着长袍戴着方帽,和任何传统的艺术硕士一样,表现出刚刚虔诚地参加完大学布道的样子,现在正和万灵学院的两位院士以及贝利奥尔的院长温和地谈论着学术上的话题。
“为什么不呢?”哈莉雅特在经过了头几秒的震惊之后,想道,“他是艺术硕士啊,是从贝利奥尔毕业的。如果他愿意的话,为什么不能和院长谈话呢?可是他是怎么到这儿来的?为什么来呢?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又为什么不让我知道呢?”
她发现自己正困惑地接受指示,把彼得勋爵介绍给学监认识。
“我昨天从伦敦打了电话,”温西说着,“但你不在。”之后是更多的解释——怎么从华沙飞来的啦,还有“我在基督教堂学院的侄子”,还有“院长善意的邀请”,以及给学院带条消息过去。接着,在一大堆礼貌性的没有实质内容的絮叨之后,她清晰地抓住了这么一句话。
“再过半个小时左右,如果你有空,而且在学院里的话,我能过去看看你吗?”
“是的,请过来吧,”哈莉雅特迟疑地说道,“我会很高兴的。”她打起精神,“我猜午餐你已经有安排了吧?”
看来他要和院长吃午餐了,万灵学院那两个人中的一个也要参加。事实上,这是一个小小的午餐会,她猜跟某些历史学课题有关,到时会讨论某个会议公报上的一篇论文,而温西则要“到万灵学院里转一转——一共也花不了十分钟”,并且谈谈十六世纪欧洲宗教改革运动辩论手册的印刷和发放情况——要参考温西的专业知识——以及其他人的专业知识——还有其他大学的历史学家们的华而不实的非专业知识。
于是这群人解散了。院长抬了抬他的方帽,慢慢走开了,并且提醒温西和另一位历史学家,午餐会在一点十五分开始;彼得对哈莉雅特说了句什么,大概是“二十分钟以后过来”,然后和那两位学者消失在万灵学院里,而哈莉雅特和学监又走在一起了。
“哦!”学监说,“所以他就是那个人啊。”
“是的,”哈莉雅特无力地说,“就是他。”
“我亲爱的,他真是好迷人啊。你从来没有告诉我们他要来牛津啊。”
“我也不知道。我以为他还在华沙呢。我知道他这个学期应该会来看他的侄子,但我根本没想到他这么早就来了。事实上,我本想问问他的——只是我觉得他应该还没有收到我的信——”
她感到这件事她越努力解释,就越说不清楚。最后,她把整件事向学监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