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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画是怎么被带出去的?”鲁小骅挠头道,“难道是有人操控了猫或者鸽子什么的爬墙、飞天?”

何骏连连摇头:“曲水园被巡捕严密包围,如果有动物身背画卷出现在墙头,一定逃不过巡捕的眼睛。”

李修微笑道:“除了飞天遁地,只剩一条路可走。曲水流觞,风流雅致,此当为‘曲水园’得名典故,我猜那条追慕魏晋古意而修造的水渠为凶手盗画提供了一条捷径。我看过屏州的地图,记得曲水园外的水道上盖着石板,肖家修建曲水园引入鬼泉河活水,自园南流出,经一条笔直的地下水道在太阴桥下汇入太阴渠,包围曲水园的巡捕绝不会想到脚下的石板下流淌着几幅价值连城的古画。凶手完全可以事先在地下水道注入太阴渠处拦一张藤网截住古画,等搜查结束后,再偷偷取走。”

何骏含笑点头:“一语中的。”

鲁小骅道:“怎么会走水道?那可是几百上千年的纸和绢,一旦被水冲过,可就全完了……”

王驹轻轻打了个酒隔,晃了晃手中的酒壶。

“用瓶子装起来?”鲁小骅道,“可是有钱人家院子里的水道都有石条闸封着,每个走水缝隙大概只有一两寸宽,就算把画卷成筒状,大些的也足有两三尺长,一时半会儿哪去找那么细那么长的瓶子?而且这些画不是被揭下来的,是连着画心后的覆背一起被割下来的,四张叠在一起也不算薄,太细的家伙还塞不下。”

何骏道:“确实,经过肖先生确认,曲水园中的容器陈设虽有破损,却一件不少,而且园子里平时无人居住,并没有可以用来藏画的容器。”

“那……除非凶手事先携带容器进入曲水园……不可能,那么大的东西放在身上扎眼得很。”鲁小骅直挠头,“前辈,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我记得我说过,曲水园一角有一片竹林,寸许粗的竹子种植得非常细密。”何骏道。

“伐竹为匣,好雅致的手段。”李修笑道。

“不对,不对。”鲁小骅直摇头,“前辈说过,那竹子有近两丈高,高出园墙,如果凶手在园子里砍伐竹子,竹梢急剧颤动,包围曲水园的巡捕一定会注意到的。而且园子里的人有没有被堵住耳朵,怎么会听不到砍竹子的声音?”

何骏点点头:“小子不错。”又对李修道,“你觉得呢?”

李修略一思索道:“凶手是那个老乞丐?”

何骏微笑点头。

“为什么?”鲁小骅瞪圆了眼睛道。

王驹、莫书骐也竖起了耳朵。

李修道:“很简单,因为竹子在画展前已经被砍断了。肖府在屏州城中,地处偏僻的曲水园无人居住,只有孤身一人住在此处的老乞丐有充足的时间砍倒一棵竹子,截取一段长短、粗细合适的竹筒,打通竹节,浅埋于竹林内,或者仅用落在竹林内的厚厚的竹叶盖住——我记得何探长说过这一丛细竹栽种十分稠密,画展时不会有人踏进竹林,所以不必担心被人发现——以供到时将四幅古画的画心一并卷起插入,再用一块巴掌大的兽皮或油纸之类轻薄的可以藏在身上的防水之物配合鹿筋绳之类封死竹筒口,从水闸缝隙放出。老乞丐孤身一人携画而来,身无长物,又不能擅自动用曲水园中的容器盗运古画,所以这一丛竹子就成了他藏画的首选。竹子高出园墙,人皆可见,也许老乞丐携画入住之前,就已经想好了用竹子盗画的方法。更重要的是,盗画者只拿走了‘丹青四骏’的藏画,却烧掉了最珍贵的《照夜白图》,这太反常了,除非他知道这幅画是赝品,而且一根细细的竹子塞不下五幅裱着厚厚覆背的画。”

何骏连连赞叹:“李公子果然才智过人,不过凶手封死竹筒口用的是更加保险的蜡,我摘下蒙眼布后发现园子里有几根巨烛烧得太快了。”

李修“哦”了一声道:“不错不错,案发时是晚上,曲水园里灯火通明,凶手有很多蜡可以随手取用。”

“他只藏了一段竹节,那砍断的竹子呢?”鲁小骅道,“连枝带叶那么大一团,不论丢在园子里还是抛到墙外,都很容易引起注意。”

何骏道:“深深插在竹林最深处的土里,冒充没有被砍断的矮竹子。为了不使竹子枯萎惹人注意,砍伐竹子截取竹筒应该是在画展前夜进行的,能做到这一切的,只有那个独自住在曲水园的老乞丐。而之后发生的事情,也证实了我的猜测,我们确实找到了那棵被砍断后插在土里的竹子。”说着看向方骥,“我想不通这案子有什么问题。”

鲁小骅也道:“就是嘛,那个老乞丐可露出不少破绽呢,那个装着布条和鹿筋的麻袋是他发现的,最先被揭掉遮眼布的也是他和肖冕,而且他竟然不能和别人同住一宅,世上哪有这么矫情的家伙?他的行为太可疑了。”

方骥轻笑道:“到此为止,暂时没有什么致命的问题,你继续往后说。”

何骏皱皱眉头,迟疑片刻道:“我命巡捕到太阴桥下搜查,果然发现地下水道注入太阴渠的入口处拦着一张藤网,藤网截住了一个用蜡封死的竹筒,竹筒里正是《饮马图》《调良图》《番骑图》和《双骏图》。到此为止,这个老乞丐的一切计划已经一目了然,他的目标是‘丹青四骏’收藏的四幅古画:先携带一幅仿冒极精的《照夜白图》来到屏州,利用颇具威望的肖冕钓出互不来往的‘丹青四骏’,将四幅名画聚合在曲水园中,在画展上下手盗取,先杀人立威,把这些在士林藏界颇有些名望的人物困在园内,再迫使所有人蒙上眼睛,他自己则神不知鬼不觉地利用水道和竹子将画运出,把累赘的赝品《照夜白图》付之一炬——毕竟一根一寸粗的竹子要塞下五幅画还是有些吃力的,而任这幅画留在现场无疑会暴露自己,只可惜那一把火烧得不够彻底,留下了一块要命的纸片——最后,只要揭下肖冕的蒙眼布,再假装自己的蒙眼布也是刚刚被人揭开,和早已吓得六神无主的肖冕一起念出早已准备好的最后一张布条上的内容。此时恰好是门外布条上所写的‘炸弹’被‘解除’的时间,曲水园大门被巡捕破开,园中百十来人一涌而出,被巡捕包围截住。接下来,这个‘老乞丐’只要等这些搜查现场的巡捕一无所获地离开,再伺机到太阴桥下取走竹筒便可。

“那老乞丐被我识破,恼羞成怒之下暴起打伤了巡捕,还妄图用藏在头发里的另一只针筒射杀我,身手矫健凌厉,绝不是一个行动不便的老人,天知道他这只针筒是怎么躲过巡捕搜身的。”何骏说着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当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天黑透了,我险些着了他的道。”

“可是……如果《照夜白图》是赝品,又怎么可能瞒过肖冕的眼睛。”对屏州画坛多少有些了解的莫书骐惊道。

“是白内障吧?古称‘白翳’。”李修道,“肖冕几年前突然宣布封刀,看来是因为白翳,他连看清眼前的事物都很困难,又怎么分辨画的真伪?”

“咦,你怎么知道?”鲁小骅奇道。

李修道:“何探长不止一次提到肖先生目光浑浊,看清布条上的字需要凑到眼前,除了视力不好,肖冕的手一直不受控制地颤抖,这样一个衰迈不堪的老人,不说装裱鉴别书画,怕是连自己亲人的笔迹都不易分辨了。恐怕那个老乞丐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提出请肖冕亲自装裱那幅所谓的《照夜白图》,看来这个家伙对肖冕十分了解。我猜,肖冕恐怕是让自己的徒弟或是子侄动手装裱。他断定此画为真,应该是另有依据。”

何骏拍手赞道:“李公子果然了得!没错,事后肖冕坦承装裱《照夜白图》的是他的孙子肖珍,他认定此画为韩干真迹,是因为画角钤有他已故去多年的师兄花柏生的鉴定私章,而肖冕对花柏生这个老妖的眼力万分信赖。”

“何探长说的是‘品墨人’花柏生?那可是一代传奇!”李修愕然道,“传说此人是不世出的鉴古大师,有瞑目识画之能,如今第一作伪高手‘千面罗刹’花如映是他的孙女,数年前名动江南的大盗‘窃藏人’骆函是他的弟子。那这幅画上的印鉴是真是假?”

“自然是假的。”何骏道,“事后我在那个老乞丐尸体上搜到了那枚所谓的花柏生私章,是很普通的青田石刻的,字口还泛着新茬……”

“你所说的‘事后’是何时?”方骥骤然发问。

何骏道:“自然是发现他的尸体时。”

“发现他的尸体?”鲁小骅奇道,“不是前辈亲手将他击毙的吗?”

何骏道:“当时天黑得很,那个老贼身手又快得出奇,巡捕房配备的那些手电根本摸不到他的行迹,只依稀听到向西逃走的脚步声,我们追了将近一个小时,始终没能将他擒住,直到他逃上飞虹桥时,才被桥头的红灯照出身形。当时我们离桥头还有一百多米的距离,我生怕他再次逃走,情急之下用巡捕的步枪将他射落水中。当我们追上飞虹桥时,只看到桥栏杆上的血迹。”

“那尸体……”李修看了方骥一眼,心中有些不妙的预感:问题多半就出在这具落水的尸体上。

“第二天下午,我们在城外十里鬼泉河下游的泥潭里找到了这个老乞丐。”何骏道,“尸体已经被河水泡透,裹满了烂泥,腥臭无比,巡捕房的聂法医断定死亡时间是前夜十点到一点之间,和我击杀凶手的时间一致。”

方骥微微向前欠身,盯着何骏的眼睛道:“你确定,这具尸体就是被你打下飞虹桥的老乞丐?”

何骏道:“当然,尸体穿着一身肮脏破旧,处处露着黑棉花的旧棉袄,鬓发散乱,满脸胡须,肌肤紧致,不似老人。腹部有一处贯穿枪伤,发射毒针的针筒和那枚伪造的花柏生的印章就藏在他的袖筒里。”

“你记得他的相貌么?”方骥幽幽道,“鬓发散乱?满脸胡须?什么样的眉毛,什么样的眼睛,什么样的鼻子,什么样的嘴,你仔细观察过么?在一片漆黑之中开枪射杀百米开外的凶犯,你能确知子弹击中的是腹部么?一方用来哄骗肖冕的印章,用完之后还有必要揣在身上么?”

何骏“啧”的一声,伸手在桌上敲了敲道:“我非常确信,我没有杀错人,被我打下飞虹桥的确实就是……”

“你当然没有杀错人,你没有杀死任何人。”方骥冷笑道,“那个‘老乞丐’只不过被子弹擦伤了手臂,借势跳入河中逃之夭夭,你所找的那具尸体么……”

“是谁?”何骏不动声色,望着方骥的眼睛道。

方骥抱着胳膊靠在椅子上,笑道:“你们在鬼泉河下游搜索到的浮尸,相貌衣着都与当晚在曲水园的老乞丐非常相像。”

“当然,他们是同一个人。”鲁小骅为何骏助势。

方骥幽幽叹了口气,像看傻子似的扫了鲁小骅一眼道:“那天晚上在曲水园杀人盗画的‘老乞丐’,并不是孤身携画拜访肖冕的老乞丐。”

“你是说……”何骏若有所思。

“拿《照夜白图》登门请肖冕装裱的老乞丐绰号‘许邋遢’,在前清时曾是不亚于花柏生的传奇人物。”方骥道。

“许邋遢!他还活着?”李修大惊,“不是说他在二十多年前庚子拳祸时就死了么?”说着又敲敲脑袋道,“对了,还有人说他趁乱卷走了清宫珍藏的几十幅古画,就此销声匿迹,还有人说他……”

方骥挥挥手制止了李修,缓缓道:“此人年纪实不算大,但性情古怪,自幼白发,素来以肮脏丑陋的乞丐形象示人,由于脸上满是毛发污垢,所以数十年来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面目,更没有人知道这个携《照夜白图》独闯屏州的老乞丐就是许邋遢,当然,除了肖冕。”

“那你的意思是,画展之前,许邋遢就被换掉了?”李修奇道。

“没错,当晚从何探长枪口下逃生的‘老乞丐’是杀害四条人命的凶手,而次日下午出现在城外泥潭里的尸体是真正的许邋遢。”

“搞这么一套花样,动机何在?我需要一个解释。”何骏微怒道。

“很简单。这桩‘盗马案’是演给来看画展的那些‘文人雅士’看的一场闹剧,只是有几个不幸的家伙观众搭上了自己的性命。”方骥冷笑道,“你真以为肖冕老不中用?别天真了,肖冕可不是‘丹青四骏’那样的半瓶醋,这老家伙虽然年过八旬,但眼力之毒几可通神,他一眼就看出那天许邋遢带来的《照夜白图》是真迹,从那时起,他就起了杀人夺画心思……”

“杀人?肖冕?”鲁小骅连声惊叫。

方骥继续道:“可目睹老乞丐携画登门的人不在少数,更有不少人知道此画被肖冕鉴定为真迹,如果老乞丐莫名失踪,而《照夜白图》落在了肖冕手里,那老家伙可就说不清了。所以他设了一个极为毒辣的局,请人用古绢——肖家可不缺这个——仿造一片一寸见方的《照夜白图》的边角残块,用火熏燎残块边缘,再以‘丹青四骏’所藏古画和《照夜白图》为引子,筹办一场画展,让《照夜白图》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是在众人耳闻鼻嗅中灰飞烟灭,仅存一块火后劫余的残角——不然你以为以凶手安排之精妙,怎么会让一小块未烧尽的画留在现场——当然,还要让一位化妆高手装扮‘老乞丐’,让这个藏有《照夜白图》的世外高人摇身一变成为携带假画赴屏州‘抛玉引砖’夺取‘四骏’藏画的‘盗画人’。当然,为了保证这个盗画贼的威慑力,他在画展当日随机挑选了四个无辜者作为牺牲品,这个老疯子为了这样一幅旷绝古今的名画,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虽然何探长出现在画展现场是个意外,可就算你没有揭穿竹筒藏画的手段,肖冕也会安排他的未来孙媳——韩采来道破此事,你那天就没有注意到画展现场有一个瘦小的姑娘么?”

“韩采是肖冕的孙媳妇?”鲁小骅的下巴险些落地,他想不通这两件案子有什么关系。

方剂冷笑着甩出一张照片,韩采一身学生装,巧笑嫣然,身边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子,手拄文明棍,儒雅秀气,正是肖冕的长孙肖珍。

“等一下,等一下……”何骏被一连串匪夷所思的信息压得喘不过起来,嘴唇微颤,“什么人能仿造《照夜白图》的残块?又是什么人假扮的老乞丐?”

“作伪,易容,天衣无缝,惟妙惟肖,你认为什么人能办到?”方骥反问。

“花柏生的传人?是骆函,还是花如映?等一下,我记得花柏生是肖冕的师兄!”何骏失声道,“难道肖冕私下里还和花柏生的后人有联系?这两个都是下三门的大盗!”

方骥道:“当然,你以为肖冕是个干净人?”

“那许邋遢呢,他怎么死的?”何骏又问道。

“他的死自然是肖冕早早安排好的,画展现场出现第一个牺牲者时,曲水园大门还没有关上,一定会有不少人趁乱逃出去,想来也有不怕事的跑去巡捕房报案,那么之后赶来的巡捕自然就成了这场闹剧的免费助演,他们的作用,一来是包围曲水园,使那条水道成为沟通园墙内外的唯一通道,二来是在韩采揭破凶手身份时,被盗画人假扮的老乞丐闪展腾挪戏耍一番,无论花如映还是骆函,都是纵横江湖多年的怪盗,这些普通巡捕在他们面前就像三岁小孩儿一样。”

鲁小骅不忿,重重哼了一声。

方骥轻笑一声,继续道:“最后,盗画人被韩采用随身的手枪‘击伤’落水,就此远遁。何探长,你解开诡计,找到四幅古画,揭破凶手身份并将她打落水中,都是肖冕和花如映早早为韩采备好的剧本,你抢了那个小丫头的戏,还开枪打伤了那个盗画人,这着实让肖冕捏了把汗。当然,事情的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同,盗画人逃出生天,被肖家枪杀后抛尸城外的许邋遢被你何探长当作凶手,‘丹青四骏’虚惊一场,许邋遢带来屏州的《照夜白图》成了肖府的珍藏,而被剥光衣服斯文扫地的一群赏画人和参与此案的巡捕都对当晚的惨案三缄其口,似乎这场小众的画展从来没有发生过。”

“那……盗画人呢?”何骏涩然道。

“当然是顺着鬼泉河出城了。”方骥道。

“你有什么证据?”何骏道。

“你要证据?那可把眼睛瞪大了。”方骥说着从随身的皮箱里取出一个长条形锦盒,打开搭扣,取出一卷精心装裱过的古画,轻轻打开,何骏、李修不禁惊呼道:“《照夜白图》!”莫书骐、鲁小骅也凑上前来。

鲁小骅愕然道:“这是真的?”

李修无奈道:“我可不会鉴别画的真假,不过看画轴、画纸古意盎然,画工、画意妙入毫巅,而且装裱手段和肖冕分毫不差……方先生,这画你是从哪得到的?”

方骥用手一指画角,众人凑上前去,只见一方指甲大小的阳文印章,看上去刚刚钤印不久——“知老识藏”。

“这是肖冕的鉴藏私章。”莫书骐道,“他自号‘知老’,肖府收藏的所有古画都盖着这样一方印。”

何骏惊道,“如果这一系列事件是肖冕安排的,他怎么可能把自己费尽心机得来的《照夜白图》交给你。”

方骥轻笑一声,轻轻翻转画轴,只见画纸背面盖着一方风火莲花形的印章,透着一股嚣张顽劣之气,“我请了一位江湖怪杰从肖府地库里偷来的。”

“风火莲花?这是九臂哪吒薛小容的标志!你请动了那个神偷?”李修大惊。

“你这是勾结盗匪!我要抓你归案!”鲁小骅愤愤道。

方骥嗤笑一声:“你应该先去把肖冕抓来,而不是对着我喷口水。”

何骏沉着脸道:“盗画人是谁,现在在哪儿?”

方骥反问道:“何探长,如果你是盗画人,在从水路离开屏州城后会如何规划逃跑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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